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雲收,淡雲一片玻璃。爛銀盤,皓色千裏澄輝。清空無塵,露天下,點點螢火閃爍。
我腳步匆匆,來到櫻姬的迦樓院。
經人通傳,我緊跟著那人身後,走入院中。
“櫻姬。”我向櫻姬行完禮,站起身,退至一旁。
“看你神色匆匆,是不是清哥有事讓你來找我?”櫻姬神色有些疏離地問。
“是奴婢鬥膽自己來的。”我的手指有些不安地絞著衣袖。
櫻姬聞言微微一挑眉:“你自己找我?有什麼要緊的事?”
我垂著眼,盈盈一拜:“櫻姬,可還記得當年的馬童鴻驍?”
櫻姬聞言臉色一變:“大膽!放肆!我年輕時的舊事,你一個小小的丫頭也要跟我重提麼?”
我朝她深深一叩首,然後抬起頭:“奴婢並無惡意,提當年的鴻驍,是因為當年的那個嬰孩。難道,櫻姬不想知道那個嬰孩的下落麼?”
櫻姬神色一痛:“我親眼看著清哥將她丟入萬丈深淵,而深淵的底部是奚言出了名的蛇窟,裏麵的蛇何止成千上萬,隻怕早已屍骨無存。”
“如果奴婢告訴櫻姬那個嬰孩非但沒死,而且已然長大成人了呢。”我定然望著她,緩緩道。
她臉色更白了一分,不覺後退了一步,幸好及時抓住一旁那把椅子的扶手才不至摔倒,她滿臉不信:“絕無可能!”
我見狀繼續道:“櫻姬,如果清老並不想那個孩子死得那麼痛快而叫人在半空中截住那個孩子,那麼櫻姬也覺得不可能麼?”
“不——半空?翼……翼人?!”櫻姬坐在方才扶住的那把椅子裏,以手覆口,低低道。
“奴婢的娘親雖然隻是半個翼人,但是利用山穀的流風仍可在空中滑翔半個時辰。隻要時機抓拿得準,還可將一個七八歲的孩童帶走,更何況是才出生不久的嬰孩。”我道。
那一刻,我感覺她連呼吸都變得紊亂。或許是過於震驚,反倒很快就平複下了心緒:“當初將娃娃扔下深崖的人是清哥,原來,早就設好了局。難怪那件事後,原本身為奴隸的鴻驊孀地位扶搖直上,竟可自由出入鴻家。也因此,還和慕家的人好上了。”
我聞言暗暗咬了咬牙。
此刻她情緒不穩定,說話難免有些不好聽。
然後,她緩了口氣,急切地問:“那此刻我的孩子在何處?”
“如果櫻姬肯收留奴婢的話,奴婢才敢說。”我的聲音微微顫抖著。
櫻姬歎了口氣:“我那個清哥……藍染,有什麼事值得要你在這個時候背叛清哥,投靠他人?”
我沉默一下,咬了咬牙:“奴婢不敢說。”
她皺了皺眉頭,額上的皺紋已有些明顯了。思忖許久,她開口道:“難道,那個姓尚的小姑娘已經開始按捺不住了?”
我沒有接話,卻有默認的意思。
“此時動清哥可不是什麼明智之舉,她該不會是信了近日來街巷傳的那些流言?”櫻姬笑了笑,看向我,“藍染,你也真是的。那些不知從何人口中說出的以訛傳訛的話,你真以為清哥要借機翻身?還有那個姓尚的小姑娘,會因那些流言就去動清哥?未免可笑。”
“空穴來風。此時雖不是好時機,但也不是壞時機。公主縱然有經天緯地的本事,但她也隻是一個不及雙十年紀的女子。傳言多了,很容易信以為真的。”我低眉一笑。
“即使此時奚言的形勢趨於好轉,就算公輸言麒拿下離島,但一動不如一靜,藍染,你向來是個懂事的丫頭,沒有把握的事是不會輕易說出的。你是否有確切的證據,證明他們要動清哥了?”櫻姬目光如刀地盯著我。
我微微心驚,隨即定了定神,從懷中掏出一截紙,遞給櫻姬,道:“這是綁在飛往侯府信鴿腿上的信。”
櫻姬接過手,打開一看:事定,一切依計行事——玉秋驚。
櫻姬看罷,嗤笑一下:“這樣的字條,也值得你如此大驚小怪?”
“如果此次玉秋驚回璟州並不隻是為了助晉刑公一臂之力,而是還有其他的目的呢?”我目光一閃,“櫻姬,您應該知道了吧?卿顏此刻已返回汾州。”
櫻姬聞言臉色大變:“璟州,汾州,還有離島及其管轄之下的滄州,再加上奚言……哈!難怪他們還如此竭力地拉攏涼州。他們那是計劃著將燎、漈和洄溯圍住,關門打狗!”頓了頓,她驚極而笑,“看樣子,姓尚的小姑娘如今是要當眾挑明出來,她才是奚言真真正正的掌權者。那個玉秋驚,想絕了她的後路,逼著她隻能在他的羽翼下生存。殺清哥,可以殺一儆百。”
我一驚:“櫻姬的意思是,那些流言飛語,其實是玉秋驚故意放出來的,就是為了讓清老有所行動?”
櫻姬想了想,說:“流言是怎樣傳出的,我還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清哥與小姑娘的關係,已經走不遠了。”頓了頓,櫻姬直腰坐端正,“藍染,他二人的鬥爭我是不會攪和進去的。不過,如果清哥敗在小姑娘手中,我倒可以答應收留你。現在,你可以告訴我,我女兒的下落了?”
我不由鬆了口氣,正色道:“櫻姬,還記得翠樓的絳蓮姑娘麼?”
乍聽之下,她驚了驚,隨即一臉的了然:“果真是母女連心,我第一次見她時就有一種奇特的親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