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尷尬地不知道該望向哪裏,算了,反正逃不掉的,我還是早死早超生吧,索性直接走了過去,盡量做出一副平時的樣子。
“考得好嗎?”我不自然地問。
“還行。”楊逸冷冷地回答。
“我不參加考試,你都沒有壓力了吧,哈哈!”我幹笑著說。
“就算你參加考試,我也沒什麼壓力啊!”楊逸還嘴說。
“算了吧,不知道是誰總是考不過我。這次我不能考試,你肯定偷著樂了好幾天吧?”我故意做出一副欠揍的表情。
“唉,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總考不過誰,別期中考試考了一把第一就飛上了天行嗎,之前幾次不都是我考得比你好?”楊逸好像上當了,繼續還嘴道。
我暗暗舒了一口氣,很好,我們恢複正常了。
“啊?是嗎?我怎麼都不記得了!”我笑著開始耍賴。
“哎!跟我來。”楊逸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之後,拉起我的手開始上樓。
“啊?你帶我去哪兒啊?你慢點!”我被他硬拉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楊逸沒有再說話,隻是一直死死地拉著我的手爬樓梯。我知道了,他是要帶我去樓頂。
經曆了周六的事情,我一直都沒有和他正式地談過,看來他也有話想要說吧。
所以剛剛的鬥嘴,果然又是他在配合著我演戲而已嗎?
楊逸又一次推開了那扇大鐵門,這一次出現的不是那個風雨交加的狹小屋簷,門被推開的那一刻,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陽光普照的開闊視野。
整個樓頂都被陽光照得一片金燦燦的。風很大,我呼吸著迎麵撲來的空氣,抬起頭,閉上眼睛,享受起這樣美好的夏日陽光。
“真好,這裏真舒服。”我依舊閉著眼睛,感受著陽光透過眼瞼形成的特殊的光亮感。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這裏的。上次來得不是時候,所以一直想著有什麼機會能再帶你上來一次。”楊逸平淡地說。
“嗯,我喜歡,這裏真是個好地方!”我笑著看著他說。
身旁的楊逸也笑著看著我,這一刻,我終於覺得他的笑容原來也可以是溫暖的。
楊逸走近了我,越來越近,他的眼睛一直都是微笑著的。我站在原地,竟然意外地不覺得有絲毫的緊張感。
他是笑著的,他要做什麼呢?
他的臉越來越靠近,近到我能聽到他的呼吸聲,可是他的眼睛依舊是笑著的。
這樣的近距離終於讓我覺得有些不適應,於是想要轉過臉去不看他。可就在我轉頭的那一刹,他突然伸出手扶住了我的臉龐,然後輕輕地吻了下去。
隻是輕輕地嘴唇觸碰,我卻已經緊張得全身麻木了。
我正努力地想要掙脫的時候,他已經移開了嘴唇,緊緊地抱著我,我動彈不得。
“你好狡猾,用這樣的笑臉騙我,讓我都沒有防備。”我有些惱火。
“你一直欠我一個正式的初吻,今天算是還我的!”楊逸抱著我,緩緩地說。
所以他一直都記得小學的那件事,他也把那次當作是我們的初吻。
“真是個小氣鬼,當年的事情還記得那麼清楚!”我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了。
“我當然記得,我記得我們從小到大一起經曆的每一件事。每次我決定克製自己不再想你的時候,你就會莫名其妙地搞出一些事情來,讓我不得不又一次為你擔心替你解圍。你總是這樣,自己大咧咧地做那麼多沒頭沒腦的傻事情,然後要我跟著你一起遭殃。夏未央,這些年來你欠我太多了,在沒有一樣樣還清之前,你不可以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楊逸說著這些話的時候,語氣裏充滿了回憶的苦味。
楊逸的這些話好像一根根浸著過去痕跡的銀針,借著陽光灑在皮膚上的微熱一根根刺進了我的皮膚,然後隨著血液流遍全身,最後深入到骨髓。疼痛感由外向內一層層地加深,最終引發的是充血性的窒息。
我已經痛不欲生了。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痛楚,是因為他說的每一句話都那麼真實,讓我無言以對。我第一次知道,這份從小學起就開始的曖昧不清的感情,原來也深深地折磨著他。
隨之而來的是積攢了多年的怨念一下子沒了立場,長期以來我一直以受害者自居,可是現在我才發現,原來受傷的不隻是我,他也一樣遍體鱗傷。
“楊逸,對不起……”這是現在我能說的唯一的話。
“沒關係的,未央,你有一輩子可以來補償我!”楊逸說。
“一輩子?你也太誇張了吧,不帶這麼貪婪的!”我掙紮著開起玩笑來。
“我就是要這麼貪婪,因為你本來就是我的!”楊逸固執地說著,然後又把嘴貼在了我的脖子上,竟然一口咬了下去。
“啊!你幹什麼?好痛!”我慘叫一聲。
“給你蓋個印章,有了這個印子別人就都不許碰你了!未央,你就是我的!”此刻的楊逸好像是幼稚園裏霸道的小孩子。
可我不是幼稚園小孩子們爭奪的玩具。
52.
