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執念,癡念(1 / 3)

第三章 執念,癡念

21.

雖然我不斷地告誡自己要遵守紀律,要低調,可我還是難以把注意力集中在講台前麵那塊黑板上。六月明媚的陽光就像一個精靈一樣在壓抑的教室裏肆意跳躍,不停地把我的思緒吸引到窗外那片青蔥環繞的寂靜操場上。

我看著那片濃重的翠綠,心裏默默地感慨著,夏天來了。

我很感激媽媽對夏天和我有著一樣的執著,於是她給我起了這個讓我驕傲的名字——夏未央。我知道她希望我的人就和我的名字一樣,擁有一個如盛夏未半的精彩人生。

“想什麼呢?不翹課了就走神啊!”小雪拍拍我說。

“小雪,夏天來了呢!真好。”我開心地回答。

“是啊,今天好熱啊,咱們中午去吃冷麵吧!”小雪完全沒有體會到我的這份小情懷,直接把話題引到午飯上去了。

“好啊,我好久都沒吃過冷麵了!”我激動地回答。

這是我穿越回來吃的第一碗冷麵,酸酸甜甜的湯裏還摻著冰碴,細細的麵條晶瑩剔透,一口吃下去,從舌頭涼到全身。炎熱的夏天,吃一碗冰冰的冷麵,整個心情都是那麼帶勁兒。

小雪吃得很快,然後盯著我這副細嚼慢咽回味無窮的樣子咯咯地笑:“你這是怎麼了?跟十年沒吃過冷麵似的。”

我一口麵條差點沒噎著。可不就是十年沒吃到家鄉的冷麵了嘛!

“快點吃啊,吃完陪我去逛豆豆。”小雪看我的樣子有點不耐煩地說。

豆豆是我們校園邊上的一家文具精品店,雖然地方不大,各種稀奇古怪的文具、工藝品和小玩具卻是應有盡有,那可是當年我和小雪最愛的地方。

一走進店門,我們倆就立刻被眼前琳琅滿目的小玩意吸引了,這些小東西把本就狹小的空間擠得滿滿的,隨便一個小角落裏都放著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驚喜。

小雪找到一個堆滿了拚圖和海報等東西的貨架,然後蹲下來仔細地翻著架子的最底層。

“你在找什麼呢?”我有點好奇,她原來是有目的地來逛啊。

“拚圖啊。你快點過來也幫我找,我要仙道投籃的拚圖。”小雪忙著頭也不抬地回答。

拚圖?仙道投籃?什麼情況?小雪最喜歡的不是流川楓嗎?

雖然很好奇她到底想幹什麼,但看她找得那麼專心,我也隻好也蹲下來幫她找了。

可是我們倆把整個架子都翻了一遍也沒找到她想要的“仙道投籃”。

“算了別找了,根本沒有啊!”我有點不耐煩地說,蹲得腿都麻了。

“不可能啊,我之前來的時候見過的。”小雪依舊不放棄。

無奈的我隻得跑去找了店員過來,才知道那個店裏隻剩下一個“仙道投籃”的拚圖了,因為那個店員自己也很喜歡仙道於是就收起來作為珍藏了。

“求你了,賣給我吧!拜托了!”小雪拽著那個店員的胳膊央求著。

我越來越好奇這個拚圖到底有什麼意義了,小雪為什麼對這個這麼執著?

結果那個店員被小雪的真誠打動了,竟然忍痛割愛。小雪拿著那個拚圖盒子,感激涕零。

會這麼執著於自己想要的東西,這也是隻有高中時代才會做的事情吧。

小雪坐在座位上得意地拆開盒子,裏麵有滿滿的一袋拚圖碎片和一張完整圖片的海報。仙道彰穿著一身白色的球服,縱身躍起,將一顆籃球漂亮地扔向籃筐,他額頭上的汗水閃閃發亮。

“你要這個到底想幹什麼?”我想問這個問題已經很久了。

“嘿嘿,我要挑戰一下在一周之內拚完這五百塊拚圖!”小雪鬥誌滿滿地說。

“可是,拚完了要幹什麼呢?”我實在無法理解這個舉動的意義。

“到時候再告訴你!”小雪擺出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

說完她便拆開那個塑料袋,嘩的一下,幾百片小紙板做的拚圖花花綠綠地撒在桌子上,看得我有點傻眼。

我真是佩服小雪的毅力,這麼多的小碎片,要是我根本無從下手,可是她卻認真地比對著那張海報上細微的顏色變化,即刻忙活起來了。接下來的這幾天,那幅漸漸完整的拚圖就一直平鋪在她的課桌上麵,老師來了她就罩上白色的桌布,老師走了她就翻起桌布繼續拚。

