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的車轍,在月影凍結的大地上,輾轉前進延伸,這條路變得無始無終。
我在些微晃動的鸞駕裏,意識漸漸變得遙遠模糊起來。
歲月如矢,穿過遙遠的時空回憶,似乎就要迫近眉睫了。
可是,總是差了那麼一點點,差一點點就可以清朗起來了。
也許,正如小右所言,我這輩子都過得太過於順心如意了,以致如今想去回憶過往,竟發現沒有任何印象深刻的事情。
我喜歡這種淩駕於眾人之上的感覺,也大半輩子都是這樣過來的。
按理說,我應該要覺得心滿意足了才是。可是,我還是莫明地覺得有所遺憾。
那麼,我所缺少的是什麼呢?
我找這個問題的答案,找了很久了。可惜,至今仍是無法尋得。
這個深宮裏,呆得久了,連人也不免會沾染上寂寞的氣息。
細細一算,住進這深宮內院中,竟差不多有二十載了。
二十載,仿佛僅僅是晃過一個交睫。
可人生經得起幾個這樣的交睫呢?
我從來都不懂知足為何物,所以總免不了得隴望蜀。
但,試問,這世上又有哪個人不是如此的?
這條路,依舊無盡。
突然,車駕劇烈地晃動了一下,嘎然止住。
我慢慢地睜開眼睛,車外有一陣的騷動。
清宴厲聲道:“你是何人?驚了鳳駕,你擔當得起麼?”
一女子苦苦哀求:“請讓奴婢見太後一麵吧!奴婢有冤要申,求太後做主。”
“有什麼冤情,你跟刑部訴去!莽莽撞撞的,成何體統?”清宴叱嗬道,“先拖下去,打二十宮棍再說。”
“鄒赳鄒將軍是冤枉的!”那女子聞言急忙揚聲大呼。
鄒赳?
我聽到這個名字,眉頭不禁微微一蹙,喚了聲“清宴”。
清宴掀起車駕的簾子,一張臉探了進來。
“帶那個人過來。”我慢慢道。
清宴領命將人帶來,車簾被打開。
眼前站著的那個女子幾乎在我見到她的時候,一下撲倒在地。
我沒看清她的容貌,但她看起來也不過雙十年華。
鄒赳並不是那種花心的人,她自稱“奴婢”又不是侍妾,到底與鄒赳有何關係呢?
我在心裏暗自揣測。
“奴婢懇請太後為鄒將軍申冤!”她將頭磕得“砰砰”直響。
我輕輕挑一下眼:“你口口聲聲稱鄒卿冤枉,可有憑證?”
“奴婢沒有,但鄒將軍忠君愛國,斷不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來。”她說得情真意切。
我則心中冷笑不已。
正因為忠君愛國,所以想殺我的動機才更有。不過,鄒赳還不致會做到這種地步。
我心裏雖然清楚他是被人陷害的,但我不會幫他。
於是,我不動聲色道:“有金箭為證,而鄒卿又是目前唯一的疑犯。此事,君上已交由刑部處置,哀家亦是愛莫能助。”
“那鄒將軍豈不是……”她極為不甘道。
我倒有些驚訝,沒想到,這鄒赳竟還有人如此關心。此時,多數人都應避之惟恐不及才是。
哼?倒有些意思了。
於是,我道:“如今刑部尚未做出判決,你這樣貿貿然來,豈不過於衝動?”
她聞言許是過於詫異,以致忘了規矩,偷偷抬起臉看我。
因此,我也看到了她的臉——並不是長得多出色的一名女子,偏有一雙水盈靈動的眸子——這眸子為她增色不少。
在觸及我的目光時,她迅速垂下頭去。
而後,我讓清宴送她出宮,自己則先乘車回寧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