頸上的齒痕很深,痛得我全身都發麻,不停地用怨念的眼神瞪著楊逸。
可這家夥卻一副毫不介意的樣子,很自然地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創可貼,然後撕開包裝貼在了我的脖子上。
“你怎麼連創可貼都準備好了?”我不敢相信剛剛所發生的一切。
“嗯,早就準備好了放在口袋裏,就等著什麼時候有機會給你蓋這個章!”楊逸露出了詭異的微笑。
我已經完全不相信眼前的這個人是我認識的楊逸了。我認識的楊逸不可能做這種事情的,他明明是一座萬年不化的冰山,什麼時候有了此等衝動,變得這般幼稚啊?
“不要懷疑,未央,這就是我預謀已久的,我想要做這件事已經很久了。”楊逸又一次輕易地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創可貼,這個齒痕對我造成的衝擊實在太大了,現在心裏真是百般滋味,大腦也一片混亂。這都是怎麼了?
“洪老師答應你去郊遊了?”楊逸忽然問。
“嗯。”我點點頭。
“真好,我們到時候又可以晚上一起看星星了。”楊逸淡淡地說。
“啊?嗯。”我先是一驚,隨即點頭。
他說的“又”指的就是我們當年小學時候去春遊的晚上,在天文台看星星那次吧。就是那天我“強吻”了他,所以晚上見到他就躲。可是因為天文望遠鏡就那麼兩台,所以同學們都是每兩個人排隊一起看的。因為我和他是負責排隊管理秩序的,結果輪到最後才到我們倆去看。
當時我因為白天的事情特別尷尬,和他站一起的時候我超級緊張。尤其是到了最後看完的同學們都回去睡覺了,隻剩下我們倆,我都沒敢主動和他說話,他也一直都保持沉默。
所以我們倆第一次晚上一起看星星的全部過程都是沉默著進行的。
想到這些我就又有想要一頭撞死的衝動,往事真是不堪回首啊。
不行,我不能在這樣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回去吧,估計班裏都開始講郊遊的事情了。”我提議。
“嗯。”楊逸輕輕地點頭,然後拉起我的手。
我迅速地把手抽了回來,有點尷尬地說:“我自己能走。”
他沒有多說什麼,任由我將手撤回,臉上依舊保持著那種詭異的笑,仿佛那個咬在我脖子上的齒印真的會起作用一樣。此刻他的臉上呈現出來的是一種安心感,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回到班裏的時候,大家果然已經在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周六的郊遊事宜了。我和楊逸一前一後走進教室,看到講台上正站著宋齊和喬苒。
我故意低下頭不看他們倆,就怕又碰上喬苒那淒楚悲涼的眼神。
“未央,你的脖子怎麼了?”小雪的眼睛是雪亮的,一眼就看到了我脖子上的創可貼。
“沒什麼啊,本來是被蚊子叮的一個大包,剛剛被我抓破了。”我無奈地撒了個謊。
心裏卻是越想越窩火啊,剛剛怎麼就那麼笨的讓楊逸給咬了一口呢!