可是她始終也沒告訴我這個拚圖到底是為什麼而拚的。

但我隱隱約約地可以感覺到,這幅未完成的拚圖承載著小雪心中一個無處安放的夢。眼看著一塊塊細微淩亂的小碎片變得完整起來,小雪想要放飛這個夢的期待也越來越強烈。可我始終感到一絲惴惴不安,因為這個夢就像失手放飛的氫氣球一樣,飛得越高,破得越快。

周四下午自習課,我被程楓叫去辦公室討論問題。這是本周我們倆除了上課以外的唯一一次見麵。

我遠遠地望著他坐在靠窗的辦公桌前,心裏默默地告訴自己,這是我的老師,我是他的學生。

然後我換上一個俏皮的笑臉湊了上去,笑嘻嘻地說:“老師好!”

他抬起頭,露出習慣式的溫暖笑容:“怎麼樣,上次給你的那幾道題都做完了嗎?”

“嗯,就是不知道做得對不對。”我把本子遞過去給他。

程楓接過來,認真地看起來,不時地皺起眉頭。我知道,他是被我的解法驚到了。

我的視線不自覺地掃到他桌麵上成堆的書和卷子,不知道那本《物理學基礎》還在不在。

“很不錯嘛!你的想法總是讓我大吃一驚,我都沒想過原來這道題還可以像你這麼解的,好厲害啊夏未央同學!”程楓很是開心地誇我說。

嗬嗬,這些看問題的角度都是我多年修煉才練成的,哪有那麼容易想到呢?我暗自得意。

“其實本來這個問題就不應該用經典物理學來解釋的,畢竟這裏這個光速的設定一出現,就隻能用狹義相對論了,不過好像出題人沒想到這些吧,畢竟這隻是給高中生的練習題而已。”我隨口解釋道。

“嗯,你說得對,畢竟根據這裏的設定條件,我們根本不能選定一個固定的慣性參考係。”程楓點頭說。

“是啊,所以說‘同時’也是有相對性的,因為在非慣性係中的時空是不均勻的,鍾慢效應和尺縮效應就是這樣,因為時間進度與參考係有關,所以時空也是相對的。”我竟然不自覺地講出了相對論的奧義。

糟了,對於一個高中生來說,講出這個好像有點過了。我立即後悔起來,不該這樣賣弄的。

看著程楓驚訝的神情,我心中暗叫不好,把他嚇著了。

程楓就這樣帶著一臉的驚訝,安靜了大概一分鍾,然後若有所思地晃著頭說:“你平時到底在看些什麼書啊?怎麼會連鍾慢效應和尺縮效應這些相對論的東西都懂?”

“呃,這個,其實我就是聽說點皮毛在你麵前賣弄一下而已。”我趕忙做出誇張的笑臉來試圖蒙混過關。

“我覺得好慚愧啊。身為你的老師,總覺得能教給你的東西不剩多少了。剛剛你的那番話我是根本說不出來的。”程楓有點尷尬地笑了。

這是怎樣一個可愛的老師啊!竟然能在學生麵前這麼坦誠!

“嘿嘿,程老師您真是太謙虛啦。剛剛我那都是胡扯的,哪有那麼厲害啊!”事到如今我也隻能用插科打諢來安撫他了。

“這裏的這個參數,好像單位不對吧?”程楓指著下一道題說。

“啊,是嗎?我也不記得到底是什麼了。”我已經下定決心接下來的所有問題都裝糊塗了。

“我來查一下。”程楓說著,便翻起了桌子上的那堆書,我眼看著一本書被他從書堆中抽了出來。

“物理學基礎”幾個大字赫然映入眼簾,我倒吸了一口氣。

隻見他小心翼翼地扶著那本書,直接翻到了最後麵的附錄,手指輕巧地劃過一排一排的參數。

是我的錯覺嗎?為什麼我覺得他的另一隻手始終很小心地按在書邊,好像怕有什麼東西掉出來一樣。

“找到了,在這兒呢。你看,這裏最後麵是‘eV’,不是‘v’。”程楓指著書上的一處給我看。

我卻完全沒心思去理會他的話,眼神始終呆呆地盯著那本書,恨不得一眼看穿全部書頁。

因為我想知道,那封信,到底還在不在?

