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慕白傻了眼:“去哪裏?”
石公公回道:“有人命我取你的性命,可是我……唉,算了,多說無益,在我沒改變主意前,你趕緊走。”
唐慕白最是識時務,想來這人定是淳親王,她沒敢多做停留,馬不停蹄地離開了。
石公公不幾日就回了宮。楚成功也不敢問唐慕白的去向,石公公自然也不會說,就好像唐慕白這個人突然人間蒸發了一樣,整個乾清宮裏冷冷清清的。鄭水水倒是恢複如常了,時不時地來乾清宮湊湊熱鬧,整個人都顯得格外有神采。
唐慕白雖說識時務,可也是個認死理的人。她既然已經吃上了楚成功,到嘴邊的肥肉自然不願拱手讓人,於是她跟在石公公的後頭不日也進了京。隻是皇宮自然是回不去了,於是便去盧府求助。
盧逢春還以為她已經遭遇不測,一開門見著了生龍活虎的唐慕白,嚇了一跳。
唐慕白瞪了他一眼,閃身擠進了門裏:“以為我死了?”
盧逢春點點頭,又搖搖頭:“宮裏沒人敢說起你。”
唐慕白不作聲,坐下揉了揉自己酸疼的小腿。
盧逢春又說:“宮裏隻敢悄悄地傳,有人說你死了,也有人說你給你爹守孝去了,誰知道呢!”
這宮裏頭都是些什麼人?不是咒自己死,就是咒爹死,呸呸呸!
唐慕白舔了舔幹裂的下嘴唇:“他呢?”
盧逢春的舌頭打了結,皇上這幾日與皇後打得火熱是不爭的事實,可他哪裏敢對唐慕白這個冤家說實話,隻含糊其詞地回道:“不太好!”
唐慕白當了真,歎口氣,嘴巴抿得緊緊的。
唐慕白又在盧府待了下來,每日也不敢出門,隻在盧府後花園裏來來回回地兜著圈子。
孟美麗看得眼酸:“你好好的一個姑娘,偏生想不開要和那樣的人過日子。”很少能有人似孟美麗一樣有這樣的大智慧,知道皇上這等人中之龍沒點強心髒是無福消受的。唐慕白以前總以為自己也有這樣的豁達,可真臨到自己頭上了,道理自然明白,卻是始終想不開。
唐慕白撇了撇嘴,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盧逢春倒是每日變著花樣地逗唐慕白開心,甚至還編瞎話說皇上今日如何如何想她。
唐慕白笑得勉強:“盧大人,你可不要愛上我。”
盧逢春本是興高采烈地給唐慕白講著笑話,被唐慕白一句話嗆得久久說不上話來,憤憤然甩袖離去:“皇上怎麼就喜歡你這麼個沒心沒肺的家夥。”
唐慕白自然明白楚成功有他的苦衷和難處,所以也不著急,隻想著自己待在盧府,與他也算同在京城,萬一真出了意外,也不會趕不及見最後一麵。
盧逢春卻是看不下去了,遂邀請皇上出宮散散心。
楚成功一直悶悶不樂:“去哪裏散心?”
盧逢春笑笑:“老杜有首詩微臣很是喜歡。”
楚成功“哦”了一聲。
盧逢春昂著頭徑自念詩。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見群鷗日日來。
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
盤飧市遠無兼味,樽酒家貧隻舊醅。
肯與鄰翁相對飲,隔籬呼取盡餘杯。”
楚成功笑笑,盧府與京中那些官老爺的住處確是不一樣,最有人間煙火氣息,最重要的是,在那裏他曾與唐慕白相擁而眠過,也算是一段美好的記憶。
孟美麗與盧望春一道出診去了,唐慕白在後院裏丟花生用嘴巴接著玩。
楚成功隻以為自己今生再也與唐慕白無緣,哪裏料得到自己會在此處重新見到她,這時乍一見,不由得眼淚鼻涕一把。
唐慕白的花生拋到了半空中,嘴也忘了去接,隻傻傻地看著楚成功。
楚成功百感交集,卻還是衝著唐慕白勉強笑了笑。
唐慕白撇撇嘴:“笑的比哭的還難看。”才說罷,她便彎下腰去尋早不見了蹤影的花生米,眼眶和鼻子卻不爭氣地開始發酸。回京後,她一直不讓盧逢春去告訴楚成功自己已回京之事,想來自己的出現的確是給楚成功帶來了種種麻煩,而偏生自己也幫不到他分毫,興許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打擾他。
盧逢春見皇上傻愣愣地站著,推了一把楚成功。
唐慕白瞪了一眼盧逢春:“不讓你說的呢?仔細你的嘴。”
盧逢春聳聳肩膀:“沒說呀,隻是邀皇上來寒舍散散心而已。”
散你個大頭鬼!
盧逢春識趣地避開了,而下一秒,唐慕白便落進了楚成功的懷抱裏,實在是久違了,唐慕白也抱著楚成功許久沒撒手。
楚成功也不提自己母後想對唐慕白不利的事:“回來了為什麼不讓盧逢春告訴朕?”
