袁正明那天晚上跑去了大哥袁啟明家裏。袁啟明言語不多,老大自然要有老大的沉穩樣子,但做事似乎沒那沉穩品質,所有的話由自己老婆賈好仁代為說明。其實,這沉穩原來解作沉著穩重的,不想老大悟性不高,把它理解成了做人要沉默,保全自己才是第一,這才叫穩穩當當。也難怪當初袁子文的爺爺讓他們兄弟幾個不要上學,下來幹大事的時候,老大是第一個表示願意並且什麼也並不解釋的人。
袁正明向大哥大嫂不停地訴苦,說自己命苦,好不容易當上村長,家裏麵卻養著一隻老虎。老大在一旁聽著,給袁正明遞了一支煙。
大嫂賈好仁忙完家務,解下腰間的圍裙,說道:“光明的錢你真的拿了?”
袁正明說:“大嫂,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信,那是國家的錢,我敢拿嗎?”
大嫂說:“你沒拿那光明怎麼說你拿了,你還不知道光明的脾氣,從小都管不來的人你還敢惹!跟我們還不說實話。”
袁正明眼見騙不了大哥大嫂,說道:“誰願意拿啊,是楊鳳英那婆娘讓拿的,還說什麼光明不會知道,反正我已經是村長,到時候一口咬著不承認,誰能拿我怎麼辦。我說那是國家的錢,她說反正沒交上去,根本就不算!”
大嫂說:“哎呦,你還真拿了!怪不得光明當時氣得恨不得要打死你,要不是你大哥最後拉住他,你現在沒命也要被打斷一條腿。”
大嫂咳嗽一聲,示意袁啟明也說句話,袁啟明抽了一口煙說道:“我說正明,不管怎麼說,你也是個村幹部,這事情鳳英給你拿辦法,你真不該聽她的,她一個女的能知道什麼,頭發長見識短,好歹你還讀了高中!”
大嫂聽了,說道:“你這是什麼話,讓你給正明想辦法,你瞎說些什麼!”
袁啟明稍微大了一點聲音說道:“這事情本來就是鳳英惹的,難道她還是對的了!”
賈好仁的聲音比袁啟明還要大,說道:“就你是對的,你能出個什麼辦法,你說!”
袁啟明也不再說什麼,其實,老大在家裏麵和袁正明是一樣沒有發言權的,說話也要悠著點。大嫂賈好仁才是最終的裁判者,不過大嫂的名字取得不好聽,本來名字那中間的字應該念做四聲調的“好”字,卻被村裏人念做了三聲調的“好”字,意思大變,感覺像將生孩子的女人突然流產,賈好仁變成假好人,但人們其實不這麼叫的,而是喊賈大姐,感覺還是真不了。這就像那些吳姓的人,名字實在不好取。有一故事說,有一家吳姓人家,男人女人這天生了一個小孩,夫妻倆想了很久也沒想到怎麼給孩子取個好命,最後隻好拿一本字典,翻到哪裏就用哪個字做名字,第一次翻到“名”這個字,想想不行,孩子不能叫沒有名字吧,於是再翻了一次,翻到了“命”字,這下可就更不能用了,沒有命不就是說孩子會早死,不吉利,所以,“命”字不能用,最後翻到了“壽”字,倆人一拍大腿,想到萬壽無疆這個詞,裏麵有“壽”也有自家的“無”字,於是給孩子取名吳壽,這不禁讓人覺得好笑,無壽和無命區別好像不大。
賈大姐風範像穆桂英,說話辦事是一流的強悍,真要說與穆桂英不同,恐怕誰也想不到,那就是穆桂英還保留著女人味,而賈大姐渾然一副男人像,像足球場上的中鋒。這樣一來,袁正明的苦果就被賈好仁一個人攬了。
賈好仁說:“你是文化人沒做文化事,一堂堂男子漢總是聽鳳英的話,這麼聽老婆的話你這村長到底是誰來當!”
按照賈好仁的意思,袁正明是怕老婆的。袁正明聽了這話,看了一眼袁啟明,袁啟明正吸了一口煙,頭低著坐在那裏,弓著背,一副似乎若有所思的樣子,袁正明暗自覺得好笑。
賈好仁接著說:“你做事就是沒有任何分寸,不動大腦想一想,這次被光明打了一頓,既是遲早的事,又是該打的事!”
後半句袁正明聽得明白,但是前半句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就問大嫂這是什麼意思。
賈好仁也不隱瞞,說道:“你應該知道光明那年養魚的事情吧?”
袁正明點了一下頭,但是這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賈好仁說:“你還好意思問,誰不知道是你和鳳英娘家人把光明家的魚偷幹淨,你以為光明不知道!”
袁正明聽了之後,心裏虛的慌,表麵卻說沒幹那事。
袁啟明看了一眼袁正明,袁正明隨即躲過大哥的目光,低頭抽一口煙。袁啟明本想說什麼,不想賈好仁話機鈑得太緊,賈好仁把臉側到一邊,然後轉過來質問袁正明,袁正明沒有直接承認,問大嫂是怎麼知道的。
袁啟明放大了聲音說了一句:“那人在做天在看,你以為你就能瞞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