22.

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偏執的人,因為我很少會對一件事情過度執著,可是,現在的我,卻嚴重放不下一個執念,就是那封信。

我想看到那封信,可又覺得那封信上到底是什麼內容對我來講其實是無所謂的。我隻是非常想打開信封讀一讀,我不想再與它錯過十年。僅此而已。

這個強烈的願望窩在我的心裏就像一把悶火在燒,導致我的每一個呼吸都變得那麼燥熱。

雖然我的理智不費力氣地就告訴我,那封信肯定不會還在那本《物理學基礎》裏。這不可能,畢竟上次偷信的時候被程楓撞倒,就算他再木訥,也不會再繼續藏在同一個地方了。

可是,如果不親手再翻一遍那本書,無論如何,我也是不會死心的。

這種心情就好像是遺失了某樣重要的東西時,盡管知道在那個平時固定的存放位置找不到,也還是會免不了再去那裏摸三遍一樣。

可是我要怎麼辦?這次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叫小雪幫忙了,應該說是要刻意瞞著小雪才行。因為我解釋不清這個執念,又或者是怕跟她解釋,我的心裏對程老師已經起了化學變化。

明明之前騙她說我喜歡程楓的時候還那麼心安理得,現如今這謊言成真了,我反倒心慌了。

既然沒法搞到鑰匙,就不能夜深人靜的時候去。可是,等一下,為什麼我一定要挑夜深人靜的時候去偷呢?

想到這裏我忽然頓悟了,這就叫做賊心虛啊!明明白天趁程楓不在的時候,我可以大搖大擺地過去他的辦公桌假裝送作業什麼的,辦公室裏麵那麼多人,隻要不捅婁子,誰會注意到我啊?!就算被注意到了,隨便胡扯一個理由不就混過去了?

唉,我開始感慨自己穿越回來之後別的什麼都沒長進,對付別人的心眼兒倒是多了不少。

我就這樣又走神了一節課,下課鈴一響,喬苒走到講台上叫住了大家。

“同學們,現在講一下明天下午去東臨湖公園撿白色垃圾的事情,學校的要求就是全體同學都必須將校服穿戴整齊……”

又是公益活動,這種事也是常有的。通常是哪位校領導想要上電視新聞了,就假裝拉著一群學生出去搞點活動,撿撿白色垃圾,去哪裏種幾棵樹,慰問一下烈士家屬之類的。

不過,這倒是一個好機會!

周五下午,我跟著大部隊來到了學校附近不遠處的東臨湖公園,遠遠地看著程楓帶著一群學生在前方有說有笑地蹲下身子撿塑料瓶子,我心裏暗暗地高興,太好啦,果然他跟著來了。

於是我依照計劃,走到小雪身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小雪,我怎麼覺得頭好暈啊……”我用弱弱的語氣說。

小雪有點緊張地看著我,抓住我的手,關心地問:“怎麼了,不舒服嗎?”

“嗯,今天早上就有點不舒服,現在一蹲下一起來的就更暈了……”我繼續做出痛苦的表情。

“沒事吧你?要不你回去休息吧!”小雪心疼地看著我。

“還是不要了吧,讓宋齊知道了又得惹麻煩了……”我用勉強的語氣回答。

“怕他幹什麼!那家夥上次逼你一個人去倒垃圾已經夠損的了,現在你不舒服他還想怎麼樣?這樣吧,我們去找喬苒幫忙。”小雪說著就拉起我的手走到了喬苒身邊。

“喬苒,未央不舒服,你送她回學校吧。”小雪直截了當。

“啊,怎麼了未央?你的臉色很不好啊!”喬苒一聽馬上急了。

“沒什麼的,我沒事啊……”我心裏偷笑著,臉上還是一副慘兮兮的樣子。

欲擒故縱什麼的,果然很好用。

“行了,快點送她回去吧。宋齊那兒,還有龍老師那兒,我幫你去說。”小雪一下把我推給喬苒,便走了。

於是我和喬苒一起回到學校大門口,一路上我始終閉口不言,喬苒看我不舒服也不敢多開口。

“喬苒,謝謝你。我自己上樓回班裏坐著就行了,你趕快回去公園那裏吧,班裏同學不還是需要你指揮嗎?”我在樓梯口對他說。

“沒事,我扶你上樓吧。”喬苒說。

“還是不要了,我自己能行。”我堅持道。

“都送到這兒了,也不差上樓那幾步路,我把你安置好就趕回去!”喬苒也很堅持。

“喬苒,你不明白嗎?我不想和你單獨在走廊裏被其他同學看到……之前洪老師問過咱倆什麼關係,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樣被別人看到了,太不好了。”我使出了撒手鐧。

