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飯菜的人如此一琢磨竟有些不高興了,就好像是自家王爺的威信打了折扣一樣。要知道這大楚的天下,就連皇上見了淳親王也像是老鼠見了貓一樣,唯恐避之不及。這人卻好像並不十分把王爺放在眼裏。真是豈有此理!
本已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的楚成功借著夜色的掩飾,神不知鬼不覺地跟在盧逢春的身後出了宮。他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盧逢春不由得吐槽道:“皇上,已經是夏天了,您裹得這樣嚴實,才會招人注意。”
楚成功一想也的確是這個道理。
石公公緊跟不舍:“皇上,這時候出宮未免太冒險了。”
楚成功不理會石公公,隻催促盧逢春道:“快,朕已經好些日子沒見過唐慕白了。”他一扭頭見石公公還噘著嘴跟著,忙像趕小雞似的把人往回趕:“你回去,你跟著出來,目標太明顯。”
石公公啞口無言,也不知道究竟誰出現才會太惹眼。
“皇上……”石公公眼睜睜地看著楚成功遠去了。
盧府的大門緊閉著,盧逢春嘭嘭嘭地敲開了門。
孟美麗一見盧逢春回來了,倒很是吃驚:“不是聽說皇上已經……你怎的這會兒有空回來?”
楚成功不管不顧地往院子裏鑽:“唐慕白呢?”
孟美麗這時也盯緊了盧逢春:“唐慕白呢?”
盧逢春被問得啞口無言。楚成功卻是一扭頭也看緊了他:“唐慕白呢?”
盧逢春朝著楚成功一攤雙手:“這幾日微臣可是日日夜夜和您在一起。”
楚成功忙“噓”了一聲:“別說這麼曖昧的話,讓唐慕白聽見了多不好。”
盧逢春不由得白了楚成功一眼。
孟美麗此時卻好像才瞧見了皇上一樣,也不行禮,隻捂住了嘴巴:“你不是死了嗎?”
楚成功蹦躂了一下:“朕活得好好兒的,哪裏會死?唐慕白呢?”一想到即將見到唐慕白,楚成功就興奮得想要飛上天去,所以舉手投足間也多了些孩子的頑皮模樣。
孟美麗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唾沫:“唐慕白她……她……”
盧逢春已經把唐慕白所住的屋子翻了一遍,沒見一個人影,急了:“去哪兒了?”
孟美麗指了指活蹦亂跳的楚成功:“找他去了。”
盧逢春頓時眉頭緊鎖:“不是讓你們看緊她嗎?”
孟美麗卻說得理直氣壯:“人家丈夫都隻剩半口氣了,還不讓人家去看看?”你們有沒有點良心?
楚成功隻管向盧逢春討人:“把朕的唐慕白還給朕。”
盧逢春隻覺得一個頭變成了兩個大:“她是知道別宮的,這麼久了還沒到,唯一的可能性便是被人扣住了。”
楚成功也隻得強壓住心頭的煩躁坐下靜想了片刻,可越想卻越覺得亂,總覺得誰都有可能不聲不響地綁了唐慕白這隻小白兔。太後、鄭棠、淳親王等人在楚成功的腦海裏打著架,皇上隻覺得自己腦仁疼,卻經不住盧逢春的勸說暫且先回了宮。畢竟大計已部署完畢,隻待鱉進網了,眼下他這個收網人可不能為旁的事分心。
可在楚成功的心裏,唐慕白並不是旁的事。好在有嫌疑綁走唐慕白的人都在皇宮裏待著,楚成功也隻得先火急火燎地回了宮。
淳親王近日為自己的大計精心籌謀,為與鄭棠一決雌雄,動作頗多,甚至是鋌而走險地將自己多年來暗中經營的一切人脈都展露了出來,而這些都無一例外地進了鄭棠的眼睛。
楚成功才趕回了皇宮密室,鄭棠神不知鬼不覺地也跟了進來,一臉訓斥的表情:“眼下正是鏟除淳親王的關鍵時期,皇上豈可這樣任性地私自出宮,還有沒有點分寸了?”
楚成功沒應聲,倒是盧逢春在一旁覺得鄭棠頗有些把自己這個泰山大人太當回事了,即使他是皇上的老丈人又當如何,還能大得過皇上去不成?
