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個皇帝最怕死(1 / 3)

第一章 這個皇帝最怕死

太醫院外,五輛馬車一溜排開,太監和宮女們正有條不紊地往車上搬藥材,忙得腳下生風。

大內總管石公公束手束腳地站在一身明黃色的年輕人身後:“皇上,當真要帶這麼多藥材去微服私訪?”

石公公在“微服私訪”四個字上咬得特別重,一臉“皇上你趕緊否定”的神情。

年輕人點點頭,笑得理所當然:“你又不是不知道朕最怕死了。萬一有誰想對朕不利呢?一定要有備無患。這可是老祖宗留下的教訓。”

石公公不再言語,無奈地看著手下們把太醫院搬了個一幹二淨。太醫院的院判盧逢春盧大人也被兩個小太監連拖帶拽地塞進了其中一輛馬車。

年輕人見五輛車都裝得滿滿當當了,這才眉頭稍展。隻是,他這一笑,兩道遠山眉卻更顯縹緲,就好似藏在雲頭一樣,讓人摸不著、看不透。

五輛馬車一輛接著一輛出了正陽門,把京城遠遠地撇在身後。

石公公早換了常服,正好言好語地安慰盧逢春:“盧大人,您也不是不知道皇上他天不怕地不怕,偏偏怕死,您就甭和皇上計較了。”

盧逢春冷冷淡淡地道:“我哪敢和皇上計較!”

石公公哭笑不得,這盧逢春的一張傲嬌臉上滿是要和皇上計較到底的意思。皇上因為怕死總慣著太醫院的人,尤其是院判盧逢春,稍有不順心便敢對著皇上蹬鼻子上臉。皇上自然覺得也無不可,落在石公公的眼睛裏,卻總覺得這個盧逢春太不上路子。

馬車一路往玉女峰去了,盧逢春一路上愣是沒給過皇上一分一毫的好臉色,皇上倒也不惱,始終笑嘻嘻的,偶爾見到了路邊不知名的野花野草還要虛心求教一番。

“盧大人,盧大人,這是什麼?”皇上晃著手裏的一尾青草。

盧逢春被他問得煩了,徑直回答道:“這可是能救命的仙草,皇上您好好留著。”

皇上雙眼發亮,他一直四處派人打聽能救命的仙草,沒想到卻在這兒給撞上了。

石公公朝盧逢春使了個眼色,這人見皇上不和他計較,竟越發沒法沒天了,拿這樣的瞎話來唬皇上。

“皇上,這不過就是芫荽,哪是救命的仙草。”

“你懂什麼?”皇上瞪了一眼石公公,淺淺的酒窩卻露了出來,沒得少了一分威懾力,“盧大人那可是國手,你能和他比?”

石公公一臉芫荽我還是認識的表情,但知道皇上一時半會兒也說不通,少不得還要求一求盧逢春,免得皇上真把芫荽當寶貝疙瘩供著。

距離玉女峰少不得還有三四天的腳程,皇上舒舒服服地躺在馬車裏,遙想著玉女峰上的一切,他早就想走這麼一遭了,但宮中諸事絆住了他。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不知師父可還好。

才到玉女峰,皇上可算明白了,他的師父不僅好,而且是好得過分。

白雲觀還是老樣子,開門的是大師兄莫須有。

“大師兄。”皇上規規矩矩地行禮。早年他還是九皇子時,體弱多病,母妃為去晦,求上了遠近聞名的白雲觀,讓他拜莫衝道長為師,以期為他祈福延壽。

莫須有卻死活不讓皇上進道觀的門:“師父出門雲遊去了。”

皇上哀求:“那我進去等師父回來。”

莫須有不耐煩了:“誰知道師父什麼時候回來。”他頓了頓又振振有詞,“你畢竟是紅塵中人,這門裏頭卻是世外桃源,你進不來。”

早年皇上還是九皇子時,莫須有就不把這人放在眼裏,如今他已經登基,莫須有卻仍舊不把他當回事。

皇上糾纏:“你門一開,我就進去了。”

莫須有突然想起了什麼:“哎,這會兒唐家那丫頭也該到京城了,不知混進去沒?”

皇上不明所以地看著莫須有。

莫須有嘭的一下把門關上了:“速速回去,這兒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唐家那丫頭,唉……冤孽……

皇上碰了一鼻子灰,可任他再哭天搶地,白雲觀的門始終紋絲不動。他喊得累了坐回馬車,從偶爾被風帶起的車簾裏瞥一眼白雲觀。他在宮中待得乏悶,皇叔盯他盯得緊,鄭水水又時不時地張牙舞爪地來鬧一番,沒個清靜日子。而這裏本該是天地間最讓他安心的地方,可現在這最安心的地方也沒了。他覺得意興闌珊,但也隻能吩咐人回宮。

石公公湊上前詢問:“皇上,咱還去微服私訪嗎?”

出宮前,說好的體察民情,說好的走訪民意呢?

皇上興趣缺缺,甕聲甕氣地答道:“回宮。”

五輛馬車魚貫進入紫禁城,石公公正招呼人手過來搬東西,好巧不巧瞅見了淳親王,頓時後背冷汗涔涔。

“參見淳親王,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淳親王看也不看石公公一眼,大大剌剌地走到了皇上跟前,也不跪拜:“微服私訪,謔,訪出些什麼名堂了?”

皇上滿臉堆笑:“皇叔。”

淳親王追問:“訪出些什麼名堂了?”

