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死也不能餓肚子(3 / 3)

太後深深地看了一眼楚成功的背影,轉過身朝著鄭棠拜了又拜:“朝中一切就麻煩鄭相了。成功他畢竟年輕些,不經事,還望鄭相多提點提點。”

朝中大臣們因為楚成功的駕崩和淳親王的蠢蠢欲動早已亂成了一團,可大家都始料未及的是楚成功居然還活著,而原先誌得意滿的淳親王峰回路轉後卻是自尋死路,所以必定得有人出來主持大局、安定人心、整理朝中諸事。

鄭棠自然早做好了心理準備接過這個燙手山芋,但是他未曾想到的是,楚成功竟然為了一個罪人公然離開了皇宮,甚至於來不及收拾淳親王的餘黨,未免太過肆意妄為。可他不知道的是,楚成功沒來得及收拾的其實並非淳親王的餘孽,而恰恰就是他這隻黃鸝。

鄭棠頗為倨傲,覺得勞苦功高的自己受太後一拜是當之無愧,尤其是這陣子他的一些舉措幾乎毀了他多年來辛苦積築的威望,所以甚至沒有還禮,隻淡淡說道:“皇上也不小了,總這樣胡鬧如何是好?還望太後要多教育教育皇上才是。”正說著,鄭棠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素顏的鄭水水。

鄭水水也是直到此刻才終於把唐慕白當作了心腹大患。她以前總以為皇上不過是被蒙蔽了雙眼,見慣了大家閨秀,驟一見這唐慕白這樣的鄉野丫頭,很是新鮮,所以才被唐慕白迷得七葷八素。可楚成功為著那一個鄉野丫頭竟是拋下了宮中的事務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讓鄭水水氣得牙癢癢。

唐慕白,那樣一個登不得台麵的人,有什麼資格和自己爭?

大殿中的人漸漸地都散去了,隻餘下了石公公仍在料理後事。宮中眾人說開心也不是十分開心,雖說皇上未曾殯天卻是件天大的喜事,可淳親王卻死得有些淒厲,看著令人後怕。

太後見四下無人,把石公公喚來了自己跟前:“你知道?”

石公公頭埋得很低:“皇上的決定很是突然,奴才去別宮前沒找著機會和太後說一聲,讓太後受驚了。”

太後擺擺手:“無妨,既已除去淳親王,此事不提也罷。隻是上一回哀家讓你除去唐慕白一事,你一直沒給哀家一個交代。”

石公公的額頭上已經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奴才以為這人再也回不了宮,便也是和死了一樣了。”

太後冷哼一聲:“是誰教的你如今這樣心慈手軟了?”

石公公不敢說話。楚成功於他,熟稔得就像是自己的左右手一樣,所以他看得清清楚楚,楚成功究竟有多在乎這個唐慕白。這樣一來,才使得石公公心軟了一趟,留下了唐慕白的一條性命。

太後冷靜地吩咐道:“趕在皇上找著唐慕白前,命人殺了唐慕白。淳親王既然要把這等好事攬上身,何不讓他死得瞑目?”

石公公領命而去。

太後卻突然想起了什麼,又囑咐道:“八子之亂,皇上若是問起,你隻說不知道,可明白?”當年的禍亂,楚成功一直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事到如今,更無必要翻出陳年的舊賬來,免得大家臉上都掛不住。

楚成功風風火火地出了皇宮,盧逢春一路跟緊。石公公推說自己並不知道淳親王究竟把人看押在了何處,楚成功隻得先去淳親王的府邸看個究竟。

顛簸的馬車上,盧逢春問道:“好容易才有了扳倒鄭相的機會,就這樣放過,不可惜嗎?”以鄭相的能力,不出明天就一定會把自己洗得白白的了,甚至還會以自己一力鏟除了淳親王為由拐著彎兒地求賞賜。

楚成功不時地從掀起的車簾裏看一眼淳親王府可曾到了,心裏焦灼得很,許久之後才答道:“興許明天朕就會覺得可惜,可現在,朕一想到唐慕白生死未卜,心裏就害怕,比自己要死了還害怕。”

楚成功的雙手沒處安放,不住地哆嗦著。盧逢春看得眼酸,隻得勸解道:“不會的,她是藥人,不會死的。”

楚成功也隻能拿這麼一句話反反複複來安慰自己。可他與盧逢春都心知肚明的是,藥人不過是百毒不侵而已,若是刀劍相向,唐慕白也隻能是砧板上的魚肉。

馬車還沒停穩當,楚成功卻已經跌跌撞撞地衝下了車。

盧逢春看得膽戰心驚:“說好的怕死呢?”

淳親王府此時已經亂成了一團,鄭棠早已派人來清理王府了,來來往往的人摩肩接踵,竟未曾意識到皇上來了。

楚成功認得淳親王的管家秦楓,一把揪住了落魄且衣冠不整的秦楓:“唐慕白人呢?”

