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急著回府,而是向著洄溯之巔緩步走去。
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來到這邊了,可依舊熟悉得仿佛昨天才剛剛經過似的。
這地方給人的感覺,仍是有些陰森。
從高處俯視到的景色,即使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東西,仍是讓我覺得異常的壯觀。
這一點,這麼多年來還是不曾改變。
第一次站在這個地方,一覽無遺自己所住的世界,那種感覺就是遙遠。那個時候,才知道自己以前所認識的世界,是多麼的狹小。
我的未來,從一出生就已經決定好了。一直都是照著安排好的在生活。可是在看到這樣的景色後,我才知道世界原來非常大,而且路並不隻有一條。
我慢慢地向檀榭園走去,這條路我曾走過無數次。
似水年華,遝然無痕。
我終於在這樣一個無月無星的夜晚,想起了那張久違了的臉。
那個人,或許比我更不幸吧?
從一出生就被鎖入這座孤寂的小園裏,注定的與世隔絕。外麵的許許多多事情,她都覺得稀奇。偶爾從我口中吐出的隻言片語,都能讓她心生神往。
我住在檀榭園的那段時間,她總是纏著我讓我給她講外麵發生的事。
那個人,曾經比任何人都來得單純。可是到了最後,卻比任何人都要憤世嫉俗。
我憑著感覺信步而行,長裙掃過那黑漆漆的長廊玉階。
風中隱隱約約送來極為縹緲的歌聲,動聽而顯得有些詭異。
我尋聲而去,心裏有份不安悄無聲息地滋長。
我直愣愣地盯著那株插入雲霄的長青樹,那個人以前也時常爬到那株長青樹上輕唱詞曲不明的歌。
一瞬間,眼前的這個背影讓我深深覺得,她的陰魂就驟地出現在這裏。
我的手心、後背不由得生出冷汗,心生逃走之念。
就在此時,樹梢上的那個人回過頭來,一雙笑意盈盈的眸子與我的視線相接。
那一刻,她身上的那個陰魂的氣息瞬間濃鬱到了極點。
我覺得自己氣息變粗,心跳加劇。
“我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會有人來這裏。”她站在樹上,笑著俯視著我。
我緩了一下心緒,柔聲道:“我也沒想到這裏有人。”
她聞言似是一怔,隨即深感興趣地問道:“這裏原先沒人的麼?”
我眼直直盯著她那張媚惑眾生的臉,臉上流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有是有的,不過……”
她見我頓住無言,連忙問道:“不過什麼?”
我態度模糊地一笑:“都走了。”
“是離開這個地方了,還是去世了?”她微微一笑,以一種近似天真的神情問。
我聞言心跳了一下,驚覺她感覺的敏銳。
於是,我笑而不言,以更模糊的態度應對。
她從樹上笨拙地爬了下來,落回地麵,走到我的麵前。偏著腦袋,微揚起眼看著我:“你可真是個好人,明明不想跟我相處,可還是很耐心地跟我交談。誰做了你的媳婦的話,是一種福氣。”
我聞言微微一怔,心裏更加奇怪了,卻不動聲色地低眉一笑:“你怎麼知道呢?也許,事實跟你所認為的正好相反呢。”
她笑靨如花:“我就是知道,我總覺得跟你,似曾相識。”
我輕嗬出一口氣:“也許吧。”
沉默片刻,她突然歎出一口氣。
我問她怎麼了,她慢慢地將頭轉向我,微微一笑:“你這個人,喜歡混淆別人的視聽呢!”
我又是一怔,慢悠悠地說:“你又知道?”
“你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的。”她肯定道。
我愣了一下,垂下眼去:“你這人,不禮貌。”
“因為,你的事,都被我說中了?”她語調微揚,淺淺笑。
“你是個很會看穿別人心事的女子。”我抬起雙眼,與她對視。
她眨了一下眼,眼波流韻,顧盼生輝:“你不誇我聰明麼?”
我笑了笑:“我並不認為將話都挑明開來,是一種聰明的行為。”
“我坦言,是想表示自己的誠意。”她低低一笑,“你總是這樣態度模糊,我很難跟你交談下去。”
“嗯?”我指尖並攏,低聲而問。
她一笑如蓮:“奚言侯尚可之女尚傾吾,你還記得麼?”
“嗯。”我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