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到有他的城(2 / 3)

她哭得無比委屈,說:“我也不知道,就是和陸子晨一起當同桌,當了兩年,今年不能和陸子晨坐一桌了,感覺心裏難受。”

聞訊而來的姚思雯一屁股坐在她的課桌上,對她進行了深深的鄙視。

“大姐,你要不要這麼煽情?就算你作業抄不到陸大班長的了,可不是還有個班副坐你身邊嗎?瞅你這一臉林妹妹樣兒!”

“是啊,你哭啥?我跟姚思雯這母夜叉坐一桌了,我都沒哭呢。”賈萬輝嘴裏含著糖,模糊不清地說。姚思雯立即捏了他一把,痛得他嗷嗷直叫,嘴裏罵罵咧咧地跑開了。

沈以念沒有說話,隻是淚眼汪汪地望著隔了兩桌靠窗而坐的陸子晨。

陽光傾瀉下來,他俊美得如畫中走出的少年,此刻正低著頭,認認真真地看書,難過的隻是她自己。

而原來,無論是初三還是高三,因為分開而難過的都隻是她自己。

似乎感覺到她的注視,陸子晨突然轉頭看向她,墨眸炯炯有神。她的眼神躲閃不及,與他的視線在半空中交會。

時光仿佛靜止了一秒,連心跳都跟著漏了一拍,她慌亂得忙垂下眼簾,心跳如小鹿一樣亂撞。

漸漸感覺一個高大的身影籠罩上了她,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清新的皂香。

他說:“沈以念,好好複習,準備高考,你要和我考去北京的同一所大學……”

一個星期後,已經調整好時差的沈以念雖然沒有找到合適的房子,但卻已經養好精神決定入職。第一天上班,她沒有坐地鐵,特意轉了四次公交車,想看看北京的變化。

車窗外以往熟悉的街道上已經有了許多新的建築和店麵,要不是售票員報站台,她恐怕都認不出來了,沒變的是車輛仍會在高峰時期堵成長龍。一張張陌生的麵孔在馬路上穿梭,麵帶倦色,腳步匆匆,像是生怕錯過了明天,讓在巴黎生活了六年,有些過慣了慢生活的沈以念難免有些不安。

甚至比當年剛來北京上大學時更加不安,因為那個時候有已經是她男朋友的陸子晨在她身邊。她知道無論她走得多慢,他都會在擁擠的人群裏牢牢地牽住她的手,腳步堅定地前行。

而今隻有她自己,穿梭在茫茫人海,好像稍一不小心,她就會被驅逐出這座繁華的城市,直到進了巴黎花嫁婚紗店,才減緩了她的不安。

沈以念召集同事們開了個簡短的晨會,正式就職,任店長及首席設計師一職。巴黎花嫁婚紗店是複式房型,歐式裝修風格,簡單又不失高雅。

一層是婚紗店,有七個年輕漂亮的女店員出售婚紗。二層有沈以念獨立的辦公室以及兩個設計師的辦公室,為量身定做婚紗的客戶精誠服務。洗手間和儲藏室則在二層不顯眼的位置上,整體格局讓人看起來非常舒服。

熟悉完工作區域後,沈以念讓同事們將一層塑料模特重新擺放,換上最新款的婚紗。

“以念姐,有兩位客戶指名要首席設計師量身定做婚紗,現在已經在你的辦公室了。”助理韓姍對在儲藏室盤點庫存的沈以念說。

“知道了。”放下手裏的工作,沈以念走出儲藏室,先去了洗手間。

從洗手間出來,她臉上帶著禮貌的笑容,走向自己辦公室,推開門,對著男人的高大背影說:“你們好,我是巴黎花嫁的首席……”看著突然轉身麵向自己的陸子晨,沈以念驚訝得一時語結,愣在當場。

陸子晨眼眸清冷,定格般地看著沈以念。她的長卷發及腰,秀氣的臉上化著淡妝,身材纖瘦,穿著一套幹練的黑色職業裙,氣質頗佳。

六年後,她變得讓他覺得熟悉又陌生,時光帶走了他稚氣的丫頭,現在在他麵前的是優雅的林太太,傷他至深的林太太!

