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疏的林,淡淡的月,黯然的天映襯著山腳下滿地的燈火,更顯得我所處的地方陰森蕭索,隱藏著無限的黑暗。而這黑暗,已經漸漸地向著那燈火之處匍匐逼近。
我遠遠地看著那個優雅的身影朝我而來,心裏一直很平靜,沒有一絲的躁動。
春意寒峭,我的衣杉瑟瑟微顫。
終於,在他來到我麵前時,我看清了他的臉——真是一張可以媚惑眾生的臉,美得不似真實。或者該說,這樣的臉,原本就不是真實的。
那隻是一張美麗的麵具,起碼在我眼裏是如此的。
他微微挑起眼,眼裏的寒氣撲麵而來:“你找我?”
我“嗯”了一聲,繼續看著山腳的那片燈火。
靜靜地,我能感覺得到他的目光比那寒風更具涼意。
我微微偏過頭,與他目光相接,作了個詢問的表情。
良久,他突然笑出了聲:“你找我,難道不是有事麼?怎麼現在,反倒要我先開口呢?”
我聞言作了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要有事才能找你。我沒事可做,所以想到找你敘舊,不可以麼?”
“敘什麼舊呢?”他笑了一下,寒意浸盡的眸子深處有著某種東西隱隱翻動,顯得格外幽黑深邃,“紫夫人,驚似乎沒有什麼舊,可與你敘的。”
我掩口一笑,柔聲道:“玉秋驚沒有,但晟白有。”
他眼底掀起波瀾,然後漸漸平息下來,毫無笑意的眼直視著我,笑道:“那你找錯人了,晟白在璟州。”
我笑了一下,微揚起眼,作出一副困惑不解的表情,緩慢而清楚地說道:“難道你不是那個晟白?”
他聞言神色微微一變,隨即轉為鎮定自若:“驚不過一介商賈,而晉刑公晟白是一州之侯,二者怎可相提並論?”
我細細端詳著他的容顏,柔聲輕歎:“你的模樣,變了許多。”
他神色不變道:“你要我怎麼跟你說,你才明白?我不是晟白,是玉秋驚。”
我沉默一下,獨自微笑,看著遠處的某處虛空:“我心裏比誰都明白,晟白。所以,別企圖對我隱瞞。我相信,下也和我一樣清楚。”
他神色先是一緊,隨即一笑,近似執拗地說道:“驚不是晟白。”
我伸出手,輕觸上他的臉,柔聲道:“麵容可以改變,心卻不能改變;未來可以改變,但過去無法改變。你還是個孩子,不明白人生是不可以重新來過的。我們都隻能以過去的生活為基礎。這一點不會改變,也不用想著重新去恢複已經被破壞的過去。因為過去的東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他不著痕跡地退了一步,避開了我的手,冷冷地看著我,並不言語,神情倔強得仿佛多年前那個被父親責備不務正業卻因我出言勸解而免去了責罰的少年。當時他看著我的神情也像如今這般無二,讓我覺得自己是在多管閑事。
我將在半空滯了一下的手放下,寬容地笑了笑,並不放在心上。
沉默片刻,他開口道:“攸繁……”
“嗯?”
“有些事,我還是想弄清楚。”他帶著三分沉思七分疑惑道。
我笑了一下:“玉秋驚的事,我並不是很清楚。”
他歎了口氣,看了我一眼,頗有些有奈:“我想問的是,晟白的事。”
“那你是承認,你是晟白了?”我低眉一笑,柔聲反問。
他神情顯得更為無奈:“從小到大,惟獨對你,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又是一笑:“你對霓落那丫頭,不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聞言,臉色突然變得煞白。
我見狀不由有些奇怪,他對霓落當真在意至此麼?就連提起她的名字,都有這麼強烈的反應?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
“都不知道是誰對誰沒辦法?”他強笑了一下,“她是個傻瓜!我怎麼可能會拿一個傻瓜沒辦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