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擦身而過的時候,兩人的眼神都沒有交彙。
範琳冷笑了一聲,程效許停下腳步,剛想開口,卻聽到範琳說:“我們分手吧。”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話,但是心裏還是有一陣清晰的刺痛。
範琳晃著腦袋,不知該把視線往哪裏放,最後微微抬頭看著天空都覺得刺眼:“就這樣吧,到此為止。”
程效許還是沒有動,範琳往前走了兩步,聽到身後傳來程效許的聲音。
“老曹,送她回家。”
範琳沒有說話,她仔細聽著程效許的腳步聲,一步一步堅定地踏著,越來越遙遠,直至什麼都聽不見。
一直忍著的眼淚,也在那一刻全部宣泄下來。
老曹下車,走到範琳麵前:“我送你回家吧。”
範琳吸了吸鼻子,強顏歡笑說:“不用了,我想自己走回家。”
對麵的人眼裏有著明顯的擔憂。
“我真的沒事,真的,我隻是很想一個人走一走。”範琳笑得比哭還難看,“謝謝你了。”
老曹明白她現在的感受,點點頭,隨她去了。
範琳一個人走著,不知道走了多久,她覺得頭有些暈,渾身有些無力,在路邊就這麼靠著牆蹲坐了下去。
她大口大口吸著氣,甚至沒有發現旁邊有個乞討者正用很驚訝的表情看著她。
“哦,我沒吃早飯。”範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他解釋。
旁邊的人沒有搭理她,還悄悄往旁邊挪了挪。
範琳側過頭看著他,心裏想著沒想到有一天竟然可以狼狽到這種程度。如果現在在她麵前放一個碗,應該也會有人給她扔錢吧。
範琳掏出錢包,發現裏麵的鈔票早就因為潮濕而粘在了一起,索性把那一遝全部拿出來,給了旁邊的乞討者。
覺得稍微有些力氣,她站起來,但可能因為低血糖加太累,整個人眼前一黑,差點摔下去,好在有人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緩了好幾秒鍾她才慢慢睜開眼,對上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你沒事吧?”
眼前的人露出擔憂來。
範琳搖搖頭,站直了:“大概沒吃早飯,有點低血糖,沒關係的。”
說話的間隙,範琳又瞥了瞥他,還是覺得他很眼熟,好像哪裏見過一般。
“範琳?”那個人叫她的名字。
一時間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覺了,他怎麼可能會知道自己的名字呢?
範琳有些木訥地看著他:“你是?”
“我是陸君,我們在日本見過,記得嗎?”
範琳突然想了起來,微弱地笑了笑:“記得。”
“你怎麼一大清早在這裏啊?”陸君看到她完全沒有血色的臉,還有花得有點誇張的妝,不解地問道。
範琳無力一笑:“說來話長,你呢?”
“我要去做義工啊。”陸君的嘴角勾起,笑容非常幹淨舒服,“剛還看到你給路邊乞討的人錢,看來你是好心人啊。”
範琳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因為平時她的確不太會做出這般舉動,而今天實在是有些神誌不清,所以做的很多事自己都無法解釋。
“今天是周六,你不在家好好睡懶覺卻一大早起來做好事,真是少見。”
範琳現在很想回家,特別想,她想洗個澡好好睡一覺,最好可以一覺睡到明年,或者睡到更久以後,久到一覺醒來自己就徹底失憶什麼都不記得才好。
“我身體有些不舒服,先回家了。”
“你沒關係吧,要我送你嗎?”
範琳覺得對方應該隻是客氣一說,擺手說道:“不用了。”
臨走前,範琳轉頭又看了他一眼,他的臉上依舊掛著燦爛的笑容:“你們義工還招人嗎?”
“做好事怎麼會不缺人呢?”陸君眯了眯眼,“等你有空聯係我,我帶你去。”
範琳點點頭,可能她實在撐不下去了,用盡最後的力氣上了車。
回到家,她整個人快虛脫了,覺得渾身發冷,應該是發燒了,洗了個熱水澡,她躲到被子裏就放肆大睡起來。
說來奇怪,本以為會心痛到睡不著,沒想到範琳睡得特別特別熟,熟到連夢都沒有做,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已經是深夜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發現自己足足睡了二十個小時。
摸了摸額頭,似乎燒也退了,範琳覺得有些好笑,平時發燒不去醫院吊幾天水是絕對好不了的,現在倒好,睡一覺就可以恢複正常。
沒有未接來電、沒有短信、沒有任何消息,範琳有一絲失落又有一絲慶幸。
她向來是不喜歡藕斷絲連的人,既然程效許都能做得那麼決絕,自己又何必再心存遐想?