“嗨,不至於吧,一個蚊子叮的包抓破了還貼個創可貼啊?對了,楊逸怎麼和你一起進來的?”小雪的眼睛告訴我她沒有把這個創可貼和楊逸聯係到一起。
我悄悄地鬆了口氣,可是懊惱的心情還在繼續侵襲著。晚上回到家,我對著鏡子揭開創可貼,發現了兩排紅紅的牙印就那麼端端正正地呈現在我的頸部,我用手撥了點水在上麵洗了洗,牙印還在。
我要怎麼才能去掉這個印子啊?!
心煩意亂地我又想起楊逸的話:“給你蓋個印章,有了這個印子別人就都不許碰你了!未央,你就是我的!”
我覺得這個齒痕就像一個緊箍咒一樣,越想要掙脫它的束縛,我就會被勒得越緊。
算了,還是不要去想了吧。一個牙印而已,過幾天結了疤就自動消了。隻要不被程楓看到就好了,於是我又把創可貼貼回去,假裝沒事一樣睡覺了。
周六一早,我就帶上了媽媽給我準備好的各種食物,被爸爸送去了學校。這個感覺真是相當令我懷念的,好像是小時候去幼兒園一樣,包裏被吃的塞得滿滿的,爸媽還是一副不放心的表情。
明明都已經是二十七歲的大人了,還這樣貪婪地享受著父母的溺愛,真是太慚愧了!
高二年級的學生浩浩蕩蕩地在老師的帶領下,坐上了大巴,往山裏駛去了。每輛車裏坐一個班,再加上帶隊的兩個老師,被塞得滿滿的。我們班帶隊的老師當然就是班主任龍哥和程楓了。
因為車程長達兩個小時,就這麼幹坐著實在有些無聊。於是龍哥指示了一下之後,在喬苒的帶領下,車上的同學們開始了拉歌遊戲,也就是一個人起頭唱一句歌,歌詞結尾的那個字要是下一個唱的那句歌裏包含的字。
我看著喬苒在前麵熱情洋溢的樣子,心裏真是又愧疚又佩服。在這種情況下,他總是能將個人情感放在一邊,專心地投入到集體活動中去。但是他的眼神掃過我的時候,還是免不了帶著些許哀怨。所以為了讓他能正常發揮,也為了讓我心裏能更舒服些,我申請了放棄參加這個遊戲,理由當然就是身體不適了。
我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裝睡,耳朵卻是打開著,聽他們的歡歌笑語。
程楓很有興致地積極地參與進來。因為大合唱領唱的身份,大家都知道程老師有把好嗓子,所以在喬苒和宋齊的鼓動下,程楓被大家起哄唱了好幾次。我偷偷地聽著,心裏強憋著笑,眼睛也緊閉著,不敢多看一眼。
有一件事非常出乎我意料的事情是,一向老實巴交的金心怡,今天在這次接歌遊戲裏表現得異常活躍,好幾次主動接了別人的歌,而且這幾次她接的都是程楓唱完的歌。這是什麼情況?
雖然覺得有點詭異,可是我一個裝睡的人也不好意思隨便醒來,於是隻好一直裝睡下去。可這個車坐得越久我就覺得越不舒服,一邊是聽著程楓和大家的各種互動心裏癢癢的,另一邊是發自內心地察覺到一個事實,我暈車了。
我感覺胸口特別悶,胃裏麵翻江倒海的,我幾次試圖用深呼吸把這種感覺壓下去,可都失敗了。喉嚨裏很幹,不斷地有東西往上湧。不行了,要到極限了,可是我不能吐在車上啊!而且現在這種狀況,要想讓司機停車也是不可能的吧?