喬苒聽到這話瞪大了眼睛,露出了驚恐的神情。

“洪老師怎麼知道的?”他很緊張。

“我也不知道啊,所以在教學樓裏還是小心點為好。”我低下頭。

“我知道了,我這就回去公園。你放心,我以後肯定會更加注意的,肯定不會再給你添麻煩!”喬苒的話裏帶著堅定,眼神裏卻透著一絲不舍。

說完這句,他便匆匆地跑開了。我望著他的背影,心裏的愧疚感泛濫起來。

為了這封信,我到底要說多少個謊才夠啊!

我快步走到了三樓辦公室的門口,那扇門敞開著,裏麵隻有幾個三年級的老師埋頭案前。我深吸了一口氣,便大搖大擺地走進了辦公室,那幾個老師看到我進來,也隻是很簡單地抬起頭看了我一眼便繼續工作。

嗯,和我預想的差不多。果然是克服了自己心裏的恐懼之後,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正常了。

我走到程楓辦公桌前,第一眼看到的又是那隻綠色的茶杯。我忍不住伸手過去摸了摸那杯身上有點磨損的卡通圖案,又立刻理智地縮回手來,告訴自己要集中精神速戰速決。

那本書還在,太好了!這一次我格外小心翼翼地將它從書堆裏取出來,拿到書的那一刻,我突然有些緊張。這本《物理學基礎》厚厚地壓在手上,重得不行。我迫不及待地翻開書,雪白的書頁在手指的撥動下嘩嘩地流動起來,從頭到尾,又從尾到頭。

我沒有找到那個白色的信封。

我不敢確認自己是不是漏過了哪頁,於是又一次仔仔細細地翻了一遍。我的眼神努力地追隨著書頁的流動,生怕錯過每一個縫隙。

可是依然不見那個信封的蹤影。

無奈地放下那本書,我的心裏空蕩蕩的。我嘲笑自己這又是何苦呢?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不是嗎?

可是我的手指卻依舊在那本書的封麵上不停地摩挲著,仿佛想要竭盡全力去解開這道封印了十年的魔咒。

“喲,夏未央!怎麼你居然翹了公益勞動跑這兒來了?”一個聲音從我的頭上方傳來。

嚇得我全身猛烈地一抖。我抬起頭一看,居然是蘇漓。

“我來程老師這兒找點資料,你什麼時候過來的?”我慌忙地收拾起心中的淒涼,裝出淡定的神情問。

“從你一個人傻坐在這兒發呆開始啊,你這是來找資料嗎?想什麼呢?”蘇漓露出不厚道的壞笑。

還好,剛剛找信的時候沒被他看到。我放心了許多。

“沒什麼啊,就是在思考一道題的解法而已。唉,跟你說你也聽不懂!”我站起身推了他一把便往門外走。

蘇漓笑嘻嘻地跟過來:“真的嗎?是在思考物理問題?我怎麼看著像在思考戀愛問題啊?哈哈哈,你剛剛那表情都可以去演瓊瑤劇了!”

這話說得我更加內傷了。

“哎,你怎麼也不去公益勞動啊?”我才想起來反問這個問題。

“嗨!我忙著校隊的訓練啊,下周要和外市的籃球隊打比賽,最近都累死了!結果忙得沒做物理作業,這不是才想起來就跑過去補交了嘛!”蘇漓大咧咧地笑道。

“算了吧,是忙得沒做嗎?是根本不會做吧!說,補交的這是抄別人吧!”我瞪著他說。

“嘿嘿,不愧是好兄弟!其實我自己做了兩道題的,剩下的就是問了問秦雨蒙。”這家夥倒也坦白。

“居然抄雨蒙的!你這家夥!”我作勢要打他。

“哎哎,別打別打,小心我告訴大家你一個人在程老師辦公桌前的真情流露,哈哈!”蘇漓一邊躲閃著,一邊笑嘻嘻地說。

糟了,這可不能讓他隨便說啊!那我就全露餡了!

