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錦一說:“看什麼,早走了。”沒有外人在,索性聲音放大了一些。陸錦一把零食丟在立萱的身上,“垨真說你愛吃的。拜托,你去別墅能不能勤一點,不能每次都讓我跑腿吧?”是薛阿姨做的蛋糕。立萱有時候想,如果離開倪家還有什麼讓她留戀,薛阿姨做的小點心一定高居榜首。
立萱說:“我在幫我同學代兼職。”陸錦一看她在袋子裏翻來翻去,便說:“你是吃貨吧,早上把垨真丟在咖啡館了?”立萱反駁:“哪有?!”她早上雖然走得匆忙,可留了便條,還給了他一些零錢,應急時用。難為她想得這麼周到,這怎麼能算是“丟”呢?
不過陸錦一這樣一問,立萱心裏有了底:“垨真不高興嗎?”他不高興是天底下最麻煩的事,立萱深有體會。垨真平時活在自己的世界裏,溫順得像綿羊,你以為他不懂,人家是壓根不上心。但他上心的時候,簡直山崩海嘯,固執得誰也勸不住。大前年春節,倪先生過來跟他吃飯,話不投機,他吃了一半就發脾氣,要把倪先生和薑意珍統統攆走,薛阿姨都嚇傻了。
陸錦一問立萱:“你什麼時候補考啊?”立萱拉下臉說:“下周咯。”陸錦一瞧她喘氣的樣子,都過了這麼久了還沒能平複,嫌棄地說:“你得了吧,讓垨真給陸律師說一聲,找教務處通融一下,你也別瞎折騰了。”立萱說:“那怎麼行?”她這次可是鉚足了勁,要讓傅學長刮目相看呢。
再說立萱心裏有一條清楚的界線,她不能太依賴倪家。不過惹垨真不高興,總是她的錯,說出去,是有一點重色輕友的感覺。
為了表達歉意,第二天一早立萱坐公交車去倪家別墅,因為事先沒有打招呼,垨真在遊泳,薛阿姨說要去後院摘檸檬,立萱自告奮勇跟她一起去。後院隻有一棵檸檬樹,種了好些年,一開始是方便倪太太的下午茶會有新鮮的檸檬供給。倪太太沒有口福,還沒有嚐到滋味就失蹤了,這棵檸檬樹卻在倪家“根深蒂固”,樹梢離地有五米了,比一層樓都高。
立萱正是一個玩新鮮的年紀,她圍了圍裙,要親自去摘。薛阿姨從園丁那裏拿了梯子來,她在下麵為立萱撐住木梯。立萱摘了幾個,切開來都略酸,薛阿姨讓立萱下來,自己要上去:“頂上的分枝有青苔,很容易滑腳。”立萱簡直玩上癮,執意要爬到樹梢上去。
其實立萱是個很穩妥的人,做人穩妥,做事也是穩妥的,絕不走偏鋒。也可能是因為膽子小,摘檸檬也隻摘觸手可及的,再遠一點,怕掉下去,但也摘了滿滿一小籃。每次都稱讚薛阿姨做的蛋糕好吃,這一次自己也立了功,立萱正得意的時候,聽到樹下有人說:“你在上麵幹什麼?”
立萱低頭向下一看,不看還好,一看嚇了一跳,不知道自己爬了這麼高。她心裏恐懼,腳下一滑,人就掉了下去。立萱聽到了薛阿姨的尖叫聲,還好沒有預期那麼痛。檸檬樹下有一個小坡,立萱被人抱著滾了好幾圈,停下來時,看到對方的衣袖上滿是泥漿。
立萱說:“倪垨真,你幹嗎不接住我?”電視劇裏麵不都是可以穩穩地被接住的嗎,哪有自己這樣狼狽的?昨天晚上才下過一場陣雨,自己肯定也跟他一樣滿身是泥。垨真輕啊了一聲,呼著氣說:“我不知道你會掉下來。”
“不是都有隨機應變的能力嗎?”
