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中秋,一直橫亙在他們間,那層薄薄的“窗戶紙”都已捅破。
應了月兒的話,她花晚晴就是那涼薄之人。也就那日後,她將易名揚放去了離心更遠之處。談不上陌路相逢之輩,但那人的消息如今聽著,也再不會輕易的就能動搖她的心了。
就這幾日,皇甫尋卻意外的忙,非刻意躲她,言語行徑中藏有不願讓她知曉的事兒。花晚晴並非多事兒之輩,心中平靜。因她相信,如若皇甫尋不願讓她的知道的事兒,她不知,心中才會好過。
更是這兩日,皇甫尋再不會以各種理由將她困於府中,得了王爺的允許下,她趁著好天氣,便攜了丫頭去了趟京郊的寺廟。她未曾想,會在那兒意外的再次見著易名揚。
見他攜著香蓉陪大夫人去寺中參拜,花晚晴卻再不會尷尬地落荒而逃,麵對易名揚的目光,她竟意外發現一向被她視為遙不可及的少爺,在他溫和平靜的眼中居然有了慌措和滿滿的遺憾。
那一日,這擦肩而過的再度相逢,古怪的,卻沒有一人試圖打破異樣的寧靜。仿佛她不是那個花晚晴,仿佛他也不是那易名揚,隻是那匆匆相逢的兩位路人,或隻是一場不及多想就破碎了的夢。
“姑娘,你可在擔心什麼?”
“並不是緊要事兒,承蒙關照,才勞煩您送我回來。”花晚晴回神,喁喁答,言談中頗顯客套。與她並肩而走,此刻又向她問話的人卻並不是王府的人。
意外的,是一位穿著異邦衣飾的妙齡女子。一路上,女子並不多話,安靜隨於花晚晴左右,但她那雙好看的眼,卻像草原上的雄鷹,目光中隱隱透著男子才有的英氣。
邊走著,花晚晴便仔細的打量著那個女子。她瞧到了那女子腰間別有彎刀,又見她腰部的另一側還別有鞭子,心中不由嘀咕,如尋常女子這番打扮,怕走在路上都會讓人生畏,如不是她眉目生得好看,旁人怕是連瞧都不敢瞧上一眼。
再說,若非今晨際遇,花晚晴大概也不敢平白無故向這女子搭話,畢竟她看來有些嚇人,而那彎彎的彎刀,即便沒有出鞘,似乎都時刻發散出森森的寒光。
“不知你主子是何人,但能對萍水相逢的我施以援手,便知定不是壞人。我很是感激不說,之後,他又贈了這些食材給我,我更是不知要如何言謝了。”一路,無論花晚晴如何言笑,或試圖找到她們可以傾談的話題,她身旁的女子總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模樣。麵上雖並沒透出對花晚晴的厭惡,可尷尬的氣氛仍讓花晚晴很不自在。
她低頭,看了看食材。
昨夜興起,王爺說要讓她試著做些金央國風味的點心,所以今晨她便專程到這異邦人最多的市街去了。但或近來這兒魚龍混雜特別複雜,才一會兒的功夫,竟都能讓她碰上些別有用心的家夥。不知衝銀子來的,還是衝人來的。
“如不嫌我手藝粗鄙,煩請姑娘告知你家主人落腳之處。該日我定當專程上門答謝,做些這兒的特色糕點以饋恩澤。”嘀嘀咕咕,花晚晴又說了半天,身旁的女子隻尋常睇了她一眼,臉上的表情倒像嫌她聒噪,因而萬不得以,她隻好又閉了嘴。
長路漫漫——
來時,花晚晴可不覺這路有那麼悠長,但現在,她好生不自在,不知何時才能走回府中。
“若姑娘還有別的事兒要忙,不必在意我,已到了這兒,我就能自己回去。”咕噥說道,身旁之輩麵上仍舊毫無變化。
此時,花晚晴更為懊惱,入集市前她好心允了陪她出府丫頭們的請求,讓她們自個兒到街上逛逛。誰想這會兒竟換得她像被押解在路的囚犯,而身旁麵若寒霜的女子便是她最佳的看護。垂首走著,突然,她發覺自個兒腳步也越發的沉重了。
“你也不必刻意尋話,主子吩咐讓我送你回去,那我必將你安然送回府中,這是我的責任。我不願多話並不是因厭惡你,你不必過於在意了。”
吃驚站住腳,那女子趁著間隙便走到花晚晴的身前。她回身,平靜望著花晚晴,並不知她突然開口說的那些,在花晚晴心中能引起多大的波瀾。花晚晴以為一路到底,這姑娘必是鐵著臉不會輕易開口,先前那句詢問,花晚晴甚至認為那是因她手腳太慢而遭了姑娘的厭惡,可聽她解釋,花晚晴才知,先前的疑慮完全就是她自個兒小肚雞腸的胡亂猜想。
“不走了,是到了麼?”
“不,不。”花晚晴趕緊跟上,心中融入一絲雀躍,但求不是厭惡她便就好了,“姑娘,如果可以……如果可以……”
異邦女子駐足,眯著眼睛略顯疑惑。她受不得花晚晴吞吞吐吐、溫恭有禮的模樣,更鬧不清主子怎會認為這樣風俗孕育出的女子甚是可愛。比起金央國的——異邦女子眼神帶著輕微的嗤笑,隻聞鼻音也極輕地哼了一聲。
“今日出府時,我並非一人,已約人相約東市街頭相見後才回去,此時已算有些耽擱,就怕她們慌了神,如再徑直回府,我怕她們會被責罰的。”
“哼。”
花晚晴吐了口氣,舔著臉變為跟隨在那異邦女子身後,那異邦女子雖看來不太客氣,但體貼的接納了她的要求,但不知這一異邦來客竟也知東市所在,已能輕車熟路的領著花晚晴往東市去了。
“姑娘,你說那個奇怪的女子是什麼來曆?”
“姑娘,你真沒遇到什麼事兒麼,要不然怎會?”
“翠兒、鳳兒,這事兒就不需跟世子大人說了,要說了怕會叫他起疑,到時又不知會惹出什麼麻煩。”在東市與鳳兒和翠兒相見後,花晚晴隻字不提今日所遭遇的事兒,隻連聲道歉,說是自己亂花迷眼,才誤了時辰。
然而那隨在花晚晴身邊的異邦女子卻仍引起了小丫頭們的好奇心,從上馬車開始,她們便沒休過嘴的想從花晚晴嘴裏套出些什麼。起初仍會拐彎抹角的發問,或見著快到王府,竟也大膽地直接提出了她們的好奇。
“姑娘說嘛,我們保準不同世子大人說,那女子那身打扮可一點兒都不像咱們這兒的人。”翠兒與鳳兒說著將花晚晴團在了馬車中央。花晚晴失了笑,這兩位比她年紀更輕的小丫頭在她眼裏,跟粉黃色的小雛雞般可愛,眼裏透露的是純真的好奇,然而她竟也不知能如何作答。
該算是她恩人吧,那女子由始至終都未告知過花晚晴,她的名字,包括她家主子,亦是如此。神秘得的確讓人好奇,可那女子為何會在那時說——
“姑娘,姑娘!”翠兒鳳兒左右分列的輕搖著花晚晴的臂膀。
怔了怔,花晚晴才意識到,身旁這兩隻“小雞雛”儼然將她當作了取暖的用具,即便也問不出什麼有趣的信息,倒時刻不忘地往她身上靠來,可這輕微的舉動竟有了功效,不知她們感受到了沒,可花晚晴的心已變得暖洋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