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效許穿過範琳後，她的視線就一直定格在前方，她不敢回頭看，不敢看他的背影。怕看到他頭也不回地堅定地往前走，也怕看到他駐足停留的回眸。
眼裏無法遏製地流露出一絲失落來。
可能現在她的樣子太過於平凡，平凡得都讓他懶得去花時間辨認。
又或者，就算認出了又如何？
他那樣高高在上的人，不會用三年時間去銘記一個人的，可能那段過去都變成他想抹去的不堪回憶也不一定。
範琳想著，可能以後也沒有機會再這樣懷念一個人了，不如趁現在，好好回憶一下過往。
回憶像是有魔力，可以隨意控製人表情的魔力。
範琳的臉上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在微暖的陽光的照耀下顯得異常美麗。
不是那種攝人心魂的魅惑的美，而是那種淡淡的讓人看了一眼就無法忘卻的恬靜的美。
範琳微微抬頭，看向陽光所在的地方，嘴角勾起暖暖的笑意。
突然，她覺得手臂上吃了一記力，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順著力道的方向走。程效許在她麵前，沒有轉頭看她，隻有腳步異常堅定。
範琳沒有說話，也沒有拒絕，隻是順其自然地跟著他走。
她瞥了瞥程效許的左手，他拿著Tiffany的包裝袋，第一反應是程效許剛才去裏麵買了東西，至於什麼時候看到自己的，她也不知道。
穿過天橋，程效許帶她來到辦公室樓下自己的精品店。
和三年前相比，這裏裝修得更加豪華，看上去就非常有檔次。範琳還來不及誇讚，就看到櫥窗裏一件顯眼的衣服。
“這件……”範琳指著它，有些疑惑。
“這件衣服是現在最暢銷的。”
範琳望過去，恍如隔世。
就是這條裙子，讓她有了成為設計師的夢想，讓她意識到自己可能有異稟的天賦，也是這條裙子讓她有了那時候的好勝心。
“這條裙子不是以徐桐莎的出道作品發表的嗎？”範琳冷笑一聲。
“可能你離開這個圈子太久了，有些事沒聽說。其實，她的事早就公之於眾了，因為喜歡你的人很多，所以知道了這件衣服其實是你設計的以後，賣得非常好，很多人都在等你回來。”程效許說著拉她走到那件衣服前麵，“想不想試穿看看？”
範琳看著這條裙子，所有的細節都和當時她腦海裏想象的一模一樣，可能現在憑自己的雙手也能做出這樣的衣服來，但看到這種最初的夢想的感動，還是無法替代的。
也不知道究竟是帶著怎樣的一種感受，範琳沒有猶豫就同意了程效許的提議。
這條裙子就像是她的夢，一切的夢開始的地方。
範琳穿上這條裙子，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真的發自內心覺得現在的自己很美。
沒有濃豔的妝容，那淡如百合的氣質倒是和衣服相得益彰。
像是穿越回了三年前，她又變成了那個虛榮倔強但意氣風發的範琳一般。
程效許默默地走到她身後，仔細地打量著她，不願放棄任何一個細節。
“我可不可以買一件？”範琳側過頭看著程效許，“結婚的時候穿。”
程效許的腦子突然空白一片，無法回答。
像是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程效許回過神，點點頭，走過去把剛才買的項鏈拿過來：“我給你戴上。”
範琳沒有拒絕，隻是跟他又一次有這麼親密的接觸，讓她覺得有些心痛，美好得心痛。
她仔細看了看脖子上的項鏈，是一把很精致的雨傘。
似乎不用說，他們都知道這條項鏈的含義。
範琳很想哭，她真的很想哭。
有些美好，遺失了便再也找不回來了。
“衣服和項鏈都送給你，算是結婚禮物。”程效許用很慢很慢的動作幫她戴好項鏈，然後依依不舍地說道。
範琳摸著項鏈，看著身上的衣服和鏡子裏正盯著自己看的程效許，她突然覺得這些東西都是自己曾經的夢想，而如今，這些東西隻能永遠埋在心裏。
