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話 雨中絕情
女神信條第十條:不要過度沉迷在悲傷中,因為沒有人會同情你的遭遇,反而讓那些不喜歡你的人幸災樂禍。陽光始終不會消失,偶爾的陰雨過後,看到的是更清澈的天空。
範琳一個人失魂一般走在街上,關掉了手機,失去與外界的所有聯係。
所有人都變了,包括自己。世界遠不及小時候看到的這麼純粹。
這個世界都怎麼了?
她在心底這麼呐喊著。
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馬路上還是燈火輝煌,範琳的心情卻跌入深淵。
家人的反對,朋友的背叛,戀人的冷落,似乎一切看上去都糟糕透了,但範琳總有種“更糟糕的還在後麵”的不祥預感。
範琳走到那次喝醉和程效許在一起的地方,這麼晚那裏已經沒什麼人了,範琳剛才的酒意還沒有醒透,又在便利店買了瓶啤酒。其實她恨不得買的是孟婆湯,這樣就可以把發生的事情全部忘記,希望一醉方休,明天起來什麼都恢複到原來的樣子。
範琳沒有了時間觀念,她隻是覺得偌大的世界裏,再沒有人會在她身邊駐足停留。
好像就像人生,身邊總是會路過很多人,但真正陪伴你到最後的,可能隻有你自己。
範琳開始回憶起她這還不算太精彩的人生,好像算下來,值得她記住一輩子的事情也沒幾件。
往往人在負能量爆棚的時候,都隻往悲觀的地方看。
夜色正濃,範琳覺得有些犯困,她想回家了,站起來往後轉的時候,突然看到背後直挺挺地站著一個人。
那個曾經讓她魂牽夢繞的人,就好像有魔法一樣,每次在她最難過最無助的時候,他就會突然出現。
就像命運一般。
“你怎麼來了?”範琳問道。
程效許歎了口氣:“擔心你啊。”
隻是這一句話,讓範琳的眼淚徹底決堤。
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在他心裏的比重,她太過於卑微,覺得自己的存在永遠比不過蔣清,似乎自己能和他在一起都是蔣清的施舍而已,又或許他隻是空虛寂寞了想找個人暫時陪伴一下,然後順便找到了自己而已。
可能因為太過於缺乏安全感,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讓範琳非常苦惱。
“你真的擔心我嗎?”範琳半抬著頭,樣子看上去楚楚動人。
程效許的心底有一絲觸動。
“我怎麼覺得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範琳說著垂下眼,看上去有些神傷。
“誰說的?”程效許走過去,像是想抱住她。
“沒人說,但你不知道女人的直覺是很準的嗎?”
程效許不說話。
“怎麼?被我說對了是嗎?你最近和蔣清還有聯係是嗎?”
被她這麼一問,程效許突然心頭一緊,抿了抿唇沒有發聲音。
“果然。”範琳無奈地聳了聳肩,“你心裏還有她,我隻是個替代品吧。”
“你不是。”程效許回答得很堅定。
“不要再說了,我心裏清楚。”
程效許知道自己百口莫辯,但他真的不想就這麼失去範琳,他打算把事情都說清楚。
“是的,上次從日本回來,我的確在飛機上遇到她了,然後一起吃了頓飯,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範琳默默地點了點頭,“真是簡單得一筆帶過啊。”
程效許能感受到她的不信任,但卻無法反駁,畢竟自己的確做了說不出口又讓她失望的事。
“我先回家了,你不用送我,我想一個人走回去。”範琳說著,繞過他慢慢往前走。
程效許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隻是默默地跟在她後麵。
範琳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程效許很想去扶住她,但他覺得此刻自己或許不那麼被待見,所以就沒敢靠近。
到樓下的時候,範琳似乎知道程效許一直跟在自己身後,她轉頭看著他,說:“程效許,我想再給你一次機會,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這句話,似乎比任何話都讓程效許安心。
他用盡所有的力氣認真點了點頭。
範琳朝他點點頭,就上樓了。
程效許在樓下站了很久,看著她屋子的燈光一直到熄滅為止。
他捫心自問,自己是愛著範琳的,可能隻是對蔣清那未完待續的狀態一直抱著一絲幻想而已,好在一切都要結束了,下個月她的訂婚儀式舉行後,一切都結束了。
或許對蔣清的感情是自己無法隨意扼殺的,那就讓對方來徹徹底底地抹殺吧。
似乎為了補償,之後幾天程效許都對範琳格外好,本來對周年紀念不抱希望的範琳突然開始期待起來。
十一號一早她的心情就顯得特別好,雖然天氣預報顯示晚上會下雨,但也不會影響她的好心情。
下班後程效許說晚上來接她去家裏,他親自下廚。範琳覺得他應該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精心打扮了一番後出了門。
打車去了程效許家,按了半天門鈴卻沒有人開門。範琳的表情漸漸沉下去,她拿出手機,給程效許打電話,可是響了很久對方都沒有接。
而此時的程效許正在趕往醫院的路上,就在不久前他接到一個陌生來電,說有位病患試圖自殺,而警察趕到打開她手機想找家屬,卻發現手機的畫麵停在了這個號碼上,想應該是很親近的人,便聯係了程效許過去。
本就已經心煩意亂的程效許看到範琳的來電,顯得更加不耐煩,一股腦把手機關了放在了老曹那裏,趕到醫院後就讓他回家,順便聯係一下範琳說今天有急事讓她不用等了。
來到醫院,程效許看著安靜躺在病床上的蔣清,突然舒了口氣,他問了旁邊的醫生:“她怎麼樣?”
“她吃了過量的安眠藥,剛才洗了胃,現在度過危險期了。”
程效許眉頭皺了皺:“很嚴重嗎?”