把程效許所有的聯係方式一並刪除後,她突然覺得心裏有些空蕩蕩的。
又回到了一個人的生活,又像所有人說的那樣,最後還是沒有結果。
本來想證明給大家看自己和程效許會終成眷屬的,現在也不過變成一個笑柄而已。
想找個人說心事,卻發現已經沒有了那個可以聽她說心裏話的人。
光標停留在通訊錄裏“蘇紅顏”的名字上很久,她卻始終沒有勇氣按下撥打鍵。
突然想起了陸君,範琳倏地從床上站起來把去日本時背的包找出來,陸君的名片果然在裏麵。
覺得現在這個時間打電話有些失禮,範琳發了條消息給他,問他有沒有空一起吃個飯,說自己對做慈善很有興趣。
發完短信,範琳把手機放在一邊,打算再去洗個澡,她把水注滿浴缸,整個人泡了進去。
閉上眼,什麼都不想想,但那些撕心裂肺的畫麵就像電影一般,一幕幕不停回放。
範琳可以感覺到自己的眼角一直有灼熱的溫度,從眼角到嘴角,一條清晰的痕跡消散不去。
其實活了這麼久,範琳都沒有體會過失戀的感覺,一直被捧在手心裏的她,像現在這般痛還是第一次。是她自己做的選擇,她不想埋怨任何人。
可能上天注定的,就是要她遇見程效許,讓她被徹底地傷害過一次,才肯看清事實。
一定要那麼狼狽過一次,飛蛾撲火般地傷過一次,才能看透一些道理。
範琳知道,在遇到她之前,程效許的人生中已經出現了一個女一號,所有的觀眾都會先入為主地認為他們才該在一起,所以後麵出現的那個人就算再怎麼合適都隻能做個女配角。
並不是因為別的,套用電影裏的一句話——
He is just not that into you。
他隻是沒那麼愛你。
所有的一切都是借口,如果真的愛一個人,是不會舍得這麼傷害她的。
範琳隻能接受程效許愛蔣清的事實,她能做的也隻有接受。
洗好澡出來,她看到手機短信有新消息,是陸君的。
“可以,時間地點你定。”
範琳約了第二天晚上下班後,對方回了個沒問題,還加了個笑臉。
此時此刻,似乎這個看似陌生的人,給範琳的溫暖超越了其他人。
第二天上班,範琳哭腫的眼睛已經好了很多,雖然心裏的傷沒有退卻,但至少比她想象中的好,沒有懦弱到逃避。可能是想讓工作麻痹自己,範琳工作的時候也特別賣力,連午飯都顧不上吃。
蔣芬看到她這樣,為她買了點Subway的三明治。
“你今天怎麼了?一早上看你話也不說。”
範琳接過三明治,朝她道謝:“今天比較忙。”
“你今天心情不好嗎?總感覺你臉上的表情很嚴肅的樣子。”
範琳咬了兩口三明治,生吞下去:“沒有啊。”
看到蔣芬,不由得想起那個人來,範琳假裝隨口一般問道:“對了,昨天是你姐訂婚宴吧,怎麼樣啊?”
“唉,別提了。”蔣芬臉上露出苦惱來,“出事了。”
“出事了?”
蔣芬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有說:“反正就是出事了,延期了。”
範琳大致猜到些什麼,腦海中閃過一些程效許追愛挽留搶婚的狗血橋段。
心頭一重,她突然覺得沒了胃口,悄悄把三明治包好放在一邊。
“也不知道我姐現在怎麼樣了。”蔣芬像是自言自語地在那裏說著。
“難道,逃婚什麼的嗎?”範琳試探性地問道。
“也不算,總之……唉……”蔣芬支支吾吾著,讓範琳覺得這個事情應該是難以啟齒的,就更加確定了心中所想的事。
“沒關係啦,不用告訴我,我也隻是隨便問問,沒什麼意圖的。”
兩人各自想了會兒心事,範琳的座機響起,是申玫瑰讓她進辦公室。
到辦公室,申玫瑰沒有抬頭,把一疊資料遞過去:“幫我送去給效許。”
聽到這兩個字,範琳接資料的動作戛然而止,整個人像是被按了暫停一般,連表情都好幾秒鍾沒有變化。
見她不動,申玫瑰抬起頭:“怎麼了?”
範琳張了張嘴,搖搖頭:“沒事。”
申玫瑰眯著眼看她:“吵架了?”
範琳歎了口氣,覺得自己的眼淚又快流了出來,拚命抬起頭,強忍著說:“分手了。”
申玫瑰倒是沒想到,她看了看旁邊,然後說:“那這些東西等會兒我自己送過去吧。”
“沒關係,我去吧,給老曹就行了。”
申玫瑰點點頭,看著她,似乎有一絲心疼之情。
“今天下午我帶蔣芬出去一下,公司也沒什麼特別的事要處理,你就早點回去休息吧。”
似乎一直習慣冷漠的人,就連偶爾傳遞的溫暖都顯得那麼生澀,但範琳此時真的特別感動。
人在失去一些東西的時候,就會更在乎另外一些東西,可能生命中有太多細小的東西平時沒有時間去發現,但那些都是溫暖而美好的事。
範琳從辦公室走出來,慢慢往程效許的辦公室走去。
在天橋上,她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往前走。
明明是走過無數次的路,此刻卻覺得額外陌生;明明是閉著眼也能找到終點的地方,此刻卻覺得迷失了方向。
範琳大概花了二十分鍾在天橋上走來走去,而碰巧站在窗邊的程效許看到這一幕。
他的視線一秒鍾都沒有離開她,似乎她每靠近一步,都可以聽到那沉重的腳步聲。
他連忙吩咐了老曹,說一會兒如果範琳來,務必讓她自己進來。
範琳到了公司找到了老曹,把資料遞過去:“麻煩你交給他。”
老曹沒有接資料,隻是說:“程少讓您進去。”
心絞痛,卻沒有地方發泄。
範琳捏緊手中的資料:“沒必要,你幫我給他就好了,拜托了。”
老曹還是沒有接過去。
“為什麼這麼對我?”範琳楚楚可憐地望著老曹,“他到底想怎麼樣?我都這樣了,他到底要怎麼樣才滿意?”
實在聽不下去,老曹接過文件說:“你回去吧。”
範琳知道他擅自違背了程效許的意思,雖然有些愧疚,但自己還沒有強大到可以應對,所以給老曹遞了個感激的眼神後就轉身走了。
老曹把資料送進去的時候,程效許就有預感,她不會進來。
雖然猜到了,但還是有滿滿的失落感。
“程少,放過她吧。”
老曹的這番話,讓程效許有些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