可能，她的選擇並不一定是最好的，可是，誰知道呢？
每個人都在尋尋覓覓，接觸形形色色的人，是不是對的人，又不會寫在臉上，所以怎麼能說自己選擇的是對是錯呢？
“知道嗎？我其實從來不相信灰姑娘的故事。”範琳笑著，眼裏有些濕潤起來，“但是遇到了你之後，我相信了。”
程效許安靜地等待她的後半句話。
“但是，消失的，急著要回家的一直是灰姑娘，不是王子，不是嗎？”範琳摸了摸脖子上的項鏈，吸了口氣繼續說，“所以等雨停了我就要回家，但是謝謝下雨的時候你曾經陪著我。”
程效許用手拂去她臉上的眼淚：“以後記得帶傘，不要淋著雨。”
像是知己密友一般地叮囑，卻讓人覺得滿是感動。
可能人生就是這樣，鏡花水月的愛情終於比不過最溫暖的陪伴。有些錯過的，不是人，是時光，而時光是永遠不可能後退的，所以即便那人還在，那感覺也再回不去。
範琳換下衣服，程效許讓人把東西都打包好送給範琳，兩人站在門口，分別的氣味濃重，顯得略微有些不舍。
“哦，對了，”範琳突然想起了什麼，低頭在包裏翻找許久，然後拿出一樣東西交給程效許，“這個一直放在身邊，沒機會還給你。”
程效許接過去，看了一眼，是那把之前交給範琳的他家裏的鑰匙。
“這個，我一直帶在身上，想找機會還給你的。”範琳放到他手裏，“怕是以後不一定有機會，所以正好趁著現在，還是還給你吧。”
程效許隻是默默地點了個頭。
範琳轉身走出精品店。
她的身上沾染著屬於她的特殊的氣質，讓程效許的視線從頭至尾沒有離開過。
他把手裏的鑰匙捏得很緊，卻感覺不到手心傳來的疼痛。
夕陽西下，給人一種愴然的憂傷感。
那落日的速度，像是時光的流逝，緩慢卻讓人懷念。
程效許微微抬起頭，看向陽光所在的地方，他瞳孔的顏色看上去很淺，眼神裏看得到的是萬千的懷念。他的額前有些細碎的發，深秋，落葉繽紛，劃過的整個世界柔軟而美麗。
微風一陣陣吹來，程效許額前的頭發跟著搖曳了兩下。
生命中有那麼多值得感動的東西，沒有什麼是不可替代的。
或許吧，放下或沒放下隻是嘴巴上說說罷了，隻有過去沒過去是看得見的。
他又看向範琳離去的方向，已經沒有那個熟稔的背影了。
他微微歎了口氣，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的一舉一動還是那樣傾城，從來沒有變過。
隻是一段過去被擱淺。
程效許回到精品店，對著範琳設計的那件衣服凝視了很久，店員看到他這樣子，忍不住問道：“程少，有什麼需要嗎？”
程效許擰了擰眉頭，搖頭：“沒有，我想坐會兒。”
程效許坐在精品店裏，按照囑咐，今天店裏少見地停止營業。
像是電視劇或是電影結束的時候一樣，鏡頭總是喜歡給美麗的女主或是帥氣的男主一個特寫，放著感人的片尾曲，然後掃過周圍的景象——路上的落葉、相擁的戀人、熱鬧的街頭，襯托出所有人的心事。
鏡頭從程效許紋絲不動的視線一直轉移到街頭另一邊的範琳身上，她回到Tiffany門口的時候，陸君已經在那裏等她了。
看到她手上拿著的包裝袋，陸君問：“買到喜歡的了？”
範琳猶豫了一下，點頭道：“嗯，以前找別人定做的，我突然想起來，去拿來了。”
陸君瞥了眼Tiffany的首飾盒：“那個是什麼？”
“哦……是一條項鏈。”範琳吐了吐舌頭，“結婚禮物。”
“是嗎？代我謝謝那個人。”
“嗯。”範琳點點頭，“下次有機會的話。”
其實範琳也知道，沒有機會了。
和那個人，沒有機會再相見了，就算是相見，也僅僅是擦身而過，可能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了。
可能她之前的確有過灰姑娘變身公主的機會，但她選擇接受平凡，並不是對現實的妥協，而是一種對生活的釋然。
範琳握住陸君的手，溫暖而有力量，她相信僅靠著這一份堅定，就可以走向永恒。
在沒有你的世界，請容許我盡情傾城。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