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拋棄一切。”你說,語氣堅定而決絕。
雖然沒過多久,那個所謂的劇組就以人去樓空證實了它隻是個騙報名費的皮包公司,但你卻慢慢向我印證著當年在那個麵試小區樓下你言辭灼灼說的那句話。
高三那年,你匆匆去了武漢,花巨額學費念了那裏出名的藝術生補習班,接著參加藝考,你以出眾的藝術分征服了南來北往的各大藝術院校,隻可惜高考文化分數太低,最終還是隻能選擇就讀武漢的某所藝術大專院校。
但我仍覺得你應該是幸福的,因為那時候你身邊已經有了蘇×,那個我曾以為你最愛也最愛你的人。
他是你在考北影的時候認識的,有出眾的才華,輕鬆過了北影的初試,可惜複試前夕卻因弄丟了準考證而與名校失之交臂。後來,他跟你一起念了武漢的那所藝術大專院校,年紀輕輕便在校外辦了藝術補習班,月收入過萬,全供了你奢侈的消費。
論外表,他長身而立,溫潤如玉,你笑語嫣然地站在他身邊的時候,真真是一對璧人。
可是,你還是做了很多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的事,比如,去整容。
“你知道嗎,我做磨下頜角手術的時候,那醫生把我的嘴扯得比裂口女還大。看過裂口女沒?就那樣的,然後把一把電鋸伸進去,就那樣把骨頭給鋸掉。我的身體不太好,術後大出血,我本以為我要死在那裏了!”在蘇×為你租的租金高得嚇人的高檔公寓裏,你誇張地手舞足蹈著和我形容你的手術。
“後來蘇×回來看到我整個臉腫得跟豬頭似的,心疼死了,還掉了眼淚。”提到蘇×的時候,你的神色還是黯淡了一下,語氣也柔軟了下來。
你永遠這樣馬不停蹄地折騰著,平麵模特、酒吧駐唱、電視劇群演……隻要有一線機會,你都不肯放過你所謂的接近夢想的機會。整容也是因為你去電視台錄節目的時候,一個編導隨口說了句你臉大。盡管那一整個節目,你出場的鏡頭才不過三秒。
你的日子一天也不消停,直到有一天,你忽然告訴我,你要去北京了。
“那蘇×怎麼辦?”我想也沒想,脫口而出的,就是這句話。
你猶豫了一下,說:“前天,我和他吵架了,就因為去北京的事兒,他讓我滾了就別回來。第二天一整天我們誰也沒打電話給誰,晚上十一二點的時候,他忽然出現在我門前,原來他昨晚放下電話就從老家往武漢這邊趕了。你知道的,前幾天剛下了大雪,平時五個小時的車程,他開了快二十個小時……”
說這段話的時候,我一直盯著你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以為至少會閃現些許淚光,但是沒有,你隻是平靜地望著星巴克落地窗外遠方的某個點,目光悠然。
你去北京沒多久之後,我便去了長沙。拎起一個背包就可以走世界,你我其實都是沒心沒肺的同一類人。而我和你之間的接觸也大多隻能停留在網上了,你朋友圈更新得很勤快,去了××劇組、見到××明星,你都會拍張照片發個最新動態,偶爾也會感歎錄製一天隻能休息四、五個小時太辛苦;大姨媽來臨光腿拍泳裝,錄視頻空調不能開,北京好冷。當然,也有本性暴露在朋友圈罵罵咧咧說扇了輕薄你的導演耳刮子,老娘不爽就不拍之類雲雲……
直到有一天,你忽然更新了一句:我覺得,我再也遇不到比他更好的人了。
我忽然有些為你心疼。
再後來同學聚會,你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缺席,高中的女同學們提起你皆噓歎,她們不能理解你有良好的家境、出色的外表,到了適婚年齡為何還要在北京漂著。她們以嫁給某個家鄉的暴發戶、家裏幾棟房子幾輛車,作為衡量一個女人成功與否的標準。
那些女同學們在宴席上像以前一樣口水飛濺地八卦你的是非,說一些紅顏薄命之類的刻薄話,說著說著,有人懷裏的孩子痛哭流涕了,就直接伸出手對著孩子的鼻子一掐,然後把滿手的鼻涕甩在桌凳上。
我卻忽然有些明白了,你總是推拒這些無聊聚會的原因。
所謂道不同,便不相為謀。
你離開長沙的那一夜,我請你在我家樓下吃燒烤。夜色凝重時,我問你打算何時回老家。你大口大口地吃著菜,仿佛沒聽到我說話一樣,過了一會兒忽然抬頭,猛地衝老板喊了一聲:“老板,再來一瓶青島。”
我便忽然不想再追問了。這些年,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那些能說的不能說的,那些午夜隻能一人掩被痛哭的。但是不管怎樣,這都是你自己選的路,這浮生裏麵孔萬千,而你想畫最濃墨的重彩,我便,隻能贈你一支筆。
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剛好在做一個對《花火》作者、編輯十年成長曆程回顧的采訪。我自己也填了一份采訪單,記得最後一個問題問的是:“你最想對十年後的自己說什麼?”
