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信誓旦旦的承諾,全被時間撲了空
三個月的時間一晃即過,我安然度過試用期,在Ellen驚異的眼神中成為天宇公司的正式員工。
這以後,陳宇華確實約過我幾次,但我們除了安靜地吃飯,期間說說他們畢業以後學校發生的趣事以及工作中碰到的問題,再無其他。
這一天,下班之前我又接到陳宇華的電話,說是他剛完成一款軟件的開發任務,興奮得不得了,想找個人分享一下,於是就找上了我。
我也為他開心,自然答應下來。
剛要關掉電腦,楓在QQ上說:關於包子、麵條、泡麵的笑話的後續,你有興趣聽嗎?
我樂了,這人除了每天早上九點準時留言天氣預報,要我注意冷暖和安全,還搜集各類笑話,博我一笑,久而久之,如果哪天他沒有出現,我反而會覺得不習慣。
我回過去:洗耳恭聽。
話說泡麵被海扁完以後,覺得很不爽,於是夥同米粉、烏龍麵、日本蕎麵和炸醬麵,要再去找包子尋仇。不料,在路上遇到了小籠包,泡麵仔細看了一會兒,說道:兄弟們,上!泡麵自己扁得甚是用力,在扁完小籠包後,麵族人揚長而去。後來其他人問泡麵:你剛剛扁得好賣力,我們都不知道你那麼討厭他!泡麵說:本來想稍微打一下就好,沒想到他還裝可愛,還穿童裝……越想就越氣。
我毫無形象地笑出聲,Ellen警告似的指指Ariel的辦公室,我吐了下舌頭,趕緊低下頭。
還好下班時間到了,我十分愉快地發送信息:很好笑,謝謝,我要下班了,拜拜。然後關機。
原本是和陳宇華約在淮海路香港廣場的蕉葉茶餐廳,這是一家以泰國菜聞名滬上的餐廳,但我臨時起意,想回味下學生生活,又改在了肯德基。
西裝筆挺的陳宇華和襯衫套裙的我出現在這兒,好似是有些格格不入。
最後,我們在一群T恤牛仔裝扮的學生們的異樣的目光中,胡亂買了些吃食,匆忙逃離。
在街心花園找了張長凳坐下,陳宇華遞給我可樂雞米花:“給,你的最愛。”
我一怔,這般久了,他居然還記得。
我默默接過,慢慢咀嚼。
“你比以前瘦多了。”他忽然開口。
我沒答話,隻微笑了下,讀書時為了減肥經常和竹喧兩個人合吃一份飯,還是減不下來,現在,沒有刻意節食反而輕輕鬆鬆地瘦了。
不時有三三兩兩路人經過,有飯後散步的老人,有緊步疾走的公司白領,當然也有放學回家的學生潮。
其中有一對,穿著可愛的情侶裝,年紀也就在二十歲上下,男的騎著腳踏車,女的坐在前排,高興的時候還舉起雙臂,男孩配合著她做著泰坦尼克的經典動作,一時之間,歡笑聲灑遍整個花園。
那是多麼自由自在的青春歲月,我忽然有些羨慕他們。
“在看什麼,都入神了。”陳宇華拍拍我,我才注意到手中抓著雞米花放在嘴邊,這個動作保持已久。
我笑而不答。
“我還想著今天要請你吃頓好的,你非要選肯德基。”陳宇華雖是在怪我,眼底卻滿是笑意。
“我想抓住青春的尾巴。”想著穿童裝的小籠包,我忍俊不禁。
“很久沒看到你的笑容了,自從……”陳宇華忽然合上嘴,我臉色遽變,唇角的笑陡然凝固住。
我垂眸,忍住酸澀,盯著自己的腳尖。
“葉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看他手足無措的樣子,我反過來安慰他:“都是過去的事了。”我故作輕鬆地說,“我早就忘了。”
陳宇華的大手緩緩撫過我的頭頂,落在我的肩頭。
我錯愕地看著他,時間一時停住了。
他驀地把我拉進他懷裏。
太用力的擁抱,讓我的呼吸都有些困難。
我艱難地開口:“陳宇華你這是怎麼了?”