從姚思雯那裏知道她回國了,知道她在這裏工作,他就迫不及待地鼓足勇氣來了。

他以為見到她,他會有千言萬語,或憤怒指責,或敘一下當年,可當真正見到她了,也不過是從幹澀的嗓音裏擠出一句生疏的話:“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隱藏起眼裏的倉皇,沈以念微微一笑,看著陸子晨。

年少時單薄的身板已經變得足以將黑西裝、白襯衫穿出沉穩的氣質,那張曾讓許多少女花癡的臉更加棱角分明,黑亮的眼眸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氣,讓她再難看透他的心思。

“終於見到本人了,你好,我是子晨的未婚妻,王詩藍。”

沈以念聞言,扭頭看向陸子晨身邊溫柔似水的漂亮女人,她說的普通話帶有江南姑娘特有的口音,很好聽。

沈以念保持著笑容說:“你好,我是沈以念。”

“你好,我很久前就知道你了,思雯經常提起你,誇你如何如何好,後來你又給她設計了那麼美的婚紗,讓我一直很期待見到你。”王詩藍看著沈以念,笑容甜美地繼續說,“聽思雯說你回國工作了,我就趕緊拉著子晨來了,我和子晨正月初六舉行婚禮,所以希望以念你能為我設計一款婚紗。”

“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沒問題。”

沈以念猜測陸子晨一定沒有告訴王詩藍,她是他的初戀女友。否則,王詩藍身為陸子晨的現任女友就算再怎麼大方,也還是會忌諱陸子晨的初戀女友為她設計婚紗的吧。

沈以念目光微移,看向不動聲色的陸子晨。她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快見麵,曾經她幻想過成千上萬次與陸子晨再見麵的情景,可她怎麼也沒想到,他們竟然會在“花嫁”見麵,她竟然要為他的未婚妻設計婚紗。

“恭喜。”她淡淡地說。

“謝謝。”陸子晨坦然接受道賀,隨即低頭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又對沉醉於即將擁有屬於自己婚紗的王詩藍說,“我中午有應酬,你們討論婚紗的細節吧。”

王詩藍不依地嘟起嘴,挽上陸子晨的手臂撒嬌說:“可少了你的意見,就不是一件完美的婚紗啊。”

“婚紗不是馬上就能做出來的。”陸子晨溫聲說,“我看草圖,何況你穿什麼婚紗都漂亮。”

王詩藍的眸底劃過一抹受寵若驚的神情,這是陸子晨第一次對她說“情話”,她高興得踮起腳,親吻了下陸子晨的臉頰,笑靨如花地說:“好吧,你開車慢點。”

“好。”陸子晨的墨眸轉向微笑著的沈以念,禮貌而疏遠地點頭致意,繞過沈以念走了出去。

沈以念沒敢回頭,擔心一回頭就泄漏了自己全部的偽裝。

原來再麵對陸子晨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隻不過也沒那麼輕鬆。

聽著陸子晨越走越遠的腳步聲,沈以念緩了緩笑僵了的臉頰,看向興奮的王詩藍,說:“先讓我同事來給你量下尺碼。”

坐進黑色的寶馬車裏,陸子晨為事隔六年後再見沈以念還會情緒澎湃而覺得可笑,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陸子晨,你作踐自己還嫌作踐得不夠嗎?!”

二層的落地窗前,沈以念的手裏端著一杯水,眼神黯淡,凝望著陸子晨的車啟動,混入車流,直到消失在視線裏,她才轉身走向自己的辦公室,將手裏的水遞給王詩藍。

沈以念和王詩藍溝通婚紗的細節直到中午,王詩藍才離開。

坐在辦公室裏,沈以念剛吃完午餐就接到姚思雯打來的電話,說她家老賈回來了,晚上給她接風洗塵,並說租房子的事情已經幫她搞定,等見了麵再詳聊。

下班後,沈以念按照姚思雯發來的地址找到餐廳,穿過大廳,進了包間,見除了姚思雯和賈萬輝,還有陸子晨和王詩藍在場,酒菜都已經上齊了。

“哇!好耀眼,這是哪來的大美女?”賈萬輝誇張地用手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看著沈以念,笑著調侃,“巴黎水土就是不一樣,養人啊,難怪你們一個個的都去巴黎。”

姚思雯偷偷瞪了眼賈萬輝,知道賈萬輝話裏有話,是在為六年前沈以念突然和林澤楓去了巴黎的事而為陸子晨打抱不平。

她起身接過沈以念的包,拉開一張椅子,讓沈以念坐在了不苟言笑的陸子晨的右手邊,說:“菜早都上齊了,就等你了。”

“你們也知道,北京的特色就是堵車。”沈以念笑意盈盈地坐下,假裝沒聽懂賈萬輝話裏的意思,看著對麵對比以前胖了許多的賈萬輝,打趣說,“思雯不是也會養嗎,看把你養得都能賣上好價錢了。”

“我媳婦可舍不得賣我,此珠乃明珠,非彼豬。”賈萬輝哈哈笑了兩聲,端起酒杯說,“來來來,都幹了,給老同學接風洗塵。”

“謝謝。”沈以念莞爾一笑,端起酒杯,起身逐一碰杯後,一飲而盡。

老同學見麵難免聊起上學時的糗事,沈以念和姚思雯以及賈萬輝三人聊得不亦樂乎。

陸子晨向來話少,所以隻是聽著,坐在他左手邊的王詩藍百無聊賴,極力想融入其中,看著沈以念找話題說:“以念,真的非常歡迎你回國,不然我的婚紗都不知道找誰來設計了。你設計的婚紗這麼漂亮,那你結婚的時候,設計的是什麼款式的婚紗啊?”

