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燈下少年永在/(3 / 3)

我沒有答案,隻是這次陳滄海出現的時候,身邊還跟著一位短發女生,她對我和阿城伸手說:“你們好,我叫杜鵑,是C大的學生。你們就是阿五和阿城了吧,陳滄海經常跟我提起你們。他說你們是他最好的兄弟。”

那一刻我轉過頭看阿城,我們的眼中都有愧疚。

陳滄海興奮地對我說:“阿五,你是我們三個中最有出息的。真為你能考上C大感到高興,以後杜鵑就是你的學姐了。”

我不知道陳滄海怎麼知道我考上了C大,可是在看到杜鵑那閃亮的眼睛時,我心裏某個地方卻隱隱而動。

我和阿城都沒有問陳滄海這段時間在做什麼,我們也沒有聊以前在一起快樂的日子。我們都各懷鬼胎地吃著飯。阿城一直和沈星發短信,陳滄海和杜鵑就在相互喂飯,而我,隻是在一旁偷偷地看著杜鵑。

陳滄海在那晚提前離開了,他對我們說:“你們先玩著,一會兒送杜鵑回家啊,我還有事要先走了。”

阿城在陳滄海離開之後也走了,他說:“阿五,一會兒你送杜鵑回家啊,我還要趕去接沈星。”

不知道為什麼,在看到杜鵑的時候,我心裏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和興奮。我喜歡和她待在一起,就像那晚,我送她回家的時候,她在我麵前蹦來跳去,像一隻剛剛長出翅膀的蝴蝶。

青木燈一盞一盞地亮起來,我覺得,杜鵑真好看。

也許是杜鵑的緣故,我又恢複了經常和陳滄海在一起的日子,隻不過陳滄海總是特別忙。所以大多數的時間,都是我和杜鵑單獨在一起。

杜鵑是那種看上去很清純的女生,我實在想不通她怎麼和陳滄海在一起了。而且她那清秀的臉龐和一頭黃頭發的陳滄海站一起,真的很不搭。

我很好奇,所以我問杜鵑:“你為什麼會跟陳滄海在一起啊?”

杜鵑朝我笑笑:“你沒發現陳滄海是一個熱愛自由的熱血青年嗎?”

對於這個回答,我有些不知所措。因為在我眼裏,陳滄海再不是以前那個有夢想的熱血青年,現在的陳滄海隻能用叛逆來形容。

杜鵑見我不語又接著說:“你知道嗎阿五,我小時候特別羨慕那些有夢想的人,他們多勇敢啊,為了自己的夢想什麼困難都不怕,所以在遇到陳滄海的時候,我覺得他一下子讓我看到了人生的希望。”

可是,陳滄海隻是一個不務正業的小混混啊。這些話我當然沒有說出口,我隻是在望著杜鵑的側臉時,特別羨慕陳滄海。

7.

大學的日子並沒有想象中繁忙,所以在學校的大部分時間我都和杜鵑在一起。那天杜鵑突然對我說:“陳滄海消失了好久了,他的電話也打不通,我好想他啊。”

經她一提醒,我才想起來,我已經有三個月沒有見過陳滄海了。他在哪裏,他在忙些什麼,我不得而知。可是有杜鵑陪在身邊的日子,我有時候會自私地想,要是他一輩子不出現,也許更好。

但是看到杜鵑難過的模樣,我又有些不忍。

我聯係阿城,想讓他幫忙打聽一下陳滄海的消息。可是他的電話卻怎麼也打不通。我才記起,自從他和沈星離開青木鎮以後,我們便失去了聯係。

一下子,我覺得心裏空蕩蕩的。怎麼轉眼間,我們就無聲無息地散落在天涯了。

大一暑假的時候,我和杜鵑回到青木鎮。我們又去以前陳滄海經常出沒的KTV打聽他的消息,但是卻沒有人見過他。

那天晚上杜鵑很難過,我們一起喝了很多酒。在我們都有些微醉的時候,我問她:“要是陳滄海永遠都不回來了,你怎麼辦?”

杜鵑抬頭看了我一眼,她沒有說話。然後她又抬頭望著天上的星星,繁星點點,發著微弱的光,杜鵑說:“你看,那些星星多美啊!”

