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要來了,你等著
“我在你樓下。”一個動聽的男聲傳入耳朵,“是你下來,還是我上去?”
檀晴扭頭看了眼窗外,很大的雨,片刻不停。
“我這就下去。”
她拿了把碎花雨傘跑下樓。黑色的奧迪R8不停地揮動雨刷,車窗搖下來,江遠遙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這裏。”
“沒想到會下這麼大的雨,麻煩你了!”檀晴撐著傘微笑。
那俊臉上露出一抹驚訝:“喲,突然變得淑女,真是不習慣!”
一記白眼丟過去,檀晴不耐地伸手:“手機呢?拿過來。”
“看,這才是真麵目。”他輕嗤一聲,從身邊拿過一個女包遞給她,“不打算請我上去坐會兒?”他補充似的嘟囔一句,“這麼大雨。”
見他車窗一側的肩膀被雨淋濕,檀晴咬了咬唇:“好吧。”
他停好車,從後備箱中取出兩瓶紅酒,這才大步跑向檀晴,鑽進小花傘下。
空間立顯逼仄。他挨得如此近,甚至一隻手不客氣地圈在她的肩頭,“愣什麼?快上樓啊!”
直至到了電梯間門口,檀晴仍呆傻地由他摟著,傘也忘記合攏。江遠遙望她一眼,隻好收回一隻手,合上雨傘,“嗯,有些舍不得。”
檀晴低語近似呢喃,抬起頭:“什麼?”
他笑笑,揚揚手裏的酒:“頭次造訪,禮物不能少。”
她嗤之以鼻:“兩瓶酒也舍不得……”
他不反駁,隻是嘴角含笑,眼神透亮地看著她。
這套溫馨的兩室小居,是季雲凱去世前送給她的十八歲生日禮物,原本他是想讓檀晴考托福出國時學習用的,但她並不打算遂他的願——滿十八歲就離開季家。而他想的是送她出國,然後回來和季朗一起繼承自己的事業。
隻可惜,一切設想都在那一年中止。季雲凱匆匆離世,檀晴考托福失敗,搬離季家,在國內一家普通的舞蹈學院讀完大學,然後和每一個大學畢業生一樣談戀愛、找工作,過著一個平凡女孩應過的生活。
防盜門一打開,檀晴趕緊掃視一周:嗯,地板還算幹淨,但垃圾沒倒;沙發很整齊,但茶幾上堆滿雜物……亂得……還不至於太過分!
江遠遙站在門口。檀晴意識到他身上有些濕,趕忙找了雙季朗沒穿過的新拖鞋:“你的襯衣也濕了,要不要換換?”
其實她隻是隨口一說,換好鞋,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卻笑起來:“你家有男人衣服?”
“啊……沒有。”
“或者你不介意我脫掉?”他深黑色的眼睛裏笑意更濃。
檀晴臉拉下來:“當然介意!好了,別再說了,就穿著你的濕衣服吧!”
他無聲地咧開嘴,過了一會兒,說:“我渴了。”
“哦。”檀晴向冰箱走去。
“我不喝冰的,要熱茶,最好是毛尖。”他往沙發上一靠,打開電視悠悠地道,“檀小姐的品位,從裝修風格便可一窺。“
檀晴邊找茶葉邊嗤之以鼻:“那你說說,我什麼品位?”
“毫無品味。無處不在的Hello Kitty,你還當自己未滿十八歲?”外表優雅的男人原來刻薄起來毫不可愛。
檀晴把水杯往他麵前重重一放:“白開水,喝吧!我這種沒品位的人是不配喝茶的。”
見她努著嘴板著小臉,江遠遙更是笑得無比開心:“沒關係,我可以將就。”
陽台窗沒關,一陣風吹進來,頓覺渾身發涼,正捧著水杯的江遠遙也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要不然……你去洗個熱水澡吧!”檀晴指指他身上的濕衣服,“不然感冒了又該怪我。”
“的確很不舒服。”他放下水杯,站起身,“可是待會穿什麼?不然,我今晚就住這兒?”
他眉眼舒展,一臉詭笑。
“滾!”檀晴瞪眼,“我去看有沒有季朗的衣服。”
“算了,我不穿別人的衣服。”他輕笑,握住水杯的手指輕彈玻璃,語氣淡淡的,“那個季朗……和你什麼關係?”