“嗯……沒有……練習過。”
初一聽,不明就裏的人也許覺得這對話帶著點幽默。雖然立萱常常欺負垨真不諳世事,但這幾年,她幾乎是看著他成長起來的。比起常人,垨真的生活是練習得來的,老師要教他識別他人的情緒,還要教他處理自己的瑣事,有時候還必須打破他固有的習慣,以適應突發狀況,總之,全靠練習。有時候,立萱會覺得垨真辛苦,她說:“單獨相處的時候,可以不對我使用練習的技巧。”
可是隨心所欲的話,垨真不知道他認識的世界和她認識的世界是否一致。
就像立萱為他貼創可貼的時候,垨真手臂上掛了好幾條口子呢,立萱貼成數學符號“不等於”。立萱說:“你不是那麼熱愛數字邏輯嗎,給你打補丁。”垨真說:“我也給你貼。”立萱笑著後退,忙說:“不要,不要。”可是垨真的力氣始終要比她大一些。這個時候,立萱就一本正經地說,“我要生氣了,我要生氣了。”嘴角卻掩不住地向上揚。
換成別人,這樣一句半笑不笑的話,也沒有什麼權威,但是每次垨真聽到這句話,就乖乖地收手。其實有時候,他不太懂得什麼時候是玩笑,什麼時候該認真,在他的世界裏,沒有玩笑這樣的時刻。立萱也覺得遺憾,因為他沒有笑。
立萱整了整衣袖。曾幾何時,那個還沒有她高的小男生已經躥得比她還高了。對於長到一米六二就再也沒有長過個子的立萱來說,一米八三的高度確實有點太高了。立萱展平創可貼,說:“低下來。”垨真微微彎了腰,遷就她的高度。立萱把手伸得高高的,自他頭發上取下一片半枯的葉子,“剛才不是洗過澡了嗎,這是什麼?不愛幹淨!”
他愛幹淨,幾乎有潔癖,明明是玩笑的話,他卻當了真,要再洗澡。
立萱高興捉弄了他,自個去換衣服。她站在二樓公用浴室的鏡子麵前,發現背後蝴蝶骨的中間好像擦破了皮,用力想貼一塊創可貼,可是手怎麼也夠不著。立萱高聲叫了幾聲薛阿姨,可是沒有人應答。她從浴室探出頭喊人,看到垨真正打算進圖書室,剛換過的一身淺色的衣服,瘦瘦高高的,站在白色的門邊,真養眼。立萱卻不懷好意地說:“薛阿姨沒給你吃飯嗎,這麼瘦?”對於她這種需要為減肥而奮鬥終生的人,這不是活生生的打擊嗎?
立萱縮回頭,過了一會兒,她又冒出來,說:“你過來。”垨真還沒有明白狀況呢,無故被人挑剔了,就聽到立萱在浴室裏叫他。垨真慢慢地移過去,見到立萱在鏡子麵前,解了一顆上衣紐扣,垨真忙退了出來,一顆心怦怦直跳。立萱把頭發盤起來,側著身子照鏡子,隔著牆催他說,“垨真,過來幫我貼一下創可貼。”
垨真這才又進去,好在他一向都是有點木訥的表情,也看不出什麼異樣。立萱把襯衣從背後拉下來,方便他貼創可貼:“貼好了嗎?”垨真說:“一張不夠。”立萱就側著身子去照鏡子,襯衣從背後向下拉,別著身子拿捏不準力度。垨真看到Bra的橫帶,淡黃色的蕾絲文胸。立萱說:“哦,是差一點。不過還好,沒關係。”
立萱一麵漫不經心地站在鏡子麵前擦乳霜,一麵觀察著垨真的表情。陸錦一說他昨天生悶氣,可是今天見他並沒有不高興啊,就跟他閑話起來。立萱問:“陸律師給你請了新的老師?”
