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萱默然地點頭,笑意嫣嫣地應了邀請:“如此,就打擾公子了。我二人感激不盡。”
山間小屋,樸素而整潔。蘭世華領二人進屋,指著裏間的石床道:“蓬蓽簡陋,還請賢伉儷莫要嫌棄。”
紫萱的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有瓦遮頭已是很好,總比露宿山野強多了。”
蘭家公子招呼罷新客便入了廚房,不多時,已有三菜一湯熱氣騰騰地呈上。
“山間野味,粗茶淡飯,二位請隨意。”
長卿禮貌地接過竹箸,正欲言謝,被紫萱搶了先:“多謝公子款待。隻是外子抱恙,在進食之前需喝些花茶暖身,還煩公子溫壺熱水。”
“哦,這樣啊。”蘭公子些許遺憾,又迅速地起身,“熱水有的有的,剛剛燒了些。”
紫萱從隨身小囊裏掏出一方錦帕,層層揭開,滿娟粉紅的小花顆顆誘人。她輕拈起兩朵,放入瓷碗,斟了些開水,不一時瓣蕊便脹開,浮於水麵綻成兩片華麗,清香撲鼻。
“這香氣真好聞。”一語讚歎在屋裏顯得格外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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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萱和顏悅色地出聲:“我們家鄉特有的清茶,於身子無礙,蘭公子若喜歡,也嚐些吧?”
長卿在她的行動裏舒了心性,原來,她是要以這種潤物無聲的方式給麵前的男子飲下解語花,不露聲色方位上策也。思緒遊走時,紫萱已泡好另一碗芬芳,遞與主人家:“蘭公子請用,小心燙。”
看他飲下,她方低下頭去小啜一口自己手裏這碗,唇齒縈香:“溫度剛剛好,長卿,你可以喝了。”
這樣的舉動,在外人看來,儼然一對恩愛的小夫妻。
這是女子獨有的細膩,長卿心下欣然,端起碗來一飲而盡。
晚餐是家常小菜,味道卻甚佳。隻是或許是解語花作用,長卿吃了幾口便覺飽了。看向紫萱,她早已放下筷子,微笑地向主人家致謝:“我食量小,已經吃好了。公子的廚藝真棒,有空教教我,也好留住外子的胃。”
主人合度地回禮:“夫人謬讚了。”然而為什麼呢,他的笑容看起來好邪惡?
行表於色。果然,在半盞茶的功夫之後,倦意襲上兩位客人,相繼臥倒在木桌上。
溫文爾雅的公子立時變作了粗魯大漢,張大的口中獠牙盡露:“今兒這兩隻小肥羊,剛夠果腹。”
就在他的手觸碰到長卿肩頭之時,一陣蘇麻之意躥遍全身。
這……他臉上的驚訝尚來不及褪去,已被一根冰涼長棒擊倒在地。
“你這個山精妖怪,又出來害人!”身後,體健貌端的青年手持鐵鋤,眉目含怒,“看我不一刀一刀割下你的皮!”
“兄台,且慢!”本已昏迷的長卿赫然起身,伸手阻止了救星的好意,“兄台除妖之心當讚,隻是對付這樣的妖怪,貧道自有辦法。”
他掏出腰間葫蘆,口中咒語默起:“天之道,不爭而善勝,不言而善應,不召而自來,繟然而善謀。”一道寒光馳下,地上那團物體已原形畢露——是一隻靈狐。
紫萱悠然睜開眸子,解頤道:“世人皆以狐狸精為魅惑男性的妖媚女相,今卻見翩然公子,果然色不論雌雄。”
長卿收了靈狐,謝過前來幫忙的田夫模樣的青年,追問姓名。
青年撓了撓束起的青絲,訥言到:“我生了一場大病,醒來已在此處,不記得自己姓什麼,隻有一件隨身的黃色鬥篷,角落裏繡了一個華字,所以後來,鄰裏們都喚我作阿華。”
道長在他的話語裏與佳姝雙雙凝眸,心意相碰,靈犀一點。
他俯身悄語:“你是怎麼識破剛才那隻不是蘭世華,而是妖的?”
紫萱抬了眼瞼:“很簡單,他自稱獵戶,身形卻是翩然書生,本就與我們要找的人相異;況且,哪有獵戶用詞如此儒雅的?”
長卿喜於她的善察,果然女子心思縝密:“那剛才的茶……”
“不是解語花,他那碗是軟筋散,我們的是百花露,可暫時抵禦尋常的迷藥。料想他也會在飯菜裏下毒,可惜他低估了藥仙之門的識別力,而且用毒的功夫也不如向南奶奶的娘家。”
雪見的娘家,蜀中唐門,以毒聞名天下。昔雪見為養女,似乎並沒有繼承爺爺的長項,快人快語裏自有一份與眾不同的坦蕩。
長卿知她又撩起對故人的思念,並未多展開話題,隻是盤算起接下來的策略:“待會兒,照舊嗎?”
“然。”
簡單的小字,卻已將默契交叉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