怎麼辦?胃裏的東西又一次往上湧起,我忍不住伸出手捂住了嘴。
“給你,喝點水吧!”突然有人在我耳邊說。
我睜開眼睛,竟然是楊逸。他什麼時候坐到我身邊來了?我驚訝地環視四周,發現原本坐在我身邊的小雪已經換到了另一側的位置上,正在不懷好意地衝我招手。
我用哀怨的眼神看了小雪一眼,可是那死丫頭卻做了一個鬼臉。真是氣死我了!
“水,到底喝不喝?”一旁的楊逸把剛剛我和小雪的眼神交流盡收眼底,不耐煩地說。
“啊,謝謝。”我接過水,吞了幾口,胃裏火燒的感覺瞬間減輕了許多。
看到我的樣子,楊逸說:“閉著眼睛裝睡最容易暈車了,你還是老老實實地睜開眼睛吧!”
太丟人了!剛剛自己拚命暗自做的所有努力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我行不行啊!
“誰裝睡了!我是睡著了然後胃裏不舒服又醒了!”我掙紮著狡辯道。
可是我心裏一清二楚,這種話就是說給自己安慰的。
“嗬嗬——”楊逸輕巧地笑起來,這分明就是嘲笑!
我已經惱羞成怒了,可又沒話可以頂回去。萬般無奈地隻好把頭扭向窗戶,眼睛盯著窗外不理他。
車窗外是青蔥一片,陽光很足。心神不寧的我完全找不到一個可以凝視的位置,外麵的風景流動得太快了,在強烈的日光下晃得我眼睛生疼,於是忍不住眨了眨眼。
可當我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卻清楚地在車窗上,看到了程楓的影子,恍惚間我看到了他眼神裏一閃而過的落寞。
53.
我很確定自己在車窗上看到了程楓的影子,可是當我轉過頭真的望向他的時候,卻發現他已經移開視線和身邊的同學們有說有笑了。
但是我確定他剛才是在偷偷看我的,從大合唱那次之後我就十分確定了。
心裏騰起一絲小開心,可是馬上又覺得不對勁了。我身邊現在坐著的可是楊逸啊!不行,我得把他趕走。
可是當我看向身邊的楊逸,準備說點什麼把他氣走的時候,這家夥居然學起我閉上了眼睛!我看著他這副泰然自若雷打不動的模樣真是鬱悶得要死。
“喂,別裝睡了!要睡也回你自己的座位去睡!”我小聲地在他耳邊嗬斥道。
可是他完全沒有反應,依舊閉著眼睛,好像真的睡著了一樣。
這種回應令我更加火大了,便狠狠地捏了他的胳膊一下,這一下我也算是使出了全力了。
“哎呀!好痛啊,你幹嗎?”楊逸慘叫一聲,然後裝出無辜的樣子看著我。
這一聲慘叫很大聲,一下子吸引了一車人的注意。大家都齊刷刷地望向我這裏,神色各異。
我瞬間慌了,這小子實在太有心眼兒了,這樣一鬧我還怎麼把他趕走啊?
“未央姐,不要一睡醒就欺負人嘛,你睡醒了也得讓別人睡吧!”坐在對麵的周博通一臉壞笑地看著我倆。
我這才發現,原來小雪換過去的位置就在周博通的身邊,這麼說來原本楊逸是坐在那個位置的,不知耍了什麼把戲讓小雪配合他換了座。我又忽然想起了那一天洛英奇的話:“周博通比我更早就注視著小雪了。”
於是我看著坐在周博通身邊同樣幸災樂禍的小雪,心裏忍不住感慨著,你這個傻丫頭,自己變相地把自己都給賣了還不知道!
此時此刻,大部分人都是擺出等著看好戲的表情,連平時一向板著臉的龍哥,都樂嗬嗬地看著我尷尬的樣子,隻有坐在前麵的喬苒和宋齊表情很難看。我瞄了一眼程楓,他還是掛著那副習慣式的招牌笑容,笑盈盈地看著我這邊,表情上絲毫看不出一點異樣。
但是我知道,他心裏肯定不好受。
然而事情已經發展到這樣的局麵了,我也實在沒什麼辦法了,隻好憋著一肚子悶火看著楊逸說:“你睡吧,睡吧,睡死你!”
