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用那些手段就能迫使向夫人告訴你一切?刑訊、逼供?到頭來就算找著花晚晴,她這輩子也會恨死你的。”看著麵如死灰的皇甫尋尉遲蘭馨卻不打算再作安慰。接連一月,皇甫尋讓身邊的人都成了驚弓之鳥,可事已至此就算遷怒他人,又有何用?
三日前哥哥好心相勸,尉遲蘭馨雖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麼,可哥哥從王府歸來後,臉上卻有了淤青。
“你以為她現在就不恨我?”足足一月,音信全無,就像不曾出現過。花晚晴也好,向晚晴也好,這女子就像他偶爾合眼時巧遇的美夢,渺無音訊了。
至今,向家二老仍絕口不提花晚晴的行跡的,而向家其他人卻似乎真不知花晚晴去了何處。“就連容鎮我亦找過,用盡手段,那家人卻也說不曾見過。”
“要不是我攔著,你那日還想拔劍砍人不成?”以手掌重壓皇甫尋的肩上,尉遲封撇嘴半開玩笑反問,“這些日子我一直陪著,但以你處世之精明,又怎能判斷不出那家人所言真假?為一個女子,你快成魔了。”
集寶齋唯一的好,便是不曾有皇甫尋與花晚晴的過去,看著這裏的種種,總比待在王府不時觸景傷情好得多。裘海若領讓仆役們退出門外,親手奉上茶點。那是一碟精致的南方小點兒,但想來這房中也無人有心品嚐。
然而出奇的,這小點兒才擺上了桌,皇甫尋的臉色更顯難看。
“你那股邪火還要燒到什麼時候?爹爹在家裏也快把我們兄妹逼瘋了,說好的婚事擱下了,不問緣由地陪著你,你倒說說我們還有什麼虧欠你的?”尉遲蘭馨及時搶下點心,防止了一疊無辜的碟糕點差些兒就又成了被殃及的池魚。
裘海若背過身,巧妙抽身事外。
即便氣頭上的皇甫尋也許會將他屋內的一切擺設摔成碎片,他亦不會感到心疼。屋內有的僅是些賣人的東西,既有價,皇甫尋又賠得起,便隨了他高興。
“我便是知這不是向家所為,單憑花晚晴一人之力,又怎可能尋她不得,你們心裏比我清楚,這些天,你們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又有誰能找到任何蛛絲馬跡?”在不被察覺的背後,有人偷偷做了手腳。且此人能力又非皇甫尋之下,否則怎能在不察中就抹去所有痕跡。“他圖什麼我不知,但能有這番實力,若單單圖財,就說不過去了。”
“你言下是指——”見尉遲封比了停嘴的手勢,蘭馨將話隱去,但在此時,一直置身事外的裘海若卻好似自言自語地說出了那三字。
“皇甫雲。”
那男人不簡單,裘海若轉身,凝視皇甫尋的眼,雖說皇甫尋與皇甫雲有著血脈的聯係,但這兩男人單以神色相較就大不相同。一方越發坦蕩,一方深不可測,唯一相同的是本質上的咄咄逼人。說好聽便也就是人們常說的王者之氣。
皇甫雲時常會來集寶齋,這一月已來了不下十次,而且每次都在樓裏逗留許久,就想真看上了店裏什麼東西。
對裘海若而言,擁有皇甫一姓的客人或都是了不得的貴客,但如能選擇,他倒寧可直接了當將皇甫雲所希冀之物雙手奉上,也好請他不要再陰陽不定地來店裏尋他麻煩。“我曾探過口風,如是他所為,他不該是那種神色。”
裘海若的話聽來總有幾分安撫的意蘊,但皇甫尋緊繃的嘴角還是稍稍放鬆了,“聽他的口氣,這事兒他似是知道什麼,但卻不是他做的,隻是明裏暗裏冷嘲熱諷的,像是看個笑話。”