這個,怎麼說呢?檀晴頓住,思考該怎麼說,對方已經開口:“肯定不是親兄妹,親戚?還是……青梅竹馬?”
她猛地抬起頭,發現他正注視著自己,幽幽的目光裏帶著許多她看不透的情緒。
窗外雨潺潺。寂靜過後,他忽然站起身,不再等她的回答:“我走了。”
“你……”檀晴也站起來,怔怔地望著他,有心挽留,卻開不了口,“這就走嗎?”她問。
“再待下去怕犯錯誤。”他彎唇一笑,覺得她怔忡的模樣十分可人,忍不住低頭湊近了她的臉龐。
他溫熱的氣息噴在她臉上。檀晴不敢抬頭,直到他用略啞的嗓音喚她:“檀晴。”
“嗯?”她一抬頭,撞進他眼睛的深湖裏,湖裏薄霧繚繞,蒙矓魅惑,竟令她一時沉迷,無法自拔。
他的唇緩緩放低,逼近,檀晴下意識地閉上眼。
然而,想象中的吻,並沒有降臨。
他的唇擦過她的耳畔,變成了一聲低魅的輕笑:“你不會又認為我想親你吧?……我說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檀晴猛地推開他:“快走,流氓!”
他低低一笑,起身離開。
防盜門即將關上時,江遠遙卻忽然轉身,淡黃的燈光下側臉格外好看:“失戀的人適合出去散心。我明天帶父母去香港,我媽看起來挺喜歡你,你要不要一起去?”
邀約嗎?
檀晴走過去,想要關上門,卻被他長臂一攔,“剛才碰到的那個應該是你前任,看起來倒是糟糕得很,像是你甩了他。”
檀晴不語,大力推著門。
他輕鬆撐住,有些八卦兮兮地笑:“我很好奇,你是怎麼把一個男人打擊成那副模樣的,幾乎讓我惹上交通官司。”
檀晴鬆手:“他怎麼了?”縱然分手,她也不願他一出門就被車撞。
“放心,沒撞到。”他終於放手,拍拍手上的灰,“我會讓人準備機票,明天早上八點在錦城機場見麵。”
他根本沒問她去不去,撂下一句話,就這麼走了?
疲憊的一天終於結束,躺在被窩裏,檀晴的腦袋裏亂七八糟:香港?她還真沒去過。
將近子夜,雨仿佛停了,檀晴翻來覆去睡不著,隻覺悶熱異常。
要去嗎?
以什麼身份?
沒有承諾,沒有表白,我不是你女友,你不是我男人……是曖昧?
要是自作多情了呢?
她反反複複來來回回,恨不得把整張床拆了,重新裝回去。
不去的話,應該說一聲吧?萬一明天八點人家真在機場等呢。
深更半夜又不適合打電話,明天一早,一定要打電話過去。
迷迷糊糊間,終於睡著了。
再睜眼,天地已變。
牆上鍾表指向九點五十。
為什麼她要陷入這樣十點鍾起床的循環中?檀晴一骨碌爬起來,在床上摸了半天才找到手機,江遠遙來電……三次。
她懊惱著回撥過去,果然關機。這會兒,人家肯定在飛機上呢。
之後的幾天,檀晴過得異常平靜,平靜到自己在家吃泡麵的時候,會陡然覺得寂寞。
江遠遙銷聲匿跡,許是還沒回來?
連季朗也不見蹤影。
她辭掉了在舞蹈中心教小孩跳舞的工作,開始在網上投簡曆,期間也麵試了幾家公司,但都不盡如人意。
時間一晃就徹底進入了真正的夏天。
清晨,檀晴被急促的手機鈴聲吵醒。
“晴晴起床沒?”是季朗的聲音,她心中莫名地掠過一絲失望。
“還沒。”她將頭繼續鑽進被窩。
“快起,我過去接你。”季朗的聲音裏透著輕快。
“有事啊?”其實她是想睡死在床上的。
“重要的事。你十五分鍾後下樓。”他匆匆收線。
季朗開了輛嶄新的凱迪拉克,十分拉風。檀晴一掀裙擺坐進去,笑道:“看來季叔叔留了巨額遺產。”
“若有,必分你一半。”被墨鏡遮去半張俊顏的季朗莞爾一笑,“今天去嘉山水庫。”
“幹嗎?”檀晴皺皺眉:“煩著呢,沒心情遊山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