“葉子,給我個機會照顧你好嗎?”他醇厚的嗓音好似就在我耳畔。
我推搡著他,他一動不動。
我輕微地歎口氣:“你先放開我。”
他這才鬆開手,但還是把我固定在他胸前,手指在我鬢角摩挲了幾下:“葉子,我是認真的。”
相對於他說第一句話時的震驚,我的心境已然平複許多。我知道陳宇華一直對我很好,但沒想到,他會在這時對我表露心聲。
我微微喘息著,抬起頭:“陳宇華,你很好,你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他迅速截住我的話,“但不是你想要的,對嗎?”他神情落寞,聲音中透著濃濃的失望。
我搖搖頭:“我現在還沒有辦法接受你。”我掙脫了他的懷抱,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隻要我心中還留有別人的影子,那對你就是不公平的。”
他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我不在乎。”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他的聲音平平淡淡地響起。
“可是我在乎。”我毫不猶豫地說。
他深深歎氣,揉了揉我的頭發:“我尊重你的決定。”
我如釋重負。
“葉子你要記得,也許這個世界上愛你的人有許多,但我絕對是最愛你的那個人。”我被他的這番話震住了,這般赤裸的告白,在我們當初戀愛之時他都不曾對我說過。
說不感動是假的,可我無法背棄自己真實的心意。
“陳宇華,對不起。”除了這句話,我找不到其他詞來表達我內心的愧疚。當初是我利用了他,可他沒有介意,現在,我又一次辜負了他。葉紫,我暗暗問自己,世上有你這麼不識好歹的人嗎?
他的寬容,常常讓我無地自容。
我想我需要時間。
所以,也請給我時間。
他笑了,撫去我終於沒能克製住的淚花:“傻姑娘,感情的事本來就沒有對錯。我愛你,並不是說你一定要還我以同樣的感情。如果連感情都要講求平等,那不是和做生意沒分別了?”
我嗤地笑出聲,臉上猶掛兩行清淚。
“好了,再哭的話,別人會以為是我欺負你了。”他調笑著,手也沒閑著到處找紙巾。
正在這時,我的手機在包裏發出悅耳的響聲。
陳宇華看到我用的還是那款手機,臉上表情明顯一滯。
“喂。”我接起電話,裏麵傳來含糊不清的女聲,我看了下來電顯示,是程英,“英子,我聽不清,我掛了再給你打回去。”
陳宇華將他的手機塞給我:“用我的,長途電話公司可以報銷。”
“嗯。”我不客氣地接過,接通電話時發現程英哭哭啼啼的,“英子,發生什麼事了?”