“況且這樣明顯之事兒,他又能得到什麼?我與他並無私仇,除非——”
“除非他不願尉遲家與信王府結親。”尉遲蘭馨坐到長榻上,斜眼瞅著嘴角邊亦有淤青的皇甫尋,“這下還真如了他願,你看,你和哥哥都的確成了最大的笑話了。”
尉遲蘭馨指了指嘴角。
裘海若拚命憋住了笑,他實不該以傷心男子的糗態取樂,然而卻也很難相信皇甫尋竟會流露出孩童般的神情。
“這些日子來,你倒是越來越了解皇甫雲了。”尉遲封調侃著輕拍裘海若的肩,眉毛若有意味的挑起,“隻是千萬別忘了,他碰不得,更別希冀在他處得到什麼好處。”
“我一直很小心,可這事兒又由不得我。”裘海若苦笑。他曾聽皇甫雲身旁的小廝說,隻要皇甫雲有機會待在京中,他泡在集寶齋的時間便遠比逗留在王府中久,然而是為何由,每當想來他心中總會飄過一絲不安。
“難不成是看上海若了?”尉遲蘭馨嬉笑起來。
一時並起,尉遲封與裘海若竟異口同聲斥責道:“你這丫頭。”
這樣的同步使尉遲蘭馨笑得更無法收拾,唯一可惜的,無論她再怎麼努力也無法帶給皇甫尋哪怕一絲的安慰。
他的心不回來,便連笑容也不在,“你還是要去找他對不對?”
“隻要有一絲希望,挑破了也無妨。”皇甫尋有了決定,起身,眉頭緊蹙。
“哥哥,你陪著一道去吧。”
“不必,如真挑破臉,我不希望尉遲家的人也攪在其中。”謔地站起,門扉應聲而開,像門外等候的小廝一直豎耳傾聽著屋內發生的一切。
皇甫尋不假思索地邁步,腦中已被紛亂的思緒填滿,就連腰間的佩玉穗子不留神地纏上了茶幾竟也不知。
“慢著。”
尉遲蘭馨俯身為其理好配飾,仰臉看他,趁這機會又直接攔了去路。
此時,裘海若尉遲封默契的一並圍上,他們委實不願看著皇甫尋一錯再錯。
“或我可以等他來?”皇甫尋揶揄地笑,“據說他今日就會回到京師。”
“你可知我們都是為你好?”尉遲封不如他人好脾氣,見皇甫尋不經意中流露的痞氣,百感交集下有些失了分寸。他踱步上前,拳頭捏得緊緊的。
見勢不好,尉遲蘭馨不得不再度出手阻攔。她對皇甫尋使了眼色,又輕輕扯了扯哥哥的衣袖。
盡管此時尉遲封心中窩火不已,卻也隻好就此作罷。
“算了。”幾日前他親手留在皇甫尋臉上的傷,至今仍會讓皇甫尋隱隱作痛吧?
尉遲封憤懣地哧了一聲,別過臉,不經意的動作,倒叫他發現了一件驚人的事兒……
“向夫人?”
她怎麼來了?
“我來的難道不是時候?”向夫人的到來叫屋內眾人頗感吃驚,因花晚晴的失蹤,向夫人對皇甫尋一直是避而不見的,此時主動來尋,不免讓人生疑。
但——
尉遲蘭馨主動迎上前又恭敬將之帶入屋內。
“不必了。”向夫人正要對其行禮,皇甫尋緊抿唇,一把將老夫人攙了起。
然而他的手像僵在老夫人的肘上,神色難以忖度。本該出現在眼中的欣喜在與向夫人對視的一霎卻被莫名的恐懼吞噬,說不出緣由但明顯得讓人無法忽視。
“他怕什麼?”
尉遲封清晰讀出皇甫尋的意圖,知他不願他們留在屋內便攜蘭馨和裘海若出了房間,但在此也沒了看熱鬧的心情。皇甫尋的變化極大,不曾見的種種神情幾乎讓皇甫尋成了尉遲封未曾相識的陌路。
猶豫、惶恐,雖不明顯,但都出現在了皇甫尋臉上。
可——
這不是他!談及皇甫尋,人們常說他狂妄自大、飛揚跋扈,尉遲封卻知,這卻因皇甫尋未曾真怕過什麼,目光自然就極少出現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