楊逸向我投來一個勝利的眼神,之後便又閉上了雙眼不再說話。可我隱約從他微微上揚的嘴角看出了一絲詭計得逞的快感,鬱悶得我又把頭扭向車窗,假裝看外麵。
凝視著車窗的我,又一次在倒影裏看到了程楓的眼睛,心裏不免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餘下的旅途我沒有和楊逸說一句話。確切地說,接下來的兩天我也不打算再和他說話了。
在盤山公路上晃悠了兩個小時,我們終於到了野營的目的地。下車的那一刻我深吸了一口山裏清涼的空氣,整個人都順暢了許多。這一路上又是暈車,又是吃悶虧的,可是把我鬱悶壞了!
“嘿嘿!這一路和楊逸感情培養得怎麼樣?”小雪蹭了過來,笑嘻嘻地說。
“你還說!居然幫著外人整我,你還是不是我姐妹啊!”我剛理順的氣息又亂了。
“別這樣嘛,楊逸又不是外人,你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剛剛發現你倆坐在一起特和諧,而且現在我也覺得這個人挺不一般的了,跟你太配了!”小雪笑著說。
我有點懂她會幫楊逸的目的了,她這是變相地要我放棄程楓啊。
“總之你不許再這樣吃裏爬外了,下次再要我發現你幫著他算計我,我就不理你了!”我拍了小雪一下警告說。
“好好,我錯了!”小雪嬉皮笑臉地說。
可是她這一副表情已經足夠告訴我,這死丫頭根本沒知錯。原本很想提醒她小心一下周博通的,可是又一想還是決定算了。
我還是不要這樣輕易地幹擾別人的人生了,明明自己已經一團糟了。
大家到了地方,簡單地活動了一下筋骨,就馬上在班幹部和老師的帶領下開始忙活起來了。每個班級劃分了一塊區域,男生負責搭建帳篷,女生負責洗菜做飯。這是一個專門給遊客提供野營的景區,所以各種工具都應有盡有,唯一需要大家做的就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
我看到程楓和龍俊東兩個老師很快就各自帶領了一批男生開始指揮搭帳篷了。這其實是個還蠻有技術含量的活,需要多人的配合,畢竟是大型的帳篷,要睡二十幾個人的那種,沒有一個好的指揮還真就不好幹。
這個時候就愈加能看出程老師的魅力了,他真不愧是物理老師,各個細節都講得頭頭是道。此刻的他就像一個睿智英勇的指導員,身體力行地指導著士兵怎麼才能打勝仗,他手下的兵在他的熱情帶動下也都忙活得井井有條。
與他不同的,班主任龍哥卻依舊是一副不緊不慢高枕無憂的模樣,安安穩穩地站在一旁看著他那一夥的同學各種糾結與犯錯,自己卻基本是一言不發,學生有了問題也不直接回答,全部都讓他們自己研究。這感覺就好像是抱著一個薑太公釣魚的心情,不管帳篷搭得怎麼樣,你們就自己折騰去吧!
親力親為和放任自流,其實也是不分高低的兩種教育模式了。
我就坐在一棵樹下,看著他們各種忙,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女生們都去另一邊靠著小河那裏的灶台準備做飯了,小雪看到那樣一口超大的鍋坐在爐子上,驚訝地跟我說:“天哪,這種鍋真的是用來做飯的嗎?”
我笑起來,確實,這種生火做飯的事情離我們實在太遙遠了。所以我突然發覺其實學校安排的這次郊遊很有意義,雖然我還是什麼都體會不著。
我的身邊是小山一樣的書包和物品,宋齊一下車就奔我跑過來略帶嘲笑地跟我說:“夏未央,這次組織安排給你一個重大的任務,就是給大家看包,你就老老實實地坐在那兒吧!”
我鬱悶地看了一眼那堆東西,這有什麼好看管的呢?大山裏連個人影都沒有,難不成還能來頭狗熊把東西偷走?
