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返回寧和宮,坐在那張象牙床上,想起小右跟我談日與月這個話題時,仍會忍不住全身顫抖起來。
這個女人,猶如惡魔般的惡劣!不能再讓她這樣囂張下去了!
我邊想,邊擺弄著戴在手指上的護甲。
“主子。”
清宴輕聲喚道。
我慢慢抬起眼,她眼裏閃過一絲驚恐。
那一瞬,我看到她眼中映出我尚未撤去戾氣的眼。
我慢慢地垂下眼,然後微微揚起,若無其事地問:“何事?”
“誰給主子氣受了?怎麼一回來,神色如此凝重?”清宴遞給我一碗蓮子羹。
我沒接過來,皺了皺眉:“這個時節,煮什麼蓮子羹?哀家還不需要清暑去火!”
清宴什麼話也沒說,令人將蓮子羹撤走。
我見她這般隱忍,訕訕地扭過頭去。
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無理取鬧般地遷怒他人了。
梓桓去世後,我的脾氣不得不收斂起來。太後這個位子讓我得到很多東西,自然也失去了一些東西,並不像想象中那麼舒服。
可是,我還是喜歡能夠呼風喚雨的感覺。
隻是,近些年來,我所擁有的這種感覺,已越來越淡弱了。璟璜一步一步地在架空著我的勢力,連我安排在他身邊的眼線也被一個接一個不動聲色地拔掉了。漸漸地,我感到有些力不從心。
我不能就這樣被這個兒子吞噬了,必須得做些什麼。否則,就這樣白白地讓出,我會不甘心的。
明明就是我的兒子,心卻總是向著別人。
從他出生到現在,從來都沒讓我覺得順心過。
就連為他安排的一門親事,也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推托後,無疾而終。
雖說我安排夏侯家的女子在他身邊是有些動機不純,但他有必要防我防得那麼深麼?讓我沒有絲毫的可趁之機。
我也知道,這是璟璜身為王,不得不做的防備。處於那樣的位置,想守住那個位置的心情,我也是有的,甚至很能理解。
可是當我和他的利益發生衝突時,我就變得無法原諒發生這樣的事情。
就算是母子,也會因各種各樣的事情而變得反目。況且,我是個偏心的母親,疼愛的是自己的小兒子。很少去考慮該給自己這個心思深沉的大兒子什麼,有什麼好的玩意,第一個想到的總是小兒子。漸漸地,我變得自然而然地隻考慮小兒子的需要。
因為璟璜從來都是這樣的孩子,有什麼都不會告訴我。即使我問起,他也隻會敷衍我。從來都不對我說真心話,而且總是自作主張。什麼事都要等到最後,我才能從別人的口中得知。
這樣的個性,我很反感,像是小右總是一刻不離地纏繞著。
璟璜那雙烏黑深沉的眼睛,隻要往我身上瞟,我就會覺得無端地厭惡。似乎被一張充滿陰謀意味的網束縛著——越束越緊,甚至有種窒息的感覺。
我不相信命運!不想被那種所謂的“命運”綁住自己的腳步!
我的努力和掙紮,其實隻是想證明根本沒有秦殤口中所說的那種叫“命運”的東西。
也許,連擁立白這件事,也並非純出自一個母親的疼愛吧。
因為璟璜是紫家選出的王,理由竟是“天命所歸”這麼荒唐。
我,不能接受!
所以,我要讓自己的小兒子成為一個可以跟那所謂的“命運”相匹敵的人。
什麼人也不準來妨礙我,決不允許!
可是,白卻令我如此失望!
隻是,為了一個地位卑微的丫頭……不過是那樣區區的一個小丫頭,竟讓他負氣至此……
我不由得用牙咬著唇,心中恨意橫生。
白這孩子,太不懂事了!
“主子!”
清宴大呼一聲,打斷我的思緒。
我回過神才發覺她還站在旁邊,揮了揮手:“天色已晚,你下去歇著吧。”
她無比憂慮地看了我一眼,忍了忍,終還是問道:“主子,那是見呢?還是不見?”
我被她這一問問得有些莫名其妙:“什麼見還是不見?”
她眼中的憂慮更加明顯了:“奴婢剛才跟主子提的雪姬夫人的孩子,他想見主子。主子,這……”
“雪姬?”我想了一下,輕輕吸回一口氣,“施雪姬?!”
“正是。她曾經也是才驚九州的女子,可惜紅顏薄命。”清宴扼腕歎息。
我微長細眼,終歎出一句:“女子無才便是德。”
“主子……”
“清宴,你帶雪姬的孩子來。”我打斷她的話語,道。
清宴聞言一驚:“主子打算在宮中接見他?這似乎有些不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