“葉子,我現在在首都機場,馬上回上海。”她的情緒有些不穩定,邊說邊抽泣,我著急地叫道:“英子……”
“我要進去了,回頭說。”那裏已經掛斷,再撥過去,提示對方已關機。
我咬著嘴唇,事情有些不大對勁。程英在幾個月前去了北京同楊過會合,按理說現在該是甜蜜的二人世界,怎麼突然就說要回來。
“程英她出什麼事了?”陳宇華皺著眉問,我前幾天剛和他說過程英去北京的事情,他當時就說對方如果真愛她就該犧牲一切來上海,而不是讓她一個女孩子千裏迢迢地遠行,急得我還差點和他吵起來。
“暫時還不知道,但是英子一直在哭。我不放心,我要去機場接她。”
“我陪你去。”他果斷地說。
在上海,雨天和早晚上下班高峰時的出租車是最難攔的,現在是晚上八點,又是周末,正是夜生活的開始,我們站在路邊,足足等了半小時,才攔到一輛空車。
“虹橋機場。”一上車我就報地點。
“小姐啊,我馬上要換班,這麼遠的地方我不去了,你換一輛吧。”
我好不容易才等到車,怎肯善罷甘休。我冷冷地說:“好,你不去是吧?工號給我,我馬上投訴你拒載。”
司機二話不說,踏下油門,車啟動,高速運行。
我露出勝利的微笑,陳宇華在底下比手勢,又附耳過來:“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
“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我隨口問。
“那不重要。”他的回答看似答非所問,實則暗含深意。
我現在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程英身上,對他的暗示明示通通視而不見。
車走延安路高架,開得很快,到達虹橋機場也就一盞茶的工夫。
司機訕訕地接過車資,一溜煙地把車開走。
在問訊處得知最早一班北京到上海的班機也要在一個小時後,我們在候機大廳找了位子坐下。
我發送短信給程英告訴她來接機,然後就發現陳宇華不見了。
我還在納悶,一盒牛奶送到我麵前。
“牛奶能安神。”
“謝謝。”
還是熱騰騰的,瞬間就溫暖了我冰涼的手足。
等人無疑是心焦的,我焦慮不安地不時抬腕看表。
陳宇華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說起了公司的趣事,我一直意興闌珊,他怎麼說我就附和著點頭,直到他提起那個名字:“裴子墨這人挺有趣的,對了,就是Jason,你和他也有過接觸……”
我忍不住問道:“他和人說話都是這樣的嗎?”
陳宇華一本正經地問:“他對你放電了?”
我想了想,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典型的花花公子。”我們異口同聲。
他的眼裏有微微的笑意:“據說他的魅力無人能擋,沒人可以抗拒。”
我不以為然,我不就是個例外嗎,相信這樣的人也不在少數:“總有一天他會碰壁,那時就是他的劫數到了。”
“你什麼時候成了預言未來的女巫了?”陳宇華好笑地問。
我眨眨眼,還在思考該怎麼回答,沒想到他話鋒一轉:“那你能看清自己的未來嗎?”
怎麼又繞到這個話題上去了?
我茫然地看著他,懊喪地絞著手指。
陳宇華微笑,指指大屏幕示意:“飛機快到了。”
十五分鍾後我接到程英的電話。
看到她本人的時候,我根本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程英身形本就纖細,而現在更是單薄得一陣風就能把她刮走。她雙目紅腫,神情委頓,脆弱得讓人心疼。
我小心地抱住她,甚至不敢用力。此刻的她就像易碎的玻璃,我怕稍微重一點的碰觸就會傷到她。
“英子,我們回家。”她現在這個樣子,我不敢問她任何問題。
“回家?”她總算是有了反應,但隨即迷惘地望著我。
我無聲地歎了口氣,她在上海除了我們這群老同學,並沒有其他親人。她整個人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我攬住她的雙肩,柔柔地說:“英子,我帶你回家。”
她靠到我身上,幾乎沒有什麼分量,陳宇華之前隻能幹著急,完全插不上手,見狀趕緊攔下一部車,上車後他問:“去哪?”
我果斷地說:“去我家。”這種情況下,我不可能讓她一個人待著。
車到家門前,陳宇華躊躇著說:“葉子,要不要我送你們上去?”
我明白他的顧慮,我也不知要如何向爸媽介紹他,所以,我尋思後,婉轉地說:“今天折騰了這麼久,已經怪不好意思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一個人可以。”
他看了眼神智飄忽的程英,擔心地說:“你一個人真的行嗎?”