兩年前立萱就不單獨給垨真上課了,他慢慢長大了,需要更專業的指導老師。但每周總有那麼固定的兩天,她會來別墅。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但見他仿佛成了例行公事。立萱升到大四後,也就是這一個季節,倒是來得少了,上一次來別墅,是在一周前還是十天前,立萱已經有點不太記得了。但見麵的機會倒是很多,因為他早上晨練,會跑步去咖啡館。
“老師怎麼樣,好嗎?”立萱問。
“嗯。”嗯?這是好還是不好?他的回答總是這樣冷冷淡淡的。垨真見她心情極好,說,“萱萱,你晚上晚點再走,好不好?”立萱漫不經心地說:“為什麼?”她在鏡子裏看著,他扭捏了半天,才說:“我不想自己待在圖書室。”
他是想她能留下來陪他嗎?可能是相處得久了,對彼此的品性都了如指掌。在倪家,立萱的話並不多,他愛說她就聽,敷衍了事。在圖書室,她霸占了書桌跟電腦,兩個人也是分坐在兩處,那樣也算是陪著他嗎?
今天他這樣一說,立萱心裏咯噔一下。因為沒有朋友,他太寂寞了。
立萱說:“吃完晚飯再走。”立萱妥協了,但是她跟傅餘生約好要去跑步,這絕不能妥協。他撇嘴,問她:“晚上還有事?”她倒是大方,說:“要練習跑步。”他想起來了,陸錦一說過,她體育不達標。她的事情都很重要,他的事情都可拖延,微不足道。腦子裏想起那個跟她一起並肩的男生,垨真哼了一聲,立萱不樂意了,可能也有一點心虛,越心虛倒越有氣勢起來,“倪垨真。”
他知道她生氣了,因為她一生氣就叫他的全稱。
別看垨真跟立萱能嘀嘀咕咕說上大半個上午,可是若是換成其他的人,他一整天一句話也可以不說。倪家的幫傭都知道他不愛說話,對人處事很粗心,但機械記憶真是太好了。
開飯的時候,立萱故意問他:“上周我過來吃飯的時候是用的哪一套餐具?”垨真說:“梅花粉的骨瓷。”立萱眉毛輕挑:“答錯了,你明天不許去咖啡館。”他說:“明明是對的。”立萱聳聳肩,說:“我不記得了,所以沒有標準答案。”他說:“是骨瓷。”有時候記憶力太好了,也是件讓人很煩惱的事情。
垨真的記憶力相當驚人,他翻書頁的平均速度是八秒,幾乎是過目不忘,立萱一開始簡直不相信,也測試過他,還用秒表掐過時間。心情好的時候,立萱會故意跟他玩一些記憶的遊戲,隨意從書架上拿出一本書,她說上一句,要他接下一句,輸了是要接受懲罰的。秋天的時候,她會讓他把院子裏的落葉掃得幹幹淨淨,冬天的時候,她會禁止他遊泳,因為郭醫生說,他運動得有點太頻繁了。
這天下午,她隨口念了一句,就聽到有人敲圖書室的門。
陸律師是從飯局上過來的:“立萱也在,垨真,有事情跟你商量。”
他坐到了兩人對麵的沙發上。立萱站起來,準備回避。垨真特意望了立萱一眼,陸律師說:“無妨。”立萱又坐了下去,耳朵豎了起來,聽陸律師說什麼。從飯局上趕過來,肯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原來是說垨真念書的事情。陸律師說:“安排了大學的課程。”
垨真已經十七歲了,雖然平時有老師輔導,但如果沒有進入正規的學校,總覺得缺少點什麼。陸律師盤算著,又不要他拿獎學金,也不需要門門功課優異,隻是讓他去曆練曆練,擴展一下生活圈子也好。文科對垨真來說太難了,陸律師想來想去,還是安排他去念數學係。垨真聽到數學係,倒是沒有拒絕,可也沒有說話。
為了避免陸律師尷尬,立萱代替他問:“老師什麼時候來?”這一次,陸律師卻說:“四年製,去學校。”就是立萱就讀的大學。立萱心裏一算,路程並不算太遠。垨真聽到這裏,說:“我不想去。”回答在眾人的意料之中。
陸律師與立萱交換一個眼神,立萱問他:“為什麼?”垨真說:“不喜歡。”想了想又補充,“時間太長了,太遠。”
要是去了,他的生活方式要被顛覆了,這種事情,垨真是絕對不會做的。
薛阿姨削了水果端上來,立萱推到垨真和陸律師麵前,但誰也沒有動,局麵有點僵持不下。
