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文騫在大鵬公墓中的一個極其偏僻的角落裏一直藏到了深夜。他知道,警察一般很難想到去搜查墓地。半夜二點多鍾,司馬文騫取出鎖在吉普車工具箱中的那部當初借名申請的、專門用以聯絡“東門王”的手機,撥打了柯玉惜住宅的電話。他自打從婚禮上開車逃跑,便關閉了自己的手機。
“喂?哪一位?”手機裏立刻傳出柯玉惜的聲音,看來柯玉惜並沒有睡著。
“玉惜!我是文騫!有什麼情況嗎?”司馬文騫故作鎮靜地問。
“我告訴你!你走後不到十五分鍾,警察就到了教堂!真的是去抓你的!是莊西寧和張思國帶隊!說是‘涉嫌殺人罪’!諸曉蓓當時就暈過去了!下午一點,警察們搜查了你的家!我從窗戶裏看見的!你人現在在哪?打算怎麼辦?你殺誰了?”柯玉惜關切地問,但是,在通話過程中柯玉惜始終沒有叫司馬文騫的名字。
“在一個誰也找不著的地方!下一步到底怎麼辦,我還沒有想好!我把受了重傷的黃岡同給殺了!”司馬文騫實話實說。
“你身上有錢嗎?要不要我給你送點錢去?”柯玉惜真誠地問。
“不用!我手裏有卡!卡上還有四十幾萬呢!你絕對不能夠再來見我!以免你受到牽連!玉惜!自己多保重吧!我們可能永遠都見不了麵了!你可以放心!我司馬文騫一人做事一人擔!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牽扯到你!以後有機會請你代我向諸曉蓓說上一聲報歉!我沒臉再給她打電話了!你去轉告她,就說我司馬文騫連累她了!我也永遠不會再跟你通電話了!請你自己多多保重吧!再見了!玉惜,我親愛的朋友!”說完,司馬文騫便把電話掛斷,隨即關閉了手機。
夜幕之中,司馬文騫抬頭望著天上的星星,和順著山勢一排一排如梯田似修建的那一片密密麻麻的墓碑,默默地點燃了一支香煙。他把吉普車巧妙地停在墓地靠海的那最低一排,一大片鬆林之中的岩石後麵,除了走到近旁,一切角度都看不到車子。司馬文騫抽著煙,靜靜地思考著自己的處境,出路無疑是隻有三條:自首、自殺、逃亡。司馬文騫很快便否決了自首,自己罪無可赦之處,自首不過是徒取其辱,毫無意義;自殺那倒是十分簡單,司馬文騫的吉普車裏始終放著那把當初買來逗兒警察們玩的匕首,為了防止警察突然間進入自己的家門進行搜查,夏素當年送給他的那隻高壓鋼珠手槍,自打司馬文騫用其自己掛在擊碎了張思國警司家大門口上的那個大硫酸瓶子之後,司馬文騫一直把槍用鐵盒子裝著,用一條尼龍繩兒綁在了吉普車底盤下麵的發動機排氣管上。他彎下腰去一著,那個鐵盒子還在,司馬文騫立即解開尼龍繩兒把手槍取了出來。他用專用的“王將”高壓氣瓶給鋼珠手槍充足了氣,又將二十粒3?3毫米直徑的鋼珠,一粒一粒地壓進彈倉,用手舉著槍,向著高懸在自己頭頂上的那顆明亮的天狼星瞄了一會兒。司馬文騫突然間想起了宋代大詞人蘇東坡的一首詞《密州出獵》,他在心裏默默地詠讀了起來: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司馬文騫知道,《密州出獵》一詞的作者蘇軾蘇東坡在密州太守任上填這一首詞的時候,和自己現在的年齡差不多。可是,那位二十二歲為進士,曾一度貴為翰林學士的蘇東坡,雖然當時被貶為一個山東縣職的密州太守,詞中仍不忘憂國憂民。而自己今日則不知明天之路究竟會通往何方?哎!同屬文人,相去甚遠啊!
司馬文騫突然一下子跪倒在地,向著那滿目墳瑩祈禱起來:安睡在這裏的一切弟兄姐妹們!對不起!我司馬文騫打擾你們了!我背負了上帝耶和華的教誨,犯下了彌天大罪!我對不起我的那一世清白的父母!對不起關愛著我的大姐!對不起我正在迎娶的新娘!請你們指點一下我司馬文騫,我究竟應該去向何方?是亡命天涯呢?還是在此了斷一生,千秋萬代與你們同眠?
當然,沒有任何人會回答他!司馬文騫爬在地上一連磕了兩個頭,一個磕給自己死去的父母,一個磕給遙遠在北京的姐姐!同時,司馬文騫終於下定了決心——跑!他知道,身為經濟特區的鵬海,各條通往特區之外的關口,必然是早已經布滿了刑警。但是,沒事的時候喜歡開著吉普車鑽山溝兒玩的司馬文騫知道,大鵬公墓南側,有一條非常偏僻的運輸墓石的小路直通特區外的一個采石場,越過采石場有一片應該是剛剛長到兩米來高的甘蔗林,他可以駕駛吉普車穿越甘蔗林,到達鄰市。司馬文騫決定,立即出發,如果中途遭遇了刑警,他就開槍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