我點點頭,他不再堅持:“有事打電話給我。”
我再次點頭。
安頓下程英,我才抽空洗了個澡。
回到房間時,看到程英緊緊抱住被子,似乎睡得很安詳,但長長的睫毛不住地抖動,晶瑩的淚珠順勢滴落,掉在枕巾上,很快就隱去。
我撫摸著她柔順的長發,苦思冥想著該怎麼開口才不顯突兀。
她溫順地靠在我膝間,乖得像隻小貓咪。
“英子,你睡著了?”說完,我想咬了自己的舌頭,這都什麼啊。唉,我就是學不會怎樣勸人。
她發出一絲微弱的聲響:“葉子,我和楊過,分手了。”
我心往下一沉,雖然早有預感,但這話從程英口中說出時,分量是不同的。
她沒有在意我是不是在聽,也不要求我的回應,自顧自地往下說:“他有別的女人。”
我知道她需要發泄,也就不打斷她,我隻需要做個忠實的聽眾就好。
“其實我早發現了他的不對勁,但我一直都不願意承認。”
“我以為跟去北京,他就會回到我身邊。”
“我給他打電話時,好幾次都是那女人接的,我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男人逢場作戲,不能和他計較太多,誰讓我沒能陪在他身邊呢?”
“我們高一就認識,到現在八年了。”
她說話有些顛三倒四,但我還是能聽懂。
“他以前的所作所為我都可以原諒,我希望去了北京以後,一切能重新開始。但是我錯了,我錯得相當離譜。”
說到這,她抱住我的膝蓋,失聲痛哭。
我撫著她的後背,眼前升起一層淡淡的霧氣:“英子,哭出來吧,哭出來會舒服些。”
她的淚水很快浸濕了我的睡裙,我心中壓抑得難受,現在的程英就如同當時的我,在向暉離開之初,彷徨,揪心,這場傷痛至今未能治愈,隻有我最能理解她此刻的感受。
“一切都會過去的。”我是在說給她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就好比我,也這樣熬過來了不是。
沒有一個人,非要另一個人,才能過一生。
天長地久、此生不渝的愛情,終究隻存在於小說之中。
程英哭累了,終於沉沉睡去。
而我,被她勾起了情緒,往日的點點滴滴如電影般回放,我睜著眼,一夜無眠,直到天明。
第二天我是頂著兩個堪比熊貓的黑眼圈走進辦公室的。
“昨晚沒睡好?”熱心的Ellen主動將她的飯後水果黃瓜借給我,“切片後敷上十分鍾,保你精神煥發。”
“謝謝。”我接過,在手中掂了掂,遲疑,這真管用?
Ellen丟了個白眼給我:“你居然不信我這個美容專家的話?”當然,這稱號是她自封的。
姑且一試,反正也沒損失。
我出門的時候交代過老媽要照看好程英,這會兒又打了個電話回去,知道她還在蒙頭大睡,也就放下心來。
這一上午我都是心神不寧無精打采的,連楓在QQ上發來關於包子、麵條、泡麵的第三第四版笑話,都沒能逗我開懷。
他也仿佛察覺到我有心事,在連續得不到我的回應後,他很謹慎地問我:出什麼事了?然後連打三個問號。
我猶豫了會兒,他隻是一個網上的朋友,雖然直覺告訴我,這人就在我身邊,而且對我很熟識,但我們既然沒有捅破這層紙,就不能違反遊戲規則。
我笑了笑:沒事。
此時有電話從前台轉進來:“小葉子,我出去買了個菜,你朋友就不見了。”
我的心驟然往下一沉:“媽,我讓你看好她的。”
“我怎麼知道就這麼會的工夫……”她的聲音裏還帶著一絲委屈。
“好了,好了,我又沒怪你。”我隻得舉手投降,老媽這一招,把老爸都給吃得死死的,何況是我。
