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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文人墨客如此形容,緣於蜀道不僅長,而且險。一路行來,石級棧道,千峰萬壑。若是畏高之人立於崖側階上,恐無法低頭淩望,否則早就嚇得雙腿發軟、扶欄無力了吧。
當歸與半夏自幼長於蜀山,也是因了常年下山采購、每季走得這山道幾次,才顯熟悉。可驚是,前麵那位小醫女竟毫無畏懼,如履平地,走得倒悠閑自在。
“忘憂姑娘是第一次來蜀山嗎?”
“當然!”忘憂轉頭相向,嫣然莞爾,“我與先師常年居於溪澗,雖蜀山派之名如雷貫耳,卻並未任有何瓜葛,所以從無機緣前去拜訪。再說了,若我上過山,豈會不識你們身上的裋褐乃是蜀山派俗家弟子之款;而你們,又豈會與我素不相識?”
一番話說得在情在理,當歸與半夏自知非虛,便不再糾結追問。
夕色未央,暮光初臨。
登上最後一級台階,眼前豁然開朗。整理幹淨的平地,方圓半裏內俱無繁草。幾塊巨石巋立蓮座之上。平地前方一段小階,是半壁紅岩,“蜀道難”三個楷書大字入石蒼勁,引人注目。
忘憂歡快地大步向前,片刻後卻輕蹙了眉:“你們怎麼把我帶到後山來了?這種地方難道是我這個外人可以隨便走的?”
半夏小跑一陣追上她,麵露尷尬之色,嚅囁著開口道:“你說沒來過,又怎知這是後山?”
忘憂側頭略揚,毫不客氣地脫口而出:“蜀山派名揚四海,正門當如其他名門一般,大道迎客,牌坊鎮山。可你看這裏,除了幾塊石頭,就是那塊岩壁,怎麼看,都更像是麵壁思過的地方。”
當歸倒也憨厚,行至近側,急著解釋:“姑娘細致聰慧,小生折服。不過這裏也並非麵壁思過的地方,倒是想要清修悟道的師兄弟們常來,遠離喧囂更能沉心靜氣。蜀山派隨眾門派,修建時沿用了前宮後寢的格局。正門近大殿,走幾進院落才到臥房;這裏卻是捷徑,直通寢舍。師父所住的東廂,又更近岩石後邊的偏門一些。所以我們師兄弟倆在沒告知情況下鬥膽引了姑娘上這邊,還請不要見怪。為了及早救治師父,相信各位長老和同門也不會介意的吧。”
忘憂約略思索一番,點了點頭,應了他的話。複邁開步子,拾級而上,不多時便來到了傳說中的偏門前。
穿過那不算寬敞的木門,裏麵的景色卻令她詫訝了。
不若想象中的宏偉壯麗,其實隻是一排又一排錯落有致的小舍罷爾。
簡直,簡樸的令人慨歎。
所治之人,竟乃風華男子,從外貌上分辨,未及而立之年。
忘憂給他施了封穴針,能暫時封閉穴位,止住生命流逝,而後方有機會放開膽子質問。
眉毛一挑,鼻子一皺,雙手叉腰,瞵目相向,活脫脫一個小老太婆。“你們倆誰來給我解釋一下,這位臨風男子,怎可能是你們口中的蜀山師尊?”
“是真的……”當歸自知無法說服她,連帶語氣都弱了下去。而半夏,早就被她懾人的氣勢震到了牆角,默默地翻著五鬥櫃頂上可能有用的醫療工具。
門口等候的半百長者探身進屋,輕呼出一口氣,幽然開口:“小大夫,在下商陸,乃是敝派代掌門。榻上的這位,是我的師父。自從清微太師父出山雲遊之後,師父便是本門地位最高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