唐慕白笑道:“說好了等你宮中的事料理幹淨了才接我回去的嘛!”她的話音頓了頓後才試探著問道,“為什麼淳親王心心念念想要我的性命?我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
楚成功錯愕了一陣,卻也不解釋。也好,就讓她以為是淳親王想取她的性命,總好過讓自己夾在她與母後中間為難。
楚成功俯身湊在唐慕白的耳邊輕聲說道:“你等著,朕沒幾日一定接你回宮。”太後那一關楚成功並不放在心上,總歸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也不會刻意與自己過不去。難的是自己現在與鄭水水的關係,自己是與她虛以委蛇,好一穩朝中向著鄭棠的大臣們;鄭水水卻是動了真格,每日來回於坤寧宮與乾清宮中間,殷勤周到。說到底,錯的並不是鄭水水,也並不是他,怪隻怪鄭水水始終並非是唐慕白,所以於他也沒有半分憐惜之情了。
唐慕白並不催促他接自己回宮,知道他仍舊是這樣掛念自己就好。
楚成功哪裏守得住這相思之苦的煎熬,沒幾日便將唐慕白偷偷接回了宮,但隻將她安排在乾清宮偏殿,甚至還囑咐她無事不要外出,免得她與鄭水水碰上了鬧得大家都不愉快。
唐慕白倒也乖覺,生怕自己給楚成功惹上麻煩,於是自己關了自己的禁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乾清宮裏的一舉一動自然逃不過太後的眼睛。她心中有氣,於是尋了個由頭訓斥了石公公一番,明麵兒上是為著石公公照顧皇上不周,使得皇上日漸消瘦;暗地裏石公公卻明白是因為本該死卻沒有死的唐慕白。
石公公挨了板子,便也長住偏殿,並不去前頭服侍。
唐慕白無聊得發慌,於是變著法子地逗石公公玩兒。
石公公哪裏咽得下這口氣,不甘心自己被唐慕白當作了玩具,於是一直裝睡,並不理會她。
唐慕白推了推裝死的石公公:“哎哎,起來玩啦。”
石公公悶哼一聲,身上的傷口疼得緊:“別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是個怪物,才受傷沒幾天就好了。”
唐慕白不屑地一撇嘴:“你才是怪物!”
石公公怒氣衝衝地指著唐慕白的鼻子問道:“有你這樣對救命恩人的嗎?”他不禁很是後悔自己為什麼一念之差就放走了唐慕白而不是直截了當地取了她的性命。
唐慕白衝著石公公吐了吐舌頭,實在是待不住了,於是決定去前殿瞧一眼楚成功,左右她小心些便是。
石公公望著唐慕白遠去的背影:“你去哪兒?”
唐慕白頭也不回:“你管我?”
唐慕白悄悄推開前殿的門,本是想給楚成功一個驚喜,不料卻看見了推說自己整日忙於政務的楚成功正懷抱著鄭水水,笑得雲淡風輕。
唐慕白頓時把自己的指關節捏得嘎吱嘎吱作響,本想當場發作,卻又不願讓鄭水水看去了笑話,氣鼓鼓地回了偏殿。
石公公一見她比鍋底還黑的臉琢磨著她該是看見了自己不想看見的一幕,但卻並不為皇上解釋一二。為著唐慕白活著回來一事,太後仍是給皇上施加了壓力,強調了又強調皇上切不可再專寵一名罪人,須得雨露均沾,尤其是鄭相的千金,更得捧在手心,小心嗬護著,否則這唐慕白會不會再進一次宗人府,可誰都不敢保證。
是夜,依舊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楚成功揉著自己的黑眼圈往偏殿去了。這幾日隻有此時他才敢去私會唐慕白。不想今日唐慕白卻是從裏頭拴上了屋門,楚成功狐疑地輕聲喊道:“唐慕白?睡了?不是說好等朕的嗎?”
唐慕白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聽得分明,但並不應聲。
“唐慕白?”楚成功並未離去。石公公一瘸一拐地過來了,對著皇上耳語了幾句,皇上這才明了唐慕白這是生的哪門子的氣。他不由得有些沾沾自喜,唐慕白為自己吃醋,哪有不高興的道理?
“醋壇子,開門!”
“你才是醋壇子,你全家都是醋壇子!”唐慕白從床上蹦躂了起來,指著門外的楚成功大罵。
“是是是,朕全家都是醋壇子,改明兒你給朕生一個小醋壇子。”
“想給你生孩子的人排隊估計都排到京城外頭去了,我素質高,我不插隊!”
“朕允許你插隊。”楚成功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依舊調笑著。
唐慕白卻是覺得莫名的委屈,躲在被窩裏抽抽搭搭了起來,也不再理會楚成功。
楚成功在偏殿等了大半宿,始終不見唐慕白有開門的跡象,身子畢竟熬不住,回前殿歇息去了。他始終不覺得這是件大事,等唐慕白這小性子過去了,他們還是恩恩愛愛、羨煞旁人的小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