擱下電話,我尋思著,程英會跑去哪裏。
她的手機處於開機狀態,但一直沒有接聽。
她不願給我添麻煩,自然也不會去找如煙他們,除非是回南京。
我很快否定掉,程英除了一個外婆已經沒什麼親人,回去隻會令她擔心,程英不會這麼做的。
還有哪裏可以去。我急得滿頭大汗。看她昨日的情形,一個人待著會出事的。
我立刻衝去Ariel的辦公室,要求請假,她雖然滿腹疑問,還是在假條上簽了字。
電話聯絡了柳如煙,她聽我敘述完事情的始末,也急了,自告奮勇地加入尋找程英的行列。
我一個人如遊魂般走在街上,能想到的地方都去了,可是,徒勞無功。
我不能休息,腳步一旦停下腦袋就開始高速運轉,隨即胡思亂想,設想成千上萬種可能,直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才找了家冷飲店坐下。
摸出手機,我一下愣住了,十幾個未接電話。我手忙腳亂地翻看來電記錄,萬一程英有找過我,而我沒有接到,那就糟了。
電話全是陳宇華打來的,是公司號碼還有他的手機號。
我趕緊回撥,電話在響了一下後就被接起:“葉子,你在哪裏?我找了你一整天。”
我有些疲憊,聲音也是沙沙的,他立刻就注意到了:“葉子,你不要走開,我馬上到。”
有多久沒有人這樣關懷備至地對我說話,又有多久沒有人這樣分擔我的無助和恐懼,感動絲絲點點地滲透進心,溫暖到全身。
陳宇華衝進門的時候,還差點撞到端茶送水的侍者,他一貫溫文,我從沒有看到他這麼著急過。
“葉子。”還沒坐定,他就急切地呼喚我的名字。
我沒搞清楚狀況,迷茫地問:“怎麼了?”
“你失蹤了一天,打公司電話你不在,打你手機又沒人接,就連……”他頓了頓,“葉子,我很擔心你。”
我笑了笑:“我隻是去找程英了。”
他沒有等我說下去,抓起我的手,不說話,隻是靜靜地深深地看著我。
我被他看得手足無措,下意識地摸臉:“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嗎?”
他搖頭,輕聲說:“你沒事就好。”他似是鬆了口氣,我總覺得他今天的表現有些怪異。
“有事的是程英,不是我。”我快被弄糊塗了,我能有什麼事。
“我知道,我知道。”他又知道什麼?
我簡單地說明:“英子今天早上不告而別,我和如煙分頭尋找,到現在還沒有消息。”
“原來是這樣。”
“你以為我怎麼了?”
“沒什麼。”他拍拍我的肩,“她會不會是回學校了?”
“回學校幹嗎?宿舍早有新生搬入,她沒有地方住的。”我不解。
“也許隻是緬懷。”他輕聲地說。
“你說得對,我馬上去學校。”
他馬上說:“我陪你去。”
我點點頭,陳宇華做事穩重,又想得周到,有他幫我,再好不過。
又是堵車,我從來沒有這樣討厭過上海的交通狀況。
“別急。”陳宇華看我煩躁的樣子,低聲安慰我。
我也知道著急沒用,還容易誤事,但我就是沒來由地心浮氣躁。
好不容易避開繁忙路段,拐上一條幽靜的小路時,電話鈴響,我接起。
“請問是葉紫小姐嗎?”是一個全然陌生的聲音。
“我是。”
“程英是你什麼人?”
我一驚,迅速答:“我們是好朋友。請問,她在哪裏?”
對方有條不紊地說:“她割腕自殺,現在被送到醫院,正在搶救。”
我幾乎拿不穩自己的手機,呼吸驟然急促起來,腦袋嗡嗡作響。
“葉小姐……”
我努力調勻呼吸,保持冷靜,緩慢地說:“程英在哪個醫院?”