我沒有想到在暑假結束的前一晚,陳滄海會突然出現。

看到陳滄海的時候,我很吃驚。因為他來找我的時候,身上又流了很多血。

他對我說:“阿五,我走了。”

我說:“你要去哪兒啊?”

陳滄海笑笑:“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總有一天會變得更強大更有力量的。你還記得我們以前的理想嗎?我等著你變成籃球明星啊!”

我的眼淚一下子就衝出了眼眶。

我緊緊地抱著陳滄海,我說:“滄海,你不要走,你留下來吧,這裏是我們長大的地方啊,你要去哪兒呢。你不要走,等阿城回來以後,我們三個就在鎮上開一家飯店吧。你不是一直想讓更多的人見識你奶奶的廚藝嗎?你和杜鵑當老板,我和阿城就給你們跑腿,你說好不好?”

可是陳滄海輕輕地推開了我,他怔怔地望著我,看了很久,然後轉身離開了。我清楚地記得他離開的時候說的那句話,他說:“阿五,人和人是不一樣的,命運不是我們所能選擇的。我們,注定有著不同的命運。”

我忘了那天我是怎麼睡著的,我一直抬頭望著窗外的夜色。夜空下星星閃閃,可是我卻覺得它們一個比一個暗淡。

陳滄海那晚來找我的事,我沒有告訴杜鵑。但是我看著杜鵑一天一天地憔悴,心裏特別難受。她四處打聽陳滄海的消息,可是茫茫人海,她該去哪裏找呢。

杜鵑生日那天我帶她去慶祝,她喝了很多酒。我看著她難受的樣子,也跟著喝了很多。酒過三巡,我起身去廁所,可是剛站起來就被杜鵑拉住了手,她緊緊地握著我的手說:“周五,我想要一份穩定的感情。”

那時候,陳滄海消失了整整一年,我們打聽了一年都沒有他的任何消息。

我看著一臉憔悴模樣的杜鵑,緊緊地把她摟在懷裏。

8.

青木鎮還是老樣子,並沒有太大的變化。當我把車開到阿城的家門外時,並沒有聽到哀號聲。我看到身邊的杜鵑手有輕微的顫抖,我緊緊地握著她,遞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

下車前我又看了一眼我們三個合影的相片,曾經的少年,不見了。

阿城變了,我甚至沒有認出他來。他留著濃密的絡腮胡,熱情地擁抱我。我一時有些語噎,我說:“這些年,你都去哪裏了?”

阿城正想說些什麼,突然從裏屋走出一個紮著馬尾的女人,她懷裏還抱著一個孩子。那個孩子朝阿城喊:“爸爸,爸爸。”

阿城說:“這是我老婆和孩子。”

那一刻我有些眩暈,因為那個紮著馬尾的女人,分明不是沈星。我不知道這些年阿城在做什麼,他和沈星又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從阿城的眼裏,我可以清楚地知道,他過得並不好。我朝他的肩膀拍了拍,他衝我尷尬地笑笑:“進屋吧,看看滄海。”

杜鵑看到滄海的棺材時,並沒有我想象中的失控。她隻是怔怔地望著陳滄海的遺照,那張相片上,陳滄海的頭發變成了黑色,他微笑著麵對每一個看到他的人。我突然就覺得呼吸不過來了。

那個晚上,我和阿城喝了很多酒。我們一起走在青木鎮的街上,青木燈一盞一盞地亮起來,隻是再也沒有陳滄海的身影。

阿城告訴我,陳滄海在他剛離開青木鎮的第二年去看過他,他不知道陳滄海是怎麼找到他的,可是他說陳滄海變得蒼老了許多。阿城讓他留下來,陳滄海也答應了。可是第二天天還沒亮,他就發現陳滄海已經走了。

我對阿城說:“你還記不記得以前我們小時候常常走在這條街上,陳滄海一直喜歡扮俠客,讓我們兩個扮壞蛋?”

我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阿城已經淚流滿麵了。

我的眼淚流到我的嘴角上,我笑著對阿城說:“你還記得你說過陳滄海和我們不一樣嗎?你看,他到底和我們是不一樣的。”

那天我們走了多遠的路,我不記得了。隻是那些青木樁上的燈,一直亮著。我看著那些燈發出的微弱的光,我永遠也忘不了曾經有一個少年說的話,他說——那是光,那是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