“蘇漓,答應我,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行嗎?”我停手,很認真地看著他說。

蘇漓被我認真的表情驚到了,安靜了幾秒鍾之後,居然也認真地回答說:“好,我答應你。”

我鬆了一口氣,笑著說:“謝謝你。”

“別謝得太早,我也有事拜托你。”蘇漓接著說。

“什麼事?”難得看到蘇漓這麼認真的表情,我有點好奇。

“今天是周五,晚上沒有晚自習吧?那就一會兒下午放學的時候,你在學校一區門口等我,就這麼定了啊!”蘇漓說完便揮揮手,大步流星地走上了樓梯。

我還沒來得及說我答不答應呢,這家夥就溜了!

可是他這麼鄭重地找我,到底是什麼事呢?認識他這麼久,我還是第一次被他主動邀約,感覺略怪。不過在我的記憶裏,我和蘇漓一直都是以這種哥們兒式的友誼相處著。所以他會這樣認真地找我,應該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吧。

我剛剛的失落和抑鬱,被這家夥一折騰,竟然也消退了許多。算了,我還是趕快回到班裏裝病吧。

然而就在我轉身上樓的那一刹那,忽然覺得身後被一道冷冷的視線劃過,一回頭,看到的竟然是——汪露露。

莫名的一股殺氣?我和她四目交彙了一瞬,然後兩人都不自覺地移開了視線,假裝誰也沒看到誰似的。然後我繼續上樓,她卻在走廊那裏轉了彎。

她怎麼也沒去參加公益勞動?我這個樣子被她見到了,總覺得有點不安。不過我們平時基本沒什麼交集,她應該也不會那樣嚼舌根地到處去說我故意裝病吧。

23.

回到教室我就一直趴在桌子上,倒也不是刻意裝出來的,而是真的覺得身心疲憊了。那封信不見了,程楓到底是什麼時候拿走的呢?

會不會是我錯怪了小雪,其實她真的什麼都沒看到?

不管怎麼樣,這件事也隻能讓它過去了。與那封信同時失去的還有我心底裏最後一絲對未來的期望,畢竟那封信是唯一能夠把現在的我與2011年的我聯係起來的線索。

也許我就這樣一直待在這個時空裏,再也回不去了。可是下次與那封信相遇的時候,還是會在程楓的葬禮上嗎?

不,這是我無論如何都不想要再次看到的事實。

既然這樣,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努力地維持程楓的健康,改變曆史,讓他平安地度過這十年吧。

可是我能做到嗎?

小雪他們回來的時候,我已經不知不覺地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而等我醒來時,聽到了小雪的輕聲細語。

“未央,好點了嗎?已經放學了。”

“啊?嗯,好多了,都已經放學了?”我拍了拍腦袋,清醒了一下。

“你沒事吧,要不要我陪你回家?”小雪的眼神裏透著關切。

“睡了一覺精神多了,我沒事了。”

我忽然想起了蘇漓的話,馬上收拾起東西來。

我匆忙趕到學校一區的大門口,遠遠地就看到蘇漓斜靠在牆邊衝著我笑。

“好慢啊,姐姐。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蘇漓抱怨著。

“對不起,我睡著了,小雪沒把我叫醒……”我有點氣喘籲籲地回答。

“來了就好,我就知道你是守信用的人。”蘇漓笑著說。

“你特意把我叫來一區的門口,到底要說什麼呀?”我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哎,別急,二區熟人太多,被那群小子們見到我等你,還不都得跟我奓毛!走吧,這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去‘兩琴相樂’吧,我請你吃冰激淩。”蘇漓不緊不慢地說。

什麼情況?蘇漓要帶我去“兩琴相樂”?

“兩琴相樂”是在一區門口商業街上的一家西餐廳,因為商業街地價貴,所以每間店鋪的空間都非常狹窄。可這個小餐廳卻利用了這個半地下室的幽暗氣氛,把原本狹窄的店麵分割成一個個的小包間,說是包間,其實也就是用竹簾隔開而已。包廂裏麵燈光昏暗,隻放了兩把椅子,也正好呼應了店名的諧音“兩情相悅”。至於為什麼叫“兩琴相樂”,理由當年被我們笑了好久,就在剛一進店門那裏的牆上,掛著一把風琴和一個口琴,據說這是店主當年最愛的樂器,之後又被演繹出許多個版本的愛情故事。其實這裏有的也就是個昏黃曖昧的氣氛,食物又貴又難吃,隻有冰激淩還算是值得一嚐。