他的口氣禮貌又不失嚴肅:“RJ醫院,我姓倪,是市公安局的,我在她手機上查到你是和她最後通話的人,所以有些例行調查需要你配合。”
我無力地點頭:“我馬上就來。”
收了線,我對司機說:“請往RJ醫院。”
陳宇華握住我的手,認真地說:“葉子,程英不會有事的。你要堅持住。”
我這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麵,雙手抖得厲害。陳宇華先是摟住我的雙肩,見我還是渾身發顫,他索性擁我入懷,下巴抵著我的額頭:“有我在,把什麼都交給我,你不用怕。”
我枕在他胸前,聽著他沉穩的心跳,一下子安心了不少。
我太想有個人能在我身邊時刻關心我,開導我,為我解惑,陳宇華就是我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到了醫院,我下車就直往裏衝。
陳宇華付了車費一把揪住橫衝直撞的我:“那裏是門診,這裏才是住院部和手術室。”
我暈頭轉向,早就沒了方向感,任由他把我拖到裏麵。
“請問程英是不是還在手術室?”看到護士站我一下子清醒了。
護士小姐查詢了值班記錄後說:“她已經被送到病房了,”她還好意提醒我,“320床位。”
我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謝謝,謝謝。”我不知該如何表達感激之情,隻是一味地重複這兩個字。
陳宇華緊緊攬住我的腰,我無須在他麵前掩蓋情緒,抓住他的肩,低喃:“陳宇華,程英她沒事,她沒事。”
他手緩緩撫過我的發,臉頰邊拂過他低微的氣息。我微微臉紅,輕輕推開他:“我們去看程英。”
他眼裏掠過一陣淡淡的失落,但很快掩飾過去,拍拍我的肩:“好。”
程英就這樣毫無生氣地躺在病床上,長發蓋住臉,露出半截雪白的頸子,一塊通透的翡翠石從頸中滑出,我記得當初程英收到楊過寄來的這份禮物時,興奮得大半宿都沒睡著。
他們從高中時代就相戀,可是再美的誓言都抵不住時間的變遷。
世界上最淒絕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兩個人本來距離很遠,互不相識,忽然有一天,他們相識,相愛,距離變得很近。然後有一天,因為一個人的背棄,本來很近的兩個人,又變得很遠,甚至比以前更遠。
就如同我和向暉。
我偏過頭去,不讓旁人看到我眼中的淚。
“你就是葉紫吧?”身後的人嗓音洪亮,應該就是剛才打電話給我的倪姓警官。我忙不迭地用手背拭去淚,回過頭:“我是。我們出去說,不要影響她休息。”
走廊上,不時有醫護人員出入,也有將被送入病房的新病人和等待手術的患者。
每次來醫院,我總會覺得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我們剛才通過電話。”
我點點頭,表示了解。眼前的年輕人,濃眉大眼,身材高大,正氣凜然,就和電視中那些維護正義的警察差不多,讓我一下子心生好感。
經過他的簡單敘述,我對程英的情況有了大概的了解。她是在電話亭割脈自殺,被人發現送進了醫院,同時還報了警。鑒於我和她通話頻繁,我理所當然地成為警官首先盤問的對象。
我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毫無保留。
倪警官邊聽邊認真記錄,末了,他說:“她懷有一個月的身孕,你知道這事嗎?”
我搖搖頭,震驚之餘,更為憤慨。“一定是楊過的。”我憤憤不平地說。
“楊過,程英……”倪警官笑笑,接著說,“你所說的,我已全部記錄在案,民事案件,我們以協調為主。”
有什麼好笑的,我對他的印象立馬大打折扣。
“她的情緒還不太穩定,你是她的好朋友,要多開導開導她。”
這還用得著你說嗎,我翻白眼。
“先到這吧,如果再有問題,可能還會麻煩你。”
這人真囉唆,和我媽有得一拚。
“知道了。”我草草回應。
病房中,柳如煙坐在床頭陪著程英,手中正削著一隻蘋果。陳宇華不知去向。
我悄悄把如煙拉到角落:“我們倆輪流著看著英子,不能讓她再出事。”
如煙見我一臉凝重,也跟著緊張起來,重重地點頭,眼角不時瞥向病床上的程英。
“喂,你們不要這麼鬼鬼祟祟的,放心吧,這種事做過一次就夠了,我也不想往鬼門關走第二遭。”虛弱的回應竟然來自程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