不行,就這麼被晾在這裏的感覺實在不怎麼好,我還是去轉轉吧!
其實也沒什麼地方好轉的,這一整片的空地上全是來露營的學生,空地的一側是樹林,另一側是小河。我看了一眼那個樹林,沒啥膽量一個人走進去,畢竟我還是個傷員,萬一迷路了跌倒了沒人救我很危險,有人救我又惹麻煩。算了,還是沿著小河走走吧。
於是我一個人順著小河慢悠悠地散步,看到的其實也就是其他班的學生各種忙碌的熱火朝天的場景。不過天氣很晴朗,山裏又不熱,河水蠻清澈的,我的心情也變得好了不少。
走得有些累了,我就蹲下來,望著歡快奔流的河水發呆。
“夏未央,你怎麼也來露營了,傷還沒好吧?”身後有人走過來說。
我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蘇漓,笑著回答說:“在家待著太無聊了,還是和大家一起出來比較開心。”
“看樣子你心情不錯,和楊逸和好了就是不一樣啊!”蘇漓笑著坐在我身邊,又幫著我也坐了下來。
“唉,怎麼你們個個現在一見到我就提那個家夥呢?”我抱怨著說。
“還不是那家夥現在對你表現得太明顯了!你還想繼續抵賴啊?”蘇漓很直接。
蘇漓的話讓我無言以對了。確實,我現在說什麼都是越描越黑。
蘇漓看到我沉默了,歎了口氣說:“唉,你這就是叼在嘴裏的肉就不是肉了,我們可是吃不著葡萄還盼著葡萄的甜呢!”
我看著一臉落寞的蘇漓,他肯定因為施茵茵的事情傷心了很久吧?
“哈哈,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文采了?蘇漓,你語文這麼好的嗎?”我不想讓氣氛那麼沉重,故意打趣說。
“嗨,這不都是為情所傷逼出來的嗎?失戀絕對可以讓一個陽光的男生頹廢成陰沉的文人!”蘇漓苦笑著說。
“蘇漓,茵茵的事,你還在難受吧?”我有些心疼地問。
“說不難受肯定是騙你的,你也不信吧?上次排練那回,你特意幫我製造機會真是謝謝了,我摟著她往大雨裏衝的時候真的特幸福,真恨不得永遠都跑不到教學樓。可惜那大雨一過,我的幸福也就成泡影了。”蘇漓望著遠方說。
這家夥以前滿口的戲謔,現在突然變得這樣文藝了,我卻一下子沒話可說了。
“起碼有過一次很開心的回憶,也是好的。”我企圖安慰他。
“哈哈,說得是啊!我就不明白了,施茵茵她怎麼能喜歡楊逸那小子呢?就那身高,就那長相,說白了值點錢的就是那個裝滿了鬼點子的小腦袋!”蘇漓抱怨起來。
撲哧一聲,我笑了起來,他對楊逸的這個評論實在太讓我開心了。
“你還笑,你不也一樣被拐了嗎?”蘇漓無奈地說。
“我哪有啊!都說了我和楊逸不可能的!”我堅持地反駁道。
“唉,你就繼續自欺欺人吧!”蘇漓歎了口氣說。
我很想告訴他我是有愛人的,但那人真不是楊逸,可是又實在沒法把我和程楓的事情說給他聽,雖然這件事顯然已經不再是一個秘密了。
“對了,過幾天我要出去考試了,好多大學都給我發了邀請想招我進去當體育特長生,北京、上海、廣州,不少好地方呢,你覺得我去哪兒合適?”蘇漓看著我問。
我一時有點措手不及,這個問題,本來應該由施茵茵決定的吧。
“這個,還是你自己決定吧,我怎麼能幫你決定啊?”我說。
“本來還想著就算不能和施茵茵進同一所大學,至少也能去同一個城市呢!這下好了,她一竿子支到了法國,我的腿再長也追不過去了。”蘇漓感慨著說。
我忽然覺得有這樣一個能吐露心聲的好朋友真的很難得,想到還有一年就分開了,我現在就覺得非常舍不得。
“那個,來上海吧!我和小雪都打算考上海的大學,到時候你也在,大家還能像現在一樣玩多好啊!”我腦子裏冒出了這個提議,然後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了。
“好哇!就算沒了愛情,還有你們的友誼在,我也滿足啦!那我就挑上海的大學了!你們要說話算話啊,一定都得給我考到上海來!”蘇漓的眼裏露出了希望的光。
我激動地點點頭。其實我已經記不得十年前的蘇漓最終去了哪一座城市,因為過去的我和他並沒有這麼深厚的友誼,可是現在,我卻發自內心地希望我們的這個約定可以成真。
於是我心裏默默地對蘇漓說:“蘇漓,咱們一年後上海見。”
忽然我聽到了身後好像有腳步聲,我猛然回頭,卻沒見到人影。我看著蘇漓說:“好像有人剛剛在偷聽?”