在那個時候,如果有誰和誰一起去了“兩琴相樂”,基本上就是地下戀情浮出水麵的證據了。

蘇漓帶我去這家店,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

坐在這個狹小的包間裏,我覺得十分不自在。這裏的燈光太暗了,我的視線基本上除了和蘇漓同學四目相對以外,沒有別的地方可以看。

“嗬嗬,別這麼緊張啊。你肯定不是第一次來這裏吧?上次是哪個帥哥請的啊?”蘇漓察覺到我的不安,打趣道。

“去你的,上次是和小雪一起來的……”我急忙反駁道。

“唉,跟女生來這種地方,你們倆同性戀啊!”蘇漓故意做出誇張的表情。

我一巴掌揮過去,但也沒真的打。蘇漓笑嘻嘻地躲過。

“不跟你鬧了,說正經的吧!未央,你有喜歡的人嗎?”蘇漓收起笑臉。

“啊?”我一下子被這麼直接的問題給問到頭暈了。

“唉,你不說我也知道,肯定有吧,看你下午那個癡情迷惘又痛心疾首的表情,我就知道了。”蘇漓看到我語塞,笑道。

不對勁兒啊,越來越不對勁兒了。我看著蘇漓,這家夥眼神裏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蘇漓,你把我拉到這兒來,該不會是……要跟我表白吧?”我遲疑著問。

“噗!哈哈哈——”蘇漓一口水噴出來,隨即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啊?快點說,到底怎麼回事啊?”我一邊拿紙巾擦桌子一邊偷偷地觀察蘇漓的神情。

“未央,你太逗了,可以這麼直白地講話,我真是沒看錯你!不過你放心,我對你就是哥們兒的感情!”蘇漓盯著我說。

啊,我心裏稍稍鬆了口氣,但是又有股莫名的暗火竄了上來。

“你這家夥,不是表白,把我拉到這兒,又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啊?”我化尷尬為怒氣。

“難不成你真以為我喜歡你啊?雖然我經常把調戲你的話掛嘴邊,可是我還以為你知道這就隻是玩笑呢。”蘇漓說。

“我當然知道了,要不然早就不理你了。”我趕忙接道。

“嗯,所以現在我才想到找你幫忙的。我確實有個喜歡的人,而且好久了,但是一直沒說出來過。可我想著還有一年就畢業了,無論如何我都得采取行動了,但是又需要人幫忙,所以想來想去,又能理解我又還夠聰明的也就隻有你了。”蘇漓認真地說。

戀愛問題找我幫忙?我都不知道誰能幫我!可蘇漓喜歡的人會是誰呢?

“那個,你喜歡的人,是小雪嗎?”我問這個問題完全是出於私心。

“啊?怎麼會想到她啊?我就見過她兩麵,話都沒說過幾句!”蘇漓驚訝地看著我。

唉,我也知道這不可能。可是明明他們就隻見過兩麵,話都沒說幾句,小雪就已經徹底淪陷了啊!

“那是誰啊?你找我幫忙,這個人肯定跟我很熟啊!”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哈哈,真是聰明啊!嗯,就是你那一小幫裏的,不過不是你,也不是你同桌。你猜猜看,剩下的三個哪個是我的菜?”蘇漓又賣起關子來。

剩下三個,雨蒙雖然和他同班,可是人太老實,小初又是個男人婆……

“是茵茵!”我驚呼。

“果然是重點班的,一猜就中啊!就是施茵茵,怎麼樣,我們倆配吧?”蘇漓得意地甩甩頭。

怎麼可能配啊!茵茵這種氣質女王,當然要有個王子來配才行。

“嗯,我也不太清楚……可是,茵茵和咱們是同一個初中畢業的啊,你怎麼拖到現在才想要出手?”我委婉地轉移了話題。

“是啊,初中一入學我就盯上她了,可惜她那麼好的一個學生居然沒分進咱們班,而且那時候我覺得她就跟個公主似的,隻可遠觀啊。她不是一向都對男生不屑一顧嘛,我要是貿然進攻,萬一被她討厭了就沒機會了。所以我要先把自己的條件變好,然後讓她一點一點了解我之後才行!”蘇漓的解釋令我震驚。

茵茵和我還有楊逸從小學開始就是同班同學,她的成績一直不穩定,這也難怪,她每天都要拿出幾個小時練琴實在很分散精力。小學升初中的時候,她差了一點點分數沒能進我們初中的那個重點班,這也是她和她父母的一大遺憾。可惜初中的重點班不是流動的,所以她入學考試沒進來,也就再沒機會進來了。這件事其實對她影響很大,至少我覺得從那時起她的個性就變得更加高傲冷漠了。從小學起她就是班裏最受男生追捧的女生,這種風潮到了初中和高中變得更加盛行起來。所以在男生們的心中,施茵茵就是一個傳說,基本上屬於女神級別了。