我回答的是:“其實沒什麼特別想說的,隻想說,這條路,你覺得按照你的本心去走就好,我不強求結果。”
而這句話,同樣是我想對你說的。你跟我一樣,年輕、倔強、任性而銳利,你還沒有被這個社會磨平棱角,你渾身都是利刃,卻仍有花朵從心底盛開。人生快意,來日方長,我隻願你一路隨心。
盛裝出行,哪怕隻為一場漂泊
文/愛麗絲
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是個超級購物狂,而且“買買買”的點主要集中在衣服、化妝品、鞋帽之類我媽眼裏根本沒用的東西上。寫這篇專欄的時候,我專門去數了一下衣櫃裏的衣物,發現這個冬天,光買的大衣都可以集齊“赤橙黃綠青藍紫”彩虹色了!
我媽的思想很簡單:“你要省錢,你要存錢!”
所以,在我沒有獨立經濟能力的小時候,我常穿的,都是親戚家孩子穿剩下的不合體的舊衣服,有時候甚至是我媽不穿的衣服。那些衣服滑稽可笑地套在我小小的身體上,我到了學校總是會被同學們嘲笑一番。
有一年,我在市裏做生意的哥哥回鎮上的我家看我,給我買了一雙新的小皮鞋,我心裏那個歡喜啊!到了第二年,他再次回來看我,大冬天的,我的腳上還是穿著那雙小皮鞋,雖然鞋底已經被磨出了一個洞。可是怎麼辦呢?那是我最好看的一雙鞋子啊!
我印象最深的是,初中時,我因為個人才藝突出而被選中當校藝術節的主持人,那個負責節目統籌的老師拉著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回去讓你媽給你買身好看的衣服吧,好歹是在全校幾千人麵前表演節目呢。”
最後到底還是沒買成,因為我媽覺得,就為了一次演出專門去買一次衣服,太不劃算了。更何況,她原本就不支持我參加這類活動,她覺得這和學習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自然是不願意的。為什麼我總是比別人穿得醜?為什麼我總是被別人嘲笑的那個?為什麼我明明比過了那麼多競選者,還不能在舞台上好好表現一番呢?後來,我借了同班同學的裙子,還是參加了活動,那是我少女生涯中少有的大放異彩、讓眾人刮目相看的時刻。
怎麼說呢?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身上也是可以發光的,是因為別人的那套好看的衣服。
現在回想起來,小孩子眼中的自尊心,雖然膚淺,但也真倔強。
所以,當我讀高中有了自己的稿費時,我最多的就是用來買衣服,瘋狂地、不知節製地,買買買!那時候,學校總有那麼幾個長得漂亮又穿得好看的姑娘,她們走到哪兒,同學們的目光就追隨到哪兒。像所有人都會向往美好的事物那樣,我也羨慕她們。
可我屬於長得不好看的那類姑娘——那幾年青春發育期,我臉上的痘痘像雨後的春筍似的瘋長,再加上我剛學著打扮自己,總愛把那種顏色亮麗的、浮誇的,自認為個性的怪異衣服往身上套。也許是因為我太渴望擺脫小時候那副“土包子”模樣,一下子又在“時尚”的道路上太過劍走偏鋒,所以我與眾人有些格格不入。
我還是被人嘲笑,大家都在議論:“就是那個穿衣服怪怪的醜姑娘啊!”
可現在回憶起那時的自己,那個做廣播操時總是穿著奇裝異服站在眾人中間的特立獨行的小姑娘,我發現,那些衣服,是她的鎧甲啊!
再後來上大學,參加工作,我有過更加豐厚的收入,也有過貧窮到好幾日都要靠吃方便麵充饑的時刻,唯一不變的是,越來越豐富的衣櫥。我學會了化妝,學會了服飾搭配,隨著年齡的增長,也漸漸有了自己的風格。再沒有人在背後議論“那個醜姑娘”了!
這些年,我身邊的朋友們大多成家立業,有了自己的房子、車子。而我還是孑然一身,一直在外漂泊。成熟之後,我漸漸明白,再多的錦衣華服都是身外之物,真正的強大來自自己的內心。
可每當夜深人靜,看著滿滿一櫃子的衣服,踩著高跟鞋對著鏡子一套套地配過去,末了一把將它們全堆在床上,撲上去就像撲向了一個旖旎萬分的美夢時,我還是覺得好滿足。
那就是走四方的少女,最貧瘠也最豐沃的財富啊!
或許,每個上班族匆匆忙忙的早晨,隨便拎起一套往身上一套,鑰匙、錢包隨便往包裏一扔,走出門卻像披了戰衣,一個人也仿佛活得像支軍隊。
我想,我就算剁了手可能也改不掉我這個“買買買”的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