“嗯,我看到了,是任淩初。”蘇漓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笑笑說。
54.
從蘇漓那樣輕鬆的表情裏,我看出了他對任淩初這一舉動的習以為常。
“行了,不跟你多聊了,我還得去幹活呢!你也快點回你們班那裏去吧,要不楊逸看不到你肯定著急了,哈哈!”蘇漓站起身,又一把將我也拉起來。
我無奈地瞪了他一眼,知道他不想多聊小初的事情,也就不便多問了。
獨自一個人往回走的時候,我心裏卻始終有點放不下小初,這丫頭鬼鬼祟祟地偷聽我和蘇漓的談話,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想著我便走到了他們班的那兒一塊附近,想找到她說說話。
見到她的時候發現她身邊正坐著秦雨蒙,兩個女孩在小樹林邊上坐著說話呢。
我走過去,笑著和她們打招呼:“小初,雨蒙,你倆聊什麼呢?”
任淩初見到我眼神閃爍了一下,然後笑著說:“未央,你和蘇漓聊完了?”
“嗯,剛剛是你路過嗎,怎麼都不打個招呼就沒影了?”我看到她這樣坦誠,也直接地問了。
“不想打擾你倆唄,蘇漓就對著你的時候說話那麼認真,我一去就變成胡鬧了。”小初苦笑著回答。
“未央,一起過來坐吧。”雨蒙站起來扶著我坐在地上。
“茵茵呢?”我很好奇任淩初的身邊竟然沒有施茵茵。
“茵茵沒有來,她這周末有演出。”小初回答。
“難得這麼一次機會大家一起出來玩,少了她真可惜。”我簡單地回應著,卻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開口了。
“可是我猜就算她沒有演出,可能也不會來的吧。”小初忽然這樣說。
確實,一邊是楊逸,一邊是蘇漓,哪個她都不想見吧。心裏這樣想著,我嘴上卻什麼都沒說。
“未央,你的傷怎麼樣了,這樣出來沒事嗎?”秦雨蒙適時地轉移了話題。
“嗯,快好了,就是這個石膏好重啊。”我晃了晃手臂,回答道。
“真好啊,你這一受傷,大家都這麼關心你,連楊逸都對你那麼好了。”小初感慨著說。
又是楊逸,我沉默了。
“未央,雨蒙,其實我特別羨慕你們這種長得又好看個性又好的女生,還有茵茵和小雪,你們四個都是招人喜歡的美女,未央你學習那麼好又活潑開朗,小雪古靈精怪,茵茵那麼有藝術氣質,雨蒙又安靜溫婉,隻有我一個是假小子,成天跟個小醜似的。”任淩初帶著些許自嘲的口吻說。
“為什麼這麼想呢?你那麼率真,又酷酷的,我們都很喜歡你啊!”我有些心疼地說。
“是啊,小初,你有你的魅力在的,不要這樣想啊!”雨蒙也露出了疼惜的目光。
“可是你們有那麼多人喜歡,你們有了喜歡的人也可以去爭取,我卻什麼都沒有,我喜歡的人從來都沒把我放在眼裏。”小初的情緒更加激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