皇上撓撓頭,笑得竟有幾分靦腆。

太監和宮女們照舊忙得腳下生風,把林林總總的藥材和盧逢春又搬進了太醫院。

盧逢春也顧不上大楚王朝最令人膽寒的淳親王在,直在小太監的背上手舞足蹈:“放我下來,我自己有腳。”

小太監卻回答得一本正經:“不不不,皇上吩咐了,盧大人您就是皇上的命根子,小的怎麼能讓皇上的命根子自己走路呢?”

淳親王朝著太監和宮女們努努嘴:“你這身子莫非還是不行?”

皇上暗暗攥緊了拳頭,他此去白雲觀就是想求師父診一診他的宿疾,可他卻連師父的照麵也沒打一個。他和淳親王打了個哈哈:“哎呀,皇叔,朕有些累了,就不陪您了。”

淳親王還沒來得及再說些什麼,皇上一溜煙地跑了。

晚膳傳上來了,皇上才胡亂吃了幾口就覺得肚子裏翻天覆地。他捂著肚子,臉色變了又變,石公公看得觸目驚心:“太醫,傳太醫。”

皇上虛弱地補了一句:“隻要盧大人。”

於是,才回家的盧逢春,凳子還沒捂熱便又被小太監請出了府。他苦著臉診完脈:“皇上,你這是水土不服,加之長途奔波,才會鬧肚子。”

皇上把自己伶仃的細腕湊在盧逢春麵前晃來晃去:“不不,你再好好瞧瞧,是不是有人下毒想害朕。”

盧逢春義正詞嚴地說道:“皇上,沒人想害您?

皇上不甘示弱:“不不,盧逢春,你再好好看看。”

盧逢春嘴角抽搐:“皇上,您這是被迫害妄想症。”

皇上聽得似懂非懂,卻大吃一驚:“哎呀呀,來人哪,把那幾名試毒小太監拖去杖刑司打個五十大板。”

石公公忙阻攔:“皇上,您登基後,這都是第五撥試毒小太監被打板子了,可不能再……”石公公邊說邊朝盧逢春使眼色,盧逢春累極,索性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轉天一早,大楚晚報的頭版頭條就是皇宮重金招聘試毒太監。

唐慕白蹲在倚紅樓的牆根裏啃著饃饃看大楚晚報。她覺得她的機會來了,把報紙往腰間一拴,正想著自己混進皇宮後如何如何混得風生水起,不想卻挨了一下:“小白,你活膩歪了,還不快去幹活?”

唐慕白被嚇得一愣一愣的,一見又是老鴇那張妖豔得過分的臉,到嘴邊的粗話又咽了回去。明兒個咱就攀高枝飛走了,不和你一般見識。唐慕白頗有大量,東倒西歪地拎來一桶水,呼哧呼哧地擦地。

唐慕白心裏算計了一下進京也有些日子了,一直沒機會混進皇宮不說,卻淪落到在倚紅樓幹起了粗活。不過好在這倚紅樓總歸是京城裏數一數二的溫柔鄉,意亂情迷間不少宮中秘聞也就這麼傳進了她的耳朵裏。她朝思暮念的便是進宮,可以女兒身進宮去當試毒小太監卻也是掉腦袋的活計,好在她心眼兒活,知道這偌大的京城裏有誰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唐慕白出生於鄉野,心裏頭也沒那些規矩和條條框框,於是嘭嘭嘭地叩開了淳親王府的大門。

家丁一見是個生臉孔,正想趕人。唐慕白卻鄭重其事地說道:“你放我進去見你們王爺,你們王爺一定會重重有賞。”

家丁被她三言兩語唬住了,竟當真傳話去了。

淳親王劈頭蓋臉地罵了家丁一頓,管家秦楓卻勸道:“王爺,不妨一見。有膽量來敲淳親王府的門的人可不多。”

淳親王一思量,閑著也是閑著,見一見這狂妄之徒又當如何。於是唐慕白便被黑著臉的家丁拎到了王爺的跟前。

“你是誰?”淳親王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這個豆芽菜似的人。

“倚紅樓的龜奴。”唐慕白實話實說。

淳親王的臉嘩的一下黑得比鍋底還亮,瞪了秦楓一眼,預備送客。

兩個人高馬大的家丁叉起了唐慕白,準備丟出去。唐慕白不幹了,嘶號一聲:“我知道你想當皇上……”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嘴巴全都張大了。兩個家丁也被嚇著了,唐慕白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唐慕白揉了揉屁股,全然顧不上淳親王眼中的利箭早已戳得她體無完膚。

淳親王等了許久不見唐慕白開口,於是咳嗽了一聲,問道:“你這話從哪兒聽來的?”

唐慕白甜甜地笑,就好像眼前的人並非淳親王而是光顧倚紅樓的恩客一樣:“來倚紅樓的官老爺都這麼說。”

“哦,是嗎?”淳親王自詡從楚成功登基後他一直刻意隱藏了自己的野心,興許隱藏得不算成功,但被一個素不相識的臭小子猝不及防地說破心裏有些膈應得慌。

唐慕白立即表明立場:“我可以幫你。”這天下誰坐皇位都和她沒關係,她要的是那一枚傳說可以解除各種各樣的毒的萬靈丹。要知道,她那不靠譜的爹可還在冰棺裏躺著等她去救命呢!

淳親王饒有興致地看著豆芽菜:“怎麼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