所以麵對茵茵,連蘇漓這種滑頭都遲遲不敢出手,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想到這裏,我已經預見到了蘇漓同學注定的悲劇。這麼難得的一往情深,卻注定要變成泡影。初戀果然是最傷人的東西。

“那你想要我幫什麼忙啊?”我心裏想著,無論如何,能幫的我一定幫。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把施茵茵的喜好等等多跟我講講,還有就是,她是藝術特長生對吧?你幫我打聽一下她打算報哪所大學吧,到時候我就以體育特長生的身份和她進同一所大學,這樣我們的未來就有保證了,嗬嗬。”蘇漓滿是期待地道出了自己的小算盤。

原來蘇漓已經想得這麼遠了,這樣精心地為未來做打算,還真是沒看出來。可是,我該不該告訴他,茵茵高中畢業之後就會去法國的事呢?

“蘇漓,我可以告訴你茵茵喜歡什麼。可是,我恐怕你不是茵茵喜歡的類型啊。”我猶豫著,還是沒法說出那個殘忍的事實。

“那我就努力變成她喜歡的類型唄!人心都是肉長的,我要打持久戰,其實不瞞你說,我已經在她麵前埋伏很久了,每次見到她都很小心地說話,就怕惹她討厭。我覺得施茵茵跟你一樣聰明,肯定也能感覺到我喜歡她的,所以我要繼續努力才行。”蘇漓鬥誌滿滿地說。

這樣一來,我更加沒法說出口了,因為我已經完全被眼前這個看似吊兒郎當,其實心思細密的七尺男兒給感動了。

“蘇漓,你覺得曆史是可以被改變的嗎?”我想要和蘇漓一起改變這十年的曆史。

“啊?怎麼突然討論這麼玄的話題?太高深了,我不懂。”蘇漓笑道。

“我隻是想知道,如果一個人回到過去,能不能把曾經的遺憾都更正過來。”我說著自己的心裏話。

“啊?你都在想些什麼啊?如果這個人真的回到了過去,那曆史不是已經被改變了嗎?”蘇漓看著我,滿眼疑惑。

是啊,他說得對啊,過去的我從來不知道,在我身邊的朋友原來還藏著這樣一份暗戀,小雪也好,蘇漓也好,這都是穿越回來的我才重新發現的啊!

“嗬嗬,我胡思亂想而已。你說得對,那就加油吧,我相信你可以改變曆史!”我笑著說。

“傻笑什麼啊,我當然能成!不是說人民群眾是曆史的創造者嗎?我家可是三代貧農!”蘇漓也笑了。

“嗯,我相信你,我們都可以做到的!”這句話,其實是說給自己聽的。

“唉,真搞不懂你成天都想些什麼。未央,你知道為什麼我喜歡的人不是你嗎?”蘇漓問。

“啊,為什麼呀?”我好奇地問。

“確實,你長得也挺好看的,人又開朗,傻乎乎的,還愛笑,學習又那麼厲害,那群傻小子們都喜歡你也是很正常的。可是這些喜歡你的男生基本上都是和你不熟的人,他們就是被你這個外表給蒙蔽了。” 蘇漓的話那麼深刻,一下子擊中我的要害了。

“為什麼呀?”我急切地問。

“因為你太強勢了,可能是你比我們都聰明太多了吧,腦子裏好像總是思考著很多高深的問題。雖然你表麵上大咧咧的,但是離你越近就越看不清你的想法,估計能和你交流的也隻剩下楊逸了。”

“呃,是這樣嗎……”我被蘇漓的話嗆住了,什麼都說不出來。

“其實我老早就覺得楊逸特適合你,初中的時候看你倆鬥嘴是咱們班最出名的風景了。”蘇漓笑嘻嘻地說。

唉,又是楊逸。

“我和他隻有鬥嘴的緣分,別的就算了吧。”我歎著氣說。

“啊?這麼說,你喜歡的不是楊逸?那你剛剛坐在程老師辦公桌那兒發呆到底是為了誰啊?”蘇漓有點吃驚了。

“都說了是思考物理問題了,你想太多了!”我無力地抵抗道。

從“兩琴相樂”走出來的時候天已經有些黑了,一區校園門口這條小街也變得空蕩蕩的,蒸騰的熱氣已經消退了下來。我和蘇漓道了別準備回家,卻發現一區門口不遠處有個人影站在那裏望著我。

我仔細地看著那個人,努力地分辨著這個身影,個子很高,身材瘦長,穿著一身西裝。

難道……是程楓?