陸律師說:“立萱也在那裏上學,可以相互照顧。”垨真這一回沒有說不去,但也沒有說去。太遠根本就不成問題,陸律師又說,“有課的時候,金司機可以送你去。立萱也在,沒什麼可顧慮的。”陸律師以為垨真怕學習趕不上其他的同學,可他顯然沒立萱了解垨真,垨真怎麼會在意別的人?同學拿了諾貝爾獎估計他也不會有太大的觸動。
立萱的學校垨真去過幾回,他一直很好奇,學校真的有那麼忙嗎?她現在兩周能來看他一次,他就很高興了。
如果天天去上課,說不定可以天天見麵。但垨真不知道,如果今年九月入學,立萱七月就畢業了。
垨真心裏還在糾結,一邊希望天天見著立萱,一邊抗拒著人多的社交活動。拳頭鬆了再握緊,緊了再鬆,顯出一種焦慮。立萱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看到他坐在沙發裏有點僵硬,左手掩飾下的右手握成拳頭,郭醫生說過那是緊張焦慮的一種表現。
立萱向垨真那邊挪了挪,伸手握住他的右手,中指從他指縫間鑽進去,攤開他的手心,說:“找時間,帶你去我們學校轉轉。”這也不是一天能決定的事情,先給他一點時間。多多接觸外麵的世界,對垨真來說總是一件好事,他不能隻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裏。
陸律師了解垨真的脾氣,沒有強烈地反對,在某種意義上說就是同意。
立萱這天回到學校已經很晚了。垨真送她回去,女生寢室離東門近,車子緩緩停在東門,金司機見後排沒有動靜,從後視鏡看到立萱靠著垨真的肩頭睡著了。立萱今天也累了,垨真心想,等一會兒再叫醒她。金司機下了車,說去買煙,給他們單獨相處的機會。
車子裏緩緩流動的大提琴聲有一種深夜岑寂的況味,立萱的頭發落進垨真的衣領裏,有一點癢。垨真的手向身後縮,沿著椅背摟住了立萱。擁抱仿佛是本能,並不需要練習,它會下意識找到最舒適的姿勢。立萱動了一動,垨真停止了動作,但她並沒有醒,睡得跟頭豬似的。
垨真垂下目光,就能看到她鼻子微微翕動著。立萱身上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香氣,是沐浴露的幹淨氣息。擁抱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喇叭聲驚醒了立萱,意識到車子已經停下來了,立萱嘀咕:“到了?”
“嗯。”
立萱迷離著坐起來,看到前排的時鍾,已經是十點了。立萱一驚,她算過時間的,到學校肯定不到九點。
“我睡著了?”立萱懊惱,“怎麼不叫醒我,我還要去操場跑步呢。”
垨真眼裏透著茫然,孩子氣地說:“幹嗎那麼辛苦?”
補考體育這件事情,就顯出了垨真跟傅餘生的不一樣,垨真雖跟她走得近,可是他們卻不是一個世界的。
有些人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像垨真,不需要那麼努力;有些人,像她和傅餘生,必須辛苦爭取才能得到所謂的優異。但立萱沒有跟垨真爭論這個問題,她快沒時間了。她慌亂地找著背包,推門下車,簡直是一氣嗬成,還差點撞上金司機。
金司機上了車,看到垨真目送她離開,微微皺著眉頭。金司機隨意地問:“怎麼走這麼快?”沒想到垨真會回答他,他也不解吧,他說:“說是要去跑步。”
金司機沒有立刻發動引擎,後視鏡裏垨真偏著頭,一直看著立萱進了校門。真是,走得一點也不留戀呢,頭也不回,下一次見麵,估計又要等上幾天了。等到連模糊的人影也看不到了,金司機才倒車離去。等綠燈的時候,難得垨真主動找金司機說話,問他學校的事情。金司機笑著說:“我學習成績不好呢,也沒上幾年學,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不過那時,學校的課外活動挺多的,我們上學那時還興野炊。”
“野炊?”
“嗯,要好的同學一起去郊外踏青,還有歌唱比賽、書法比賽。”
垨真說:“這麼忙?”