秦楓原是為著王爺登基操碎了心,不想美夢將圓,卻是陡地從天上墜落到了人間,摔得粉身碎骨。他此時一見楚成功,恍然大悟地笑笑:“嗬,原來石公公傳出來的消息都是假的。”

楚成功十指緊扣秦楓的肩膀:“唐慕白呢?”

秦楓照舊隻當自己聽不見,說道:“沒根的人最是下賤了,呸!”石公公這麼些年一直悄悄地給淳親王傳遞消息,總說皇上已經病入膏肓,可眼下瞧這楚成功精氣神兒十足,哪裏有病屙纏身的樣子呢?

楚成功卻是怒了,食指與拇指扣住了秦楓的下巴:“唐慕白呢?”楚成功的骨節微微泛出了青色,縱是這府裏亂糟糟的,盧逢春也還是聽見了楚成功的骨節劈啪作響的聲音。

秦楓淡淡一笑:“嗬……看來這藥人倒的確是個寶貝,竟讓皇上你這樣緊張。”

楚成功已經氣急,好在及時趕到的鄭棠解救了秦楓。他冷著臉攔在了要把秦楓生吞活剝的楚成功麵前:“此人跟隨淳親王多年,現在還殺不得,許多事還須得好好問上一問。”

盧逢春深知秦楓的性命事關重大,於是強行拖走了楚成功,大著膽子兜頭潑了楚成功一瓢冷水:“你這樣急躁,反倒救不了唐慕白。”

楚成功這才慢慢冷靜了下來,電光火石間記起了淳親王這陣子一直跟隨自己宿在別宮,淳親王這人一向小心謹慎,若真是他綁了唐慕白,定要放在自己身邊才會安心。

就在楚成功趕往別宮的時候,唐慕白的眼前被人扔了一碗雞湯。

唐慕白摩拳擦掌,一連咽了好幾口唾沫:“嗬,真有雞湯。”

送飯菜的人卻是暗暗掖了掖自己腰間的匕首:“喝吧,喝完好送你上路。”

唐慕白用手撚起一塊雞肉塞進了嘴裏:“嗯……好吃……去哪兒我都是不去得,你送我去見楚成功。”

送飯菜的人莞爾一笑:“好。”

唐慕白大吃一驚,自己一哭二鬧三上吊地鬧了好多天也沒讓這人鬆口,今天卻是這樣反常。

送飯菜的人卻把雞湯往唐慕白跟前推了推:“喝吧。”先前石公公找人傳來了信兒,說是王爺的意思,立地取了此人的性命。送飯菜的人深信不疑,大發慈悲地通知廚房備下了雞湯,準備讓這人吃飽喝足了再送她上路。

唐慕白許久不見葷腥,饞得慌,一碗雞湯下肚後,眨巴著眼睛:“還有嗎?”

送飯菜的人原是預備動手的,這時問道:“還餓?”

唐慕白點點頭。

也罷,飽死鬼才幸福,這幾日的飯菜都送得了,也不差這一碗雞湯,就當送佛送到西好了,於是他又顛顛兒地去廚房盛了一碗湯來。

唐慕白一連三碗雞湯下肚後,送飯菜的人以為總該到自己表現的時間了,不想唐慕白卻仍是不滿足,把碗往這人麵前一杵。

“還要?”一鍋雞湯早已經見底了。

唐慕白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沒有了的話,素湯來一點洗洗腸子也行。”

送飯菜的人滿頭黑線:“今天沒有素湯。”

唐慕白撇撇嘴:“嘁……”

送飯菜的人隻覺得這個世界越來越奇怪了,她一個階下囚憑什麼趾高氣揚地要這要那?再這麼喝下去,都不必他自己動手了,這姑娘得活活把自己撐死。

淳親王已死的消息還未曾傳到別宮之中,所以府邸裏甚是安靜。

楚成功一路上隻嫌馬車太慢,索性解開趕車的馬自己一路風馳電掣般地來了別宮。若唐慕白真是被困在別宮中,那他可要扇自己的耳光了。明明曾經離得這樣近,他卻是毫無察覺。

送飯菜的人已經決定不再和唐慕白磨磨唧唧了,掏出明晃晃的匕首,說道:“姑娘,甭喝了,免得黃泉路上走不動。”

唐慕白大吃一驚:“不是送我去見楚成功嗎?”

送飯菜的人把匕首放在袖子上蹭了蹭:“姑娘現在隻有在黃泉路上才能見到……”雖說他堅信自家主子已經登上帝位,可直呼先帝的名諱還是有點怪怪的。

唐慕白縮了縮脖子,喃喃自語道:“楚成功死了?”

送飯菜的人聳了聳肩:“興許這會兒正等著姑娘呢。”

唐慕白頓時泄了氣,就連唇角還留著的雞湯都好似不再鮮美一樣。她自己想想覺得也是,既然淳親王敢動自己,無非說明楚成功已經不行了。

大騙子!

唐慕白連日來的苦楚這時洶湧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