我不敢再多想,於是馬上轉身,假裝什麼也沒看到地撒腿就跑。

我在心裏暗暗祈禱著,千萬別是他啊!

24.

其實我也不是怕程楓看到我和蘇漓走在一起,都是同學,有事沒事地聚一塊兒挺正常的。可是,大晚上的,和他從“兩琴相樂”裏出來被程老師看到,我這心裏總是有點不安。直到睡前,這種心慌慌的感覺竟然一直糾纏著我使我無法入眠。

就好像明明沒做壞事卻被誤打誤撞地被抓了贓,總是有一股子衝動想要給自己還一個清白。

我想著要不明天見到程楓的時候跟他說清楚吧。

可是,我這樣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搞不好再變解釋為掩飾,掩飾變故事……

而且這個蘇漓找我聊他的戀愛問題,這事兒怎麼也不適合講給老師聽吧?雖然我很清楚程楓不是會介意這些的人,更不會跑去洪姐那裏嚼舌根。

不行不行,蘇漓難得正經一把,將自己心窩裏的秘密都告訴我了,我怎麼能隨隨便便就把他賣了呢!

要不還是先探探口風,確定那個人影是不是程楓吧,搞不好是我看錯了呢。

好糾結啊,一想到我這久經沙場的大齡科研女工作者,現在居然會淪落到為這麼一丁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高中生心事睡不著覺,我都忍不住笑話自己,太沒出息了!

想到這我忽然覺得,將來如果我有了孩子,就培養他有一個長久的愛好吧,就像彈鋼琴的施茵茵一樣。這樣孩子就可以把多餘出來的精力專注在一件有意義的事情上,就不會那麼愛胡思亂想了。

唉,我想得太遙遠了……

由於我一晚上想了太多事,導致睡眠很淺,早上伴著清晨的第一聲鳥鳴我睜開了雙眼。洗漱之後,和爸媽一起吃早餐,我心裏感激著父母為我所精心營造的溫馨氣氛。然後我帶著愧疚的心情謊稱自己去學校圖書館上自習,便離開了家門。

把書包放在圖書館的長桌上,我便迫不及待地來到這個偏僻的小籃球場。丁香花已經謝盡,空氣中隻留下青草的味道。球場周圍的泥土地上依舊可見零零落落的小花瓣,大部分已經褪去了紫色,呈現出一種淡淡的粉。

我來得太早了。

雖然覺得有點難為情,但是既然已經決定了這周末一定要早到,就安靜地等吧。於是我坐在石階上,就在上周程楓等我時坐的位置。

上周他就坐在這兒,表情是那麼的放鬆,那麼的怡然自得,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呢?我那麼久沒出現,為什麼他完全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焦躁不安?

難道他知道我喜歡他的事情,篤定我一定會到?

這不可能,那時候連我自己都沒確定的心情,他怎麼能看得出?可是,他就這樣一聲不響地把那封信藏了起來,難道不是故意的嗎?

既然這樣,那封信又到底寫了什麼,為什麼一定要藏起來等十年?

想到這裏我又不由得焦躁起來,那封信就是我心中的痛。

“想什麼呢?這麼專注。”程楓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我的麵前。

我的心髒猛地收縮了一下,馬上強迫自己停止這些混亂的情緒,然後抬起頭對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老師好!今天我來得比你早,嘿嘿!”我習慣性地說出了“老師好”這三個字。

“哈哈,是啊,我沒想到你會比我來得早。”程楓順著我的話說。

“上周我遲到了那麼久嘛,這周肯定要將功補過!”我調皮地笑道。

“嗯,那就趕快過來吧,咱們先練練運球。”程楓掏出一顆籃球順手拋給我。

我接過球,開始按照他的指示,裝模作樣地練起運球來。可是我根本沒法做到連拍兩球,那顆籃球在我的手掌下彈了一下之後就立刻彈走了。

對於自己沒有運動神經這件事,我一向都是坦然接受的。可是今天,我不免有點懊惱了。

“不要灰心,剛開始練習肯定要慢慢適應控球的感覺。來,把球傳給我。”程楓給了我一個鼓勵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