金司機說:“怎麼會覺得忙呢,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玩呢。”學校有學校的回憶。金司機大概也聽說了陸律師要送垨真讀書的事情,他這個年紀正是上學的時期,金司機又說,“學點東西也好,學不了什麼,至少也有幾個同學可以回憶。”
與垨真聊天,大部分時間是金司機在說話。今天晚上興起,金司機說:“反正都出來了,要不要去吃夜宵?上次立萱說這兒附近有家不錯的燒烤。”垨真有點猶豫,金司機說,“立萱愛吃這些零食,晚上正餐沒吃多少,也不知道餓了沒有?買點給她送過去,反正有車,一來一回也方便。”垨真眼睛一亮,點了點頭,同意了。
快熄燈的時候,垨真又打電話給立萱,讓她下樓。立萱見金司機拎著兩包燒烤,雖然遠遠多於兩人份,但怎麼可能會嫌多。垨真身上基本不帶錢的,做東的人可不是他。金司機有些不好意思了,即使是他掏的錢,花的也是倪家的錢。
立萱喜滋滋地替誌琪謝了金司機,身後寢室傳來一陣驚呼,熄燈了。立萱拎著燒烤摸黑回了宿舍,連再見也沒有說,急匆匆地走了,太熟悉了,不怎麼見外。立萱上了樓看到金司機還站在樓下,跟垨真說著話。那感覺真是有點怪異,因為是黑暗中的人影,很高挑,怎麼看也不像垨真,垨真哪有那麼高,記憶裏是比她還小的孩子,不愛說話,愛裝酷。
立萱正出神,誌琪從隔壁寢室回來了,鼻子可真靈,是聞著燒烤味回來的。立萱把袋子遞給她,再回頭,樓下垨真和金司機都走了。
這天晚上,誌琪和她搬了兩張椅子到陽台上去吃燒烤,就著月亮,一地白色的光。誌琪問她:“找到實習的單位沒有?”一邊說一邊被辣得直吸氣。立萱說:“等我把體育補考的事情搞定了再說。”
恍惚間聽到誌琪說:“已經有好幾個人報名了。”
“什麼?”
“寒假啊,剛才我說大半天,你走神啦?劇社的同學說春節後去沙巴群島畢業旅行。”誌琪湊近了問,“你去不去?”
啊,畢業旅行,沙巴群島?“馬來西亞?”立萱問。
誌琪點了點頭,比了幾個手勢:“九天八夜。”誌琪又問立萱去不去。立萱反倒猶豫了一下。每年春節過後,她都會在倪家別墅待上一段時間,因為倪太太聘請的主治醫生要來為垨真複查病情。即使倪太太不在了,這習慣卻保留了下來。
已過去的四年,足夠立萱與垨真建立一套他們獨有的相處模式。九天雖然很短,但立萱認真想來,自從與垨真認識以來,好像還真沒有這麼長時間離開過他。
今年春節早,一月底就開始放寒假了。立萱的補考也非常圓滿地結束了,體育部的老師給足了她人情分。當天晚上,誌琪拉著莊學仁跟立萱一起慶祝。莊學仁也是學校劇社的社員,是傅餘生的同班同學。莊學仁跟誌琪是同鄉,每年寒暑假兩個人都相約一起回家,一來二往也就熟悉了。後來,三個人聊著聊著就說到畢業旅行上去了,時間定在二月十八號。
誌琪說:“把傅餘生叫上唄,人多熱鬧。”莊學仁插嘴說:“哪走得開啊,他要去宏泰實習。”
他說的宏泰是陸律師開的那間律師事務所。立萱雖然跟倪家關係不錯,可誌琪隻知道她在一家倪姓人家做家教,其他的一概不知,她沒有問,立萱也沒有說。有時候垨真打寢室的電話找她,誌琪問是誰,立萱也隻說是家教那邊的小孩。今天突然說到了宏泰,立萱嚇了一跳。
法學係的同學們在大三就考過了國家司法考試,正常的規劃是,做一兩年實習律師,就可以拿到執業資格證。而實習的事務所,像宏泰這樣的大事務所,自然是最為理想的。莊學仁說:“今年去宏泰實習的人,我們全係也就他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