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皇家真相戳人心(3 / 3)

楚成功望著母後的背影。

“小心鄭棠。”太後推開門,突然又加了一句,“待哀家百年之後,還是不要讓哀家與先帝合葬了……”她沒臉去見自己曾經視為天的夫君。可那場奪嫡之爭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所以她沒得選擇。

楚成功枯坐了許久,麵頰上濕了又幹了。他悵然若失,這麼多年他一直吊著一口氣,以為八個哥哥的死全是因為淳親王在其中作祟,可沒想到的是真相其實又是另外一副模樣。

他起身走了出去,石公公亦步亦趨地跟著:“皇上,還是用些晚膳吧。”

楚成功擺擺手:“你也別跟著了,朕想一個人走走。”說是說想一個人待著,可楚成功還是不由自主地來到了太醫院。

唐慕白被安排在了偏房。他走三步,猶豫一步,但終究還是到了。可先前遠遠瞧見的亮光此時卻已經歸於黑暗。

唐慕白早聽見了楚成功的腳步聲,因為皇後的孩子一事,唐慕白覺得自己一時間無法麵對楚成功,索性熄了燈,裝作自己已然入睡的模樣。但是她等了許久卻等不到楚成功離開的腳步聲,甚至於他也並沒有敲門進來。

唐慕白覺得有些奇怪,卻隻靜靜地躺著。

楚成功此時突然開口道:“你是該好好睡一覺了,在獄中這些日子,隻怕沒睡過安穩覺吧。”唐慕白隱在黑暗中不吭聲,隻不過楚成功不知道的是,唐慕白在獄中睡得格外踏實,要知道這大楚天牢的牢飯雖然入不得唐慕白的眼睛,但草席還是能將就睡下的。更何況,這草席再次還能比玉女峰上風餐露宿的日子差?

“朕今晚怕是睡不著了……”楚成功在唐慕白的門前席地而坐,“朕從登基的時候起就想要為慘死的哥哥們報仇雪恨,所以一直對淳親王懷恨在心,甚至為了向淳親王報仇,不惜讓出了許多權力來拉攏鄭棠。”

“朕心裏恨他,恨他為了一個皇位居然可以不惜傷害家人。”楚成功的聲音斷斷續續的,有些被吹散在風中,但是其間的淒涼唐慕白卻是聽得明白、聽得揪心。

“可沒想到的是,朕的親哥哥與母後其實也為了皇位傷害了家人,甚至父皇的死,他們也算是……”楚成功突然說不下去了,借著隱隱綽綽的月光,唐慕白看到門外的楚成功雙肩在顫抖著。唐慕白於心不忍,幾乎就要衝出門去抱住這個可憐人。

“但現在再想想,朕與他們又有什麼不一樣呢?朕為了鄭棠不再獨大,不也是狠下心殺了皇後肚子裏的孩子嗎?”楚成功的背影被月光襯得淒涼如水,“可朕卻還是在自欺欺人,說自己和他們是不一樣的,因為朕隻想要咱們的孩子,你說荒唐不荒唐?”

楚成功突然笑出聲來,笑著笑著聲音卻顫抖了起來。

唐慕白的雙眼被門外的背影刺痛了,卻又不敢走上前,隻好藏在黑暗中陪著他。

“你好生休息。朕先走了。”門外的影子晃了晃,楚成功卻又折了回來,“遇見你,朕才知道什麼叫活著。”

唐慕白心中雖苦,麵上卻淡淡地笑了。遇見了楚成功,她卻是甘願失去了自由,陪他守在這金絲籠中,好在這籠子裏的美食甚佳,也算不得難挨。

隔天一早,唐慕白的雙眼通紅。

盧逢春因為自己說漏了嘴,一直心有餘悸:“你怎麼了?”

唐慕白並不回答,反而說道:“幫我個忙。”

盧逢春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唐慕白。

“我要救皇後。”唐慕白字字句句說得很清楚。昨晚聽到了楚成功那番話後她便下定了決心要救鄭水水。不為旁的,就為那個苦命的孩子。

盧逢春驚詫萬分:“你要和皇上唱反調?”

“救皇後與殺鄭相哪裏會是唱反調呢?這是兩碼事。”唐慕白的思維方式有時候總是奇特得讓人覺得她無藥可救。

盧逢春極力解釋了半晌都沒能說服唐慕白,反倒是唐慕白一句話打動了盧逢春:“你一個大夫,不救人,反倒殺人,還有理由了?總之,這也是你欠皇後的。”

盧逢春默不作聲。

“還有,我需要一份毒藥。”

“嗯?”盧逢春自然已經做好了準備助唐慕白一臂之力。

“僅憑我們想救下皇後太難,所以還得再拉一個人。三個臭皮匠才能賽過諸葛亮。”唐慕白心裏的小算盤撥得劈啪作響。

“誰?”

“石公公。”這人是大內總管,若是能拉他入夥,定將事半功倍。

盧逢春不由得對唐慕白有些刮目相看,沒想到這人平時腦子裏一團漿糊,關鍵時刻看問題卻還是挺管用。

借著盧逢春去乾清宮問診的機會,唐慕白穿上了一身小太監服也跟了去,盧逢春配好的毒藥揣在她的袖兜裏。

石公公果然是大內盡忠職守第一人,太陽毒辣至極,他一步不離地守在乾清宮殿外。

唐慕白壓低了帽簷,上前一步:“石公公,喝些茶水。”

石公公聽著這聲音怪陌生的,接過茶杯也不動:“這是?”

