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十章(1 / 3)

“我說呐,隻要見著程一,房中準是你沒錯。”不請自入的到訪者大方進了房,撩過珠簾快步走至榻邊。與常人見著皇甫尋不同,她似乎一點兒不怕皇甫尋。才踏入房,卻表現得像這兒的主人,瞧榻上沒她位置,更自覺搬了張凳子在榻邊坐了下。

“四喜燒賣、太極芋泥、還有糯米紅棗……你真會點,統統都是我愛吃的。”她有一副銀鈴似的好嗓,清脆動人,配上略帶稚氣的臉,一切都那麼恰如其分,是那種讓人見過一次,便不會輕易忘懷的俏姑娘。

但她究竟是何許人?

花晚晴雖好奇不便立即向皇甫尋發問,但依那姑娘自若的態度,她猜想這女子必與皇甫尋有著非同一般的交情。

“瞧你饞的,難不成你在府中還沒用過膳?”皇甫尋笑著皺了眉。

雖無人吩咐,如意樓的夥計卻已主動送來了一份新的碗筷,似見那女子上樓就已備下。這使花晚晴的疑惑更為加深,她看了皇甫尋一眼,聽他這般熟絡、熱情的口吻,懷中忽然生出了許多的愕然與陌生。恍恍惚惚中,望著再度退下的夥計,就在那人合上房門的一刹,她突然覺得她理應也跟著那人退下才是。

花晚晴垂下頭看著盤中被“分屍”的點心,手上的筷子成了她打發尷尬的用具,而那個燒賣也幾乎在她手中化作了一攤碎散的糯米。

“你分明知道,最近我頭疼得很,該死的金央國千挑萬選的怎麼就……”

當那姑娘提起金央國,花晚晴的目光就又重新回歸於她的身上,可不知是不是花晚晴目光太過明顯或讓她不安了,那姑娘竟被這目光一時驚得停了嘴,這才問道:“這位是——”

語調故意提得高高的,更以圓滾滾的眼歡喜的在花晚晴與皇甫尋的臉上逡巡。

“你此時才看到人麼?先前眼裏就隻有吃的?”皇甫尋調侃道著,但姑娘不回嘴,隨性的笑了笑便又往嘴裏送吃的。“她叫蘭馨,尉遲家的小姐,可生來就不像個女子,因而這不是被人撿剩了,還黴在將軍府中麼?”

“看你碎嘴的,那說話的調調就跟我爹爹一樣”狀若氣惱,蘭馨瞥了一眼皇甫尋,叮的一聲又以筷子敲了敲皇甫尋的碗沿,“你倒還沒給我引薦呐,這姑娘又是你哪兒淘來的。哦,是了,上次我見著的可不是這位,敢情你身邊姑娘換得太勤快,我都不知該喊誰嫂子了。”

花晚晴知這是蘭馨的一句玩笑,她不感嫉妒,可十分困擾。這會兒知蘭馨是將軍之女,她更不能泰然處之。論及身份,她是該從榻上下來再恭恭敬敬向蘭馨行禮。可皇甫尋爽快的也不做解釋,就在花晚晴幾乎要起身時卻立即抓住了她的手,於蘭馨麵前毫不避諱的袒露了他與她非同一般的親密。

蘭馨怪叫的放下筷子,直言不敢看了,又速速用雙手捂住眼睛,頑皮的一再打趣非禮勿視。玩笑的話語打消了困擾花晚晴多時的不安與局促,她不得不對蘭馨另眼相看。

那毫不做作的性子與討人喜愛的笑容,都親切得讓人無法將蘭馨與高高在上四字相聯係,讓花晚晴更無法相信的,是蘭馨居然就是名震四海的尉遲家中最最得寵的小女兒。

一陣嬉笑,直至尉遲蘭馨在此間忽玩味地瞥了皇甫尋一眼。“這回兒倒像真的一樣。”

她語義不明的說,嘴邊低聲的喃喃好在隻有她聽得到。但她無意落於花晚晴身上的目光卻使花晚晴愣了愣,心中隨著泛起漣漪。

“夠了麼,還需要叫些什麼?”皇甫尋問。

“不必不必,就算是想以美食堵上我的嘴,也不必如此破費嘛。”放下筷子,蘭馨笑吟吟地答,“今日我算是被逼出府,哥哥一回府就跟爹爹說那些有的沒有的,且不是他們在我晚膳時也讓我不得安生,我又何必自個兒出府來覓些吃的果腹?”