“倒是不嚴重,等蔣小姐醒了就可以出院了,不過她好像有抑鬱症,長期在服用藥物,就怕以後她還有想自殺的念頭。”
程效許朝醫生點了點頭,到蔣清旁邊坐下。
看著她,程效許默默說著:“怎麼這麼傻?明天就要訂婚了,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外麵的天色好像突然間變得濃厚稠密起來,範琳抬頭看了看天空,大雨將會如期而至。
她一個人坐在程效許家樓下的台階上,心如死灰。
不一會兒手機響了起來,是老曹的電話,她接起來:“喂,老曹,效許在哪裏?”
老曹似乎停頓了一下,說道:“程少說今天有急事,讓您先回去,需要我來接你嗎?”
“他在哪裏?幹嗎去了?”範琳的聲音立刻冷卻下來,像是一把刀一樣鋒利冰冷。
“程少有很重要的事。”
“比我還重要是嗎?”範琳冷笑一聲,頓了頓,問道,“和蔣清有關嗎?”
對麵的人沒有想到她會那麼問,給了她一個很長時間的停頓。
“是去她那裏嗎?”範琳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聲音也突然高了一個八度,“你和程效許說,他知不知道今天是我們一周年紀念日?我今天就在他家樓下等他,等到他來為止,如果明天我還見不到他,就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了,我說到做到。”
說完這句話,如注的大雨瞬間就傾瀉下來。
範琳掛上電話,站到雨裏。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傷害自己,或許是覺得這樣做可以讓程效許愧疚,又或許是在雨中放肆地哭才不會被輕易發現。
總之,現在她覺得站在雨裏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老曹知道自己無法安慰她,於是折回去,到醫院對程效許說:“程少,範小姐說她今天在你家樓下等你,等到你來為止。”
程效許看著蔣清的臉,有些心不在焉:“送她回去。”
“範小姐說……今天是你們一周年紀念日。”
程效許怔了怔,慢慢轉頭看著老曹:“我現在真的走不開,你去我家樓下,把她帶回家。”
老曹有些左右為難:“怕是她不聽我的。”
“那你就讓她等吧。”程效許最終有些不耐煩,“我今天是說什麼都不會回去的。”
老曹知道自己說不過他,怏怏地回去了。他開車到程效許家樓下的時候,看到範琳一個人站在雨中,傘也不打,就這麼傻乎乎地站著,任由雨水將她渾身打濕。雖然是春季,不算太冷,但這樣的雨砸下來傻站一晚上,是個人都撐不住。
老曹打著傘過去,默默為她擋住了雨水。
其實在看到老曹來的那一瞬間,範琳就知道她今天是見不到程效許了。
或者說,她再也見不到程效許了。
但她還是不肯死心地問了一句:“他今天不會來了是嗎?”
老曹沒有說話,隻是把傘往她那裏更傾斜了一些:“範小姐你回去吧,別在這裏等了。”
範琳搖搖頭:“我說過我今天要等他一晚上,算我這輩子最後一次等他了。”
老曹皺了皺眉頭:“那你去大堂等啊,何必在雨裏呢?”
是啊,何必呢?
是想讓他心痛還是想讓他內疚?
到頭來沒準兒他什麼感覺都沒有,受傷的還是自己。
範琳冷笑了一聲:“我也覺得自己傻,不過也就這麼一次了,老曹你回去吧。”
雖然不忍,但老曹看看時間也不早了,不可能在這裏陪著她一晚上,所以在她的腳邊放下傘後,他還心有餘悸地看了很久才開車走掉。
世界突然安靜了下來,好像眼裏除了黑暗什麼都看不到了。
範琳一直覺得傻站在雨裏的人不是迫不得已就是心懷傷感,而她明顯屬於後者,雖然知道了結局,雖然知道了輸贏,可能是想讓一切更加刻骨銘心,可能是想讓自己徹底斷了對程效許的念頭,所以她才用這麼狠的方式對自己。
她想讓自己在以後每一個雨夜都想起今天,她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程效許。
程效許陪著蔣清的時候電話又響了起來,是老曹,其實不用接也知道他想說什麼。他心煩意亂地接起電話,聽到老曹擔心的聲音。
“範小姐一個人站在雨裏,看來是想站一夜的樣子。”
程效許眉頭深蹙:“把她接回家。”
“她不願意。”
程效許右手握拳,重重地砸到牆上,一直不說粗話的他在這個時候也忍不住脫口而出一個罵人的單詞來。
老曹似乎猶豫了很久,才說出下麵一句話來。
“就和那天晚上的你一樣。”
程效許突然沉默了。
他掛上了電話,心裏像是有萬千螞蟻在攀爬,搞得他渾身發麻,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撕開。
他抓住自己的頭發,走到窗口看著外麵下著的雨,很大很囂張,他雙手支在窗台上,頭垂下去,痛苦萬分地自言自語道:“範琳,這次就算我欠你的,以後一定還給你,如果還有機會。”
範琳也不知道是什麼支持著她一直站到第二天早上,她隻是覺得好幾次她都快體力不支倒了下去,到後麵索性就坐到旁邊的花壇上。
她一直從瓢潑大雨站到零星小雨。她看著天空慢慢亮起來,雨也終於停了下來。
清晨,葉子上有露珠,世界看上去寂靜而神秘。
似乎聽到有車開來的聲音,範琳慢慢抬起頭,站了起來。
視線已經有些模糊,但還是隱約可以斷定那是程效許的車。
朦朧的世界開始慢慢清晰起來,車在他麵前停下,程效許從車的左後座出來,看到範琳的時候臉上有說不出的詫異,但過了幾秒鍾,他就恢複那副寡淡,走到車的另一邊,把還睡著的蔣清從車的右後座一把橫抱起來,然後不緊不慢地朝範琳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