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想象中的任何模樣,原來,女媧神卷並不是卷軸翻開的長篇,也不若竹片串成的書簡,更不是千頁百紙的線裝冊,而是,一座崇山而已。
山的一側植叢葳蕤,另一側卻是峭壁陡崖,寸草不生。
一點金色從東方射來,朝陽的氣息籠罩大地。曦色尚淺,卻仍給峭崖鍍上一層溫意。
借著天光,眾人看到了壁上許多散布的石雕,神色各異,姿態萬千,盡是女媧的形象。
第五味在腦中迅速搜索著個中奧妙和解法,片刻後終於說:“石雕之一或為機關,當我們開啟它,就能向神卷提問了。”
然而仔細點來,石雕數目何止百千,應有上萬。難道,他們需一個一個嚐試?真是要在這太虛秘境中一享大海撈針的感受麼?
紫萱凝神深思少時,緩緩開口道:“或許有一尊雕像與其他的相比有明顯的差別,那便是機關了。”
眾人紛紛讚同,各自開始了分辨。
論外形,女媧乃是人首蛇身,有時也會幻化做人身。石雕中的神像兩種形態皆有,且數量俱多,似乎並無何分別。
論姿態,石像裏女媧娘娘臥、坐、站、行各亦有之,皆栩栩如生,實在沒有任何一種姿勢是特別的。
論容顏,百千雕刻盡為風華正茂的青春之顏,眉宇間或溫婉或嫵媚,或大氣或堅毅,或靜比秋葉,或燦如夏花,或澄似秋水,或朗如淥波,也看不出什麼奇特。
…………
琳琅滿目的一壁精雕,不多時便看得幾人眼花繚亂。向南音色尖利地說:“不行了,我快要暈了。”言罷便垂頭在第五味肩上,再也無法抬起。“借我靠一會兒,要不我就得眼瞎了。”
長卿在她撒嬌語氣中全神貫注,絲毫不為之所擾。他看向女媧像的時候,心中有著他人不曾縈繞的情愫:這是最初的大地之母,紫萱前身的血脈之源,每一種形象偕蘊了風華的神采,飽含對蒼生的庇佑。所以女媧娘娘對於他的意義,是不同於常的,正如紫萱於他,也是絕無僅有、不可替代的。
觀測的同時,他的腳下卻細微地向紫萱的方向移動,在大約兩柱香時間以後,已幾近紫萱的肩側。
長卿沒有扭頭,仍把目光專注於斜前方的石壁,嘴裏卻發問了:“紫萱可有特別的感悟?”
紫萱側過目光望他,雙眸盡是柔色:“還不曾有,女媧娘娘雖是從前的先祖,卻未有機會見得尊麵,更不必說接觸了。如今我已不再是女媧後人,全身上下唯一與她的維係,大概隻有這串項鏈。”
“項鏈?”
在聽到這個詞時,長卿赫然轉目,回身凝眸。“重樓攜有女媧石,你有項鏈,不知放在一起,能否幫我們提示機關所在?”
重樓與紫萱在聽罷他的觀點後雙雙轉頭,眼神交彙。
很快,女媧石便與月光石項鏈放置到一起,然而,並沒有期待中的奇跡出現。女媧石依舊黯淡,月光石持續無光,連天魔音也沒有自動奏響。
唉~~~~~~
眾人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冗長的歎息。沒有問情的玉笛可再一試,隻能繼續尋找石像的不同之處吧。
紫萱將項鏈掛上脖子,低頭的瞬間,目光觸及胸前的訶子。她思緒流轉,約略側頭望了望長卿道袍的紫衿,又把眼光放遠,看了看向南的裋褐,再看向第五味的襴衫。最後,她將目光落回崖上雕刻,迅速瀏覽。
忽而靈光一閃。
“方向!”她一聲高呼,“衽的方向!”
自黃帝衣裳垂而天下治以後,族群知禮儀、正衣冠,有了文化和底蘊。世人認同左陰右陽的道理,所以演化到後來,凡中原人士衣著,除了圓領與對襟,若著交領者,生而為右衽,死而為左衽。子曰:“微管仲,吾其被發左衽矣”,便是以衣襟方向作為禮儀與蠻夷的區別。
女媧娘娘為大地之母,自當是以禮相待,故而石雕中她的衣著,應以右衽為上。凡有左衽,便屬異類,或為開啟神卷的機關。
眾人順著紫萱的提示,重新審視著萬千石像,果然見得入目皆右衽也。在再一次眼花繚亂之前,終於發現了右上角一座並不起眼的左衽雕刻。
“那裏!”長卿與第五味同時聲起,指向了唯一的地點。
紫萱彎起眉梢、彎起眼線、彎起唇角,笑了,笑的她在隔鄰魔尊的眼裏,化作了滿天星辰:“重樓,要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