唐慕白的頭始終低著:“太醫院分發的祛暑茶,我特意給石公公您先來一杯。”今早由盧逢春一手安排,太醫院往各個宮殿都送去了祛暑茶,這石公公是知道的。

果真石公公全然沒有疑心,一仰脖便喝得幹幹淨淨的。

唐慕白這才抬起頭,不慌不忙地說道:“好喝嗎?石公公。”

石公公大驚失色:“唐慕白?”他突然捂住了脖子,“這杯茶……”

“有毒。”唐慕白笑得意味深長。

“你……”石公公沒想到自己一世英名卻是大意毀在了一個小姑娘的手上。

“你幫我一個忙,自然會給你解藥。”唐慕白隻怕石公公不願聽從自己的意思,“石公公可以看看自己的手臂,現在可曾發青、發紫?”

石公公依言捋開袖子,臉色變了又變:“要我幫你什麼忙?”

“皇上對鄭相動手我不管,但是我要救下皇後。”

“你瘋了!”石公公保證自己這句話絕對是發自肺腑的。

“哦,石公公現在是不是覺得身上……唉……嘖嘖嘖,好癢啊?”唐慕白的語調抑揚頓挫,話音才落,石公公隻覺得自己渾身奇癢無比,幾乎想要翻倒在地上打個滾才舒坦。

“這藥起初會奇癢無比,而後你的皮膚便開始潰爛、流膿水,再然後……石公公你就得英年早逝了。”唐慕白說得栩栩如生,一雙眼睛卻不合時宜地放著光。

石公公諒唐慕白不會傷害皇上,隻得委曲求全地答應了此事。

秦楓跟著淳親王,與鄭棠多年敵對,所以有了秦楓的襄助,搜羅鄭棠這些年犯下的事來簡直是易如反掌,所以一舉端掉鄭棠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楚成功在鄭棠被軟禁在宰相府之後又將被鄭棠免職的一些年輕官員重新召回了朝中,成為了楚成功的得力臂膀。這群年輕人多為言官,雖沒有實權,但卻是決定他能否成功扳倒鄭棠的決定性因素。

沒幾日,這群言官紛紛上書要求徹查鄭相貪汙受賄一事。朝中無人敢站出來反駁。畢竟的的確確是從宰相府上搜出了李成蹊所贈的銀票,人贓俱獲,即使朝中大臣們十有八九向著鄭棠,也是無奈。

鄭水水聽到了朝堂之上的風吹草動之後,不分白晝、黑夜地跪在了乾清宮的門外。楚成功卻是看也不看她一眼。

秦楓不遺餘力地搜羅著鄭相這麼些年來徇私枉法、中飽私囊的罪證,幾乎已經將鄭棠釘在了恥辱台上。

楚成功帶著那些證據親自去了一趟宰相府。

鄭棠正悠閑地給花草澆著水。

楚成功不由得鼓起掌來:“不愧是鄭相,都這個節骨眼了,還有心思侍弄花草?”

鄭棠微微一笑,滿不在乎地在衣襟上擦了擦手:“嗬,伴君如伴虎,老夫早知道會有今天這一日。”

楚成功倒是沒料到鄭棠會這樣說,他總以為鄭棠會放下架子低頭求饒。他悶悶地坐著,看著鄭棠依舊一門心思地在給花草鬆土,緩緩地說道:“朕……其實對鄭相你,多有感激。”

鄭棠沒吭聲,一架薔薇開得爛漫無端:“瞧這薔薇,開得多好。”

楚成功繼續說自己的話:“當年若不是你一力扶持,現在隻怕朕早就去見了先帝了。”

鄭棠的雙眸裏卻隻有薔薇,一轉身突然衝著皇上跪下了:“老夫的野心是老夫自己的事情,水水……水水就像這薔薇花一樣,才剛剛盛開。”

楚成功冷冷地、居高臨下地看著鄭棠。

鄭棠深深地磕了一個頭:“還請皇上看在你與水水夫妻多年的分兒上,饒過水水。”

楚成功並沒有被激怒,話裏卻又了幾分慍怒:“那鄭相當日安排去行宮行刺的兩名殺手又是怎麼一回事?”這幾日秦楓早把那事調查了個清清楚楚,淳親王的確沒有部署那兩名刺客,查來查去也隻能查到了鄭相的頭上,果不其然,鄭相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並不十分光彩。

鄭棠微微一笑:“老夫不過是想給皇上提個醒而已。若是真想取了皇上的性命,不必用那樣拙劣的手段。”

“那你倒是說說看想提醒朕什麼?”

鄭棠說得極為緩慢:“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皇上這樣怕死,但生死有命,指不定哪天就突然丟了性命,還是早些為皇室延續香火才是。”

“哼……那可真是多謝鄭相的關心了。”楚成功哭笑不得,一轉頭臉色卻又變了,“你若是不打起了唐慕白的主意,朕或許會再多留你幾日。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至於皇後,朕興許會留她一條性命。”無論他是否喜歡鄭水水,鄭水水對他也的確是一心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