其樂融融的氣氛,好像在瞬間變得死氣沉沉。

“我當時還不是婚紗設計師,所以沒有設計自己的婚紗。”沈以念淺笑著回道,喝了一口杯裏的啤酒,苦到心坎裏。

姚思雯把菜夾到沈以念的碗裏,跟著說:“那把你和林澤楓的婚紗照找來看看,你藏得也太好了,結婚都五年半了,到現在我都沒看過你們的婚紗照呢。”

賈萬輝下意識地看向今晚格外話少的陸子晨,端起酒杯說:“她們女人就喜歡聊這些,來,咱哥倆兒喝一杯。”

陸子晨談笑自若,語氣裏似乎有刻意的寵溺:“詩藍現在對婚紗的話題已經著了魔,真拿她沒辦法。”

“我哪有。”王詩藍忸怩地說。

“以念,你倒是找啊。”姚思雯催促著。

沈以念知道瞞不住,隻好如實說:“我們沒拍婚紗照,也沒辦婚禮。”

“什麼?!”姚思雯滿臉詫異,義憤填膺地說,“他大爺的!林澤楓幾個意思呀?這麼委屈你!”

“不怪他,是我提議不拍婚紗照,不辦婚禮的,不然太累人了。”沈以念解釋說,壓抑著因懷念過世的林澤楓的悲傷。

“可是……”

“好了,好了,能不能換個話題?”賈萬輝打斷姚思雯的話,看著陸子晨無奈地說,“但願我倆以後生的孩子不像她,話多還直,想啥說啥。”

被賈萬輝這麼一說,姚思雯猛然意識到自己說這話的場合確實有些不對。王詩藍不知道也就罷了,她可是一路看著沈以念和陸子晨的愛情火苗燃燒到宇宙然後毀滅於地球的。

“不說就不說。”姚思雯嘟囔了句。

不明所以的王詩藍看著夾菜的沈以念,笑著說:“我就喜歡熱鬧,寧可累些也要拍婚紗照,辦婚禮,畢竟就辛苦一時,留個紀念是一輩子的事情。”轉而她含情脈脈地看著陸子晨,說,“對了,子晨,我們什麼時候去拍婚紗照啊?”

“這陣忙,等過些日子再說吧。”陸子晨聲音低沉地答道。

王詩藍觀察著陸子晨的臉色不太好看,也就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她一向懂得進退。

就像六年前,她在得知陸子晨失戀後沒有急於提出和陸子晨交往一樣。

因為她知道陸子晨被初戀的那段感情傷得很深,一時很難接受一段新的感情,因而她一直陪在陸子晨的身邊,為他做任何力所能及的事情,即使陸子晨的態度一向都是冷冰冰的,拒她於千裏之外。

後來陸子晨的生意做大了,一個年輕英俊、睿智又有錢的男人總是不缺乏女人愛慕的目光,喜歡陸子晨的女人越來越多,明裏暗裏地追求陸子晨。她看著心急,但她知道隻有不吵不鬧,不爭不奪才能在陸子晨的身邊笑到最後。

一年又一年,就當她以為對陸子晨的單戀會無疾而終時,陸子晨突然對她說:“也許我一輩子都不會愛上你,你還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女人如花,應當以愛來滋養,可她願為陸子晨喝盡天下苦水。

王詩藍端起酒杯,笑容中有著隻有自己才知道的苦澀,看向沈以念說:“以念,我敬你一杯酒。”

“謝謝。”沈以念端起酒杯與王詩藍碰杯,整杯啤酒入嘴,順著優美的脖頸一飲而盡。

王詩藍則隻喝了一口,就將酒杯放在陸子晨的麵前,歉意地看著沈以念說:“我酒量不好,都是子晨代我喝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會。”沈以念淡笑。

一旁的姚思雯又為她在杯子裏倒滿了酒,看著酒杯裏的黃色小氣泡不斷湧出,沈以念忽然就想到在大學和陸子晨談戀愛的時候。

陸子晨知道她不喜歡喝酒,也不擅酒量,所以無論出席什麼場合滴酒都不讓她沾,全都由他代勞。後來她和陸子晨分手,林澤楓去世,她一個人在巴黎打拚的日子,難免會和同事、客戶、領導等應酬,於是她開始學著喝酒,每當吐得天昏地暗的時候,她就特別想哭,因為那時候的她總會無法控製地想起陸子晨,然後蠻不講理地怪他,既然沒有想過要為她擋一輩子的酒,當初又為什麼讓她養成滴酒不沾的“壞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