花晚晴不明蘭馨話中所指,但從皇甫尋的眼中看得出,皇甫尋卻是明的。他們之間的默契與了解讓花晚晴深覺她突然成了局外人,除了傻兮兮地咬著下唇耐心的聽他們說話,不了解狀況的她的確一點兒都插不上嘴。

“是金央國一事兒?”

“不都還是謠言麼,難不成你也聽說了?”蘭馨忽生煩悶地反問。

皇甫尋笑笑,或蘭馨並不知這事兒倒已不算謠言了。否則尉遲將軍也不會在那日就連夜將他請去將軍府一聚。可尉遲將軍是否又將打算告訴了蘭馨?皇甫尋並不敢在此時問,本來今日他便沒有預備將這事兒跟花晚晴挑明了說,更沒預料蘭馨會突然的就出現在如意樓裏。

“完了完了,你肯定聽說了,你我相識多年,你那點兒伎倆騙不了我的,但難道我真要嫁給那死胖子?”蘭馨看著皇甫尋的笑顏,突生煩悶地搖頭晃腦,頭上飾著的銀質流蘇於搖晃中閃耀得像那天邊的繁星。

“你不曾見過怎知他是個胖子?”皇甫尋反問,尉遲蘭馨提及此事,那臉塌得就跟要了她命似的,言之鑿鑿間,差點兒就用茶水沾著,於桌上畫出那人的模樣。

一時,花晚晴心中略微明了,她猜測或是與和親有關,但難道是選上了尉遲家的姑娘?

花晚晴不解,若顧及國之安危,更不會將這等駐守邊疆大將之女嫁去異邦。將軍本身手握重兵,此時還好,若有反心再來個裏通外邦的,這絕對是禍害呐。想著,花晚晴低頭不去看尉遲蘭馨,他人真誠以待,她為何心中想到的卻是這些?

“誰說我沒見過的?”

“晚晴,你要覺得還有什麼想吃的……”皇甫尋問。

“不必太在我,我本來就吃不下了,多虧了尉遲姑娘,要不我這又是要糟踐糧食的。”花晚晴匆忙辯解,不知皇甫尋於此時竟還念著自己,她溫和的笑了笑後,目光再度低垂於台上。

“但你明明是心底有話要說不是?”皇甫尋的堅持叫花晚晴慌措起來,她何時如此容易被他看穿,又何時這樣藏不住心底的話?但連尉遲蘭馨都一並看向她時,就算她吱吱嗚嗚三緘其口,他們一定還是會看出她心中的疑惑。

“我隻是好奇,若真和親,和親之人,不該從皇族中挑選麼?”花晚晴隱去了原因,但她的疑問卻仍使皇甫尋吃了一驚,他原以為她隻是溫和而倔強的小女子,未想她竟沒頭沒尾的就已這般快的就悟出了他們對話的真意,並且——花晚晴眼中仍閃爍的疑惑,亦是朝中大臣們爭論不休之事兒,她比他料想的還要慎密得多。

“對吧,對吧,皇家兒女的事兒什麼時候也得讓我擔著了。”尉遲蘭馨遇到知音般激動地抓住花晚晴,花晚晴卻察覺皇甫尋臉上突生出了好幾分難言之隱,“大哥說這是死胖子的意思,所以就連金央國的使節都生得像那狗皮藥膏似的,賴在京中不走。要我說,我寧可隨便找人嫁了,也不去那勞什子金央國,更不要當那被束手束腳的太子妃。”

皇甫尋是想到了他姐姐?花晚晴暗忖,見他杯中見底,便挽起袖子又給他滿了上茶。或是觸景傷情又或是這其中有了什麼她所不能理解的厲害關係,她幫不上忙,這回兒能做的也隻是唯求不再增添他的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