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後記(1 / 1)

不疲倦做夢的人

對我來說,寫出這些字,拿出來給人看,都是讓我覺得特別羞恥的事兒。我曾經無畏地寫過很多字兒,15歲高考前一年我媽偷著看了我的戀愛日記,把我打得渾身淤青。我不覺得疼,隻覺得無比的羞恥,像脫光了站在大街上一樣羞恥。第二天我把從小學開始寫的日記厚厚的6大本全撕了,扔到了南湖公園湖底。後來讀大學離家自己有了住的地方,又重新開始在電腦裏寫,但每次都要藏得嚴嚴實實,文件夾隱藏,壓縮文件加密,密碼3個月一換。知道沒有人能看到我寫的東西,我的羞辱感才不會在深夜又跳出來咬我一口。7年之後偶然跟男友談起來這件事,說起當時的心情,我還是忍不住難過,捂著臉跑到浴室哭得差點抽過去。後來幾年也有編輯陸續找我出書,我心裏都怕極了推掉了,我擔心出了書我媽看到怎麼辦,再說我給家裏丟臉了怎麼辦?

所以現在我能把東西發到網上,還能厚著臉皮自我傳銷,我覺得我挺了不起的。

有些心裏敏感的地方是根本不會隨著時間就改變的,你隻能去忍著疼把傷口一點點剜開,把病灶除掉,那塊皮膚才有愈合的可能。不然要怎麼辦?一輩子擔驚受怕嗎,一輩子活在羞恥感裏嗎?我不要。

我特別感謝一路上在微博、人人或者微信裏給我留言的朋友們,如果不是你們和我說,這些東西鼓勵了你們使你們重新充滿力量,給絕望和無力的生活裏照了一點亮,我一定堅持不下去。寫這些字兒完全不想換成錢,也沒有重量,我唯一的支撐就是覺得自己在創造價值。我想撫慰那些和我一樣受過傷的心,我想用自己的故事安慰在深夜裏默默流淚的姑娘,我想大聲告訴所有覺得疲憊絕望、熬不下去的年輕人,日子真的會越來越好的,希望就在前頭,挺住就是一切。

漫長的寫作路上,有人找過我要我做寫手也有人要我打廣告,都被我推掉了。不是我自命清高,誰都知道我愛財如命。我是太害怕被看穿,害怕少了這些真誠,我的文字會輕得沒有重量。

我人生經曆不算豐富,可我也有過每天哭著醒過來,熬一天,再哭著睡過去,覺得生不如死的時候;也有嫉妒和憤怒身邊女生朝男朋友要衣服要包還底氣十足的時候;也有為錢發愁,擔心下一年學費在哪兒的時候;也有黑夜獨自回家被尾隨,關上門委屈哭一夜的時候;更有為失戀做傻事,轉不過那道彎兒的時候。我寫出來不是因為這些經曆特殊,相反,因為我知道有太多少女一樣還掙紮在敏感的青春期,有太多人被不安全感和不確定感折磨,有太多姑娘覺得自己不夠優秀、不配得到美好的東西。而我每天問自己的問題,大家也都一樣疑惑。有小姑娘給我寫信,跟我說不知道人多的地方該如何開口說話。這多熟悉呀,我有多少次是抱著忐忑的心去參加聚會的呀,吃飯時又覺得尷尬撐不下去,偷偷跑到陽台上、走廊裏、洗手間裏、院子裏,等到大家都喝醉了要散場了才出來。有幾次在陽台上遇到人在那兒抽煙,我隻好說自己也是來過煙癮的,接過煙把自己嗆得直咳嗽。

去年底我陸陸續續給陌生人們寫了100多張明信片,然後趴在地板上給每一張都拍了照片,從黃昏拍到傍晚,快門速度調了好幾次,最後手肘硌出來幾道紅印子,脖子也酸疼。明信片寄到了天南海北,照片存進了硬盤裏一個叫“沒有人是一座孤島”的相冊。這個名字來自約翰·多恩的詩——“沒有人是一座孤島,可以自全。任何人的死亡都是我的損失,因為我是人類的一員,因此不要問喪鍾為誰而鳴,它就為你而鳴。”我們這一代人,很多都沒有兄弟姐妹,成長的路不知道有多孤獨。小時候不明白很多自己身上發生的事兒,不知道和誰說,也沒人有耐心聽。沒有人教過我們如何愛自己,也沒有人告訴在困境裏糾結和痛苦的我們,這不是你的錯。

我的力量有限,可也希望用自己吃過的苦和虧給別人提個醒,希望我的樂觀和不服輸也能給別人加把勁兒。因為我知道,我能挺過來的挫折和困難,你們都可以,需要的隻是有個人發自內心地相信你、給你打氣。

特別感謝DTT和範筱薇,鼓勵我把這些文字變成鉛字,耐心地等我一點點克服心裏的不安,把故事一個個踏踏實實寫出來。黃金易得,知己難求,這份知遇之恩於我確是無比厚重。

村上春樹在加泰羅尼亞國際獎的一次演講裏說:“做夢是小說家的工作,但對我們而言,更重要的工作是與人們分享夢。”我不是小說家,可這不妨礙我做一個溫柔做夢的人,把夢想通過愚拙的文字分享出去。我一次次推翻自己,再一次次重新找到路。我累,我苦,我迷茫,我覺得孤獨。可我不會放棄,我也想試試看到底夢想能有多遠,我這樣堅持著走下去,到底能不能走得到。也許有一天我的夢想實現了,那一路陪我走來的你們,心裏也會更堅定地相信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