楚成功心裏記掛著不知所蹤的唐慕白,盯著鄭棠的臉瞧了許久也沒瞧出些名堂來,隻得敷衍著問道:“鄭相說得是。淳親王的罪證收集得如何了?”鄭棠這陣子無論是罷免官員還是有其他舉動無非都是想揪出淳親王不利於朝綱的不臣之心,鄭棠以自己的鐵腕為祭品,希望引得淳親王放開手腳,露出破綻,好讓自己與楚成功揪住小辮子,順順利利地辦了這個蠻橫王爺。
楚成功的苦肉計與鄭棠的雷厲風行果真很是奏效,淳親王竟當真以為楚成功早已放下了當初的芥蒂,有意將大楚的江山托付給他,卻又對鄭棠的一手遮天無能為力,所以竟是擅自調用了不少官員為己所用,甚至也在親信的建議之下,開始為自己打造了一身龍袍。
人贓俱獲,淳親王是絕無可能再像之前一樣再玩一招金蟬脫殼了。
所以,宮中的一眾婦人正圍著楚成功的屍身哭哭啼啼著,鄭棠卻是攔住了一心隻想早日登基的淳親王:“先帝屍骨未寒,王爺你卻隻想著坐天下,未免讓人寒心。”
“寒心?寒什麼心?”淳親王明知故問,“這天下本王不坐,隻怕遲早要進你鄭家的兜裏。”
鄭棠辯駁道:“老臣之心,天地為證,日月可鑒。”
太後老態龍鍾地看著二人爭執,淚眼婆娑,並不上前阻止。楚成功已去,她在這宮中並無憑依。
鄭棠此時拍拍手,有人將從淳親王府裏搜刮出來的龍袍擲在了地上。
淳親王愕然失措:“鄭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搜到本王府上去了,想必你是不進棺材不掉淚。”
鄭棠轉而朝著太後跪下:“太後,淳親王有不臣之心已久,皇上臥病在床期間,他更是結黨營私,意欲篡奪皇位,實屬罪大惡極。”
淳親王的雙眼幾乎噴出火花來:“鄭棠,這天下,如今隻有本王能坐得,你還不快快收起你的舌頭,免得日後如何死都不知道。”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冷不丁地從地底下冒了出來,驚得眾人出了一身冷汗:“朕的好叔叔,憑什麼這天底下就你坐得這皇位?朕坐不得嗎?”
楚成功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淳親王的眼前,石公公與盧逢春則一左一右地跟隨在他的身後。
淳親王的眼珠子都快瞪得掉到了地上。嬪妃中有人尖叫,有人喜極而泣,最難以平複心情的自然是太後與鄭水水,二人拖著楚成功來來回回地看著,許久後才相信楚成功當真還活著。
淳親王也顧不得禮法了,走到皇上的棺材前正欲看個究竟,楚成功不冷不淡地說道:“那是朕的替身。欽天監的大祭司說了,朕沾染了些不該沾染的東西,須得死一趟才能一世順遂,所以這不過是為朕去晦的一場法事罷了。”他語氣間的輕描淡寫一瞬間便衝淡了這大殿內充盈的悲傷和飽和的淚水。
淳親王突然咧開嘴笑了:“所以,你和鄭棠設了個局,等著本王往下跳?”
楚成功抿嘴微微一笑。這個局不僅僅是為淳親王設下的,淳親王至多是螳螂,鄭棠是一隻黃鸝鳥,而他則是獵人。
鄭棠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條分縷析地上奏著淳親王的罪行,每一條都可以把淳親王拖出去斬個十七八回。
淳親王也不辯駁:“本王還以為你當真放下了仇恨。”
楚成功一副穩操勝券的微笑:“怎麼會?朕的八個哥哥可都是因為皇叔你神不知鬼不覺地死了。”
淳親王擺擺手:“說起來本王也隻是報仇罷了,你當真以為你的父皇是暴斃而亡?嗬,若不是因為大哥死得蹊蹺,本王也不會殺得紅了眼。”
楚成功的麵色變了又變,迅速瞄了一眼太後,正欲問個清楚,淳親王卻看向了石公公說道:“嗬,本王還以為你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卻原來……嘖嘖嘖……閹人果真沒一個好東西。”正說著,他瞟了一眼楚成功,不動聲色地說道,“念在你把楚成功最心愛的女人賣給了本王的分兒上,本王也就不與你計較了。”
楚成功的臉色唰的一下就變了,盯緊了石公公,厲聲責問道:“唐慕白在哪兒?”
淳親王微笑著聳聳肩:“嗬,本王早讓人做了她了。”正說著,他從靴子裏抽出了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自行了斷。眾人阻攔未果,隻餘下淳親王帶笑倒在地上,鮮血噴薄而出,嚇得眾人躲閃不及。
鄭棠那廂邀楚成功重新登基,主持大局。楚成功卻是一步一步逼緊了石公公:“是你告訴淳親王唐慕白在盧府?”
石公公並不後退,麵上甚至也無懼色:“奴才若想取得王爺的信任,也隻得出此下策。”
楚成功質問道:“朕甘心情願以己為誘餌,你卻為何要……唐慕白在哪兒?”
“唐慕白若泉下有知自己對皇上的大業有襄助,定不會後悔的。”太後此時插進話來。
楚成功卻是睚眥欲裂:“泉下有知?哼……她敢。”
楚成功心裏記掛著唐慕白的安危,所以即使鄭棠百般阻攔,他仍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皇宮。盧逢春緊隨其後,他不過是個太醫,對朝政毫無建樹,與楚成功如出一轍的是更為擔心唐慕白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