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西迪太太伸出一隻胳膊抱住她的好朋友。
“我很同情!”她說,“可是,不是人人都能找到一個像傑克那樣的丈夫。假如大家都像他,婚姻就無缺憾了。你聽說過那些心懷不滿的妻子吧?她們缺的就是一個男人回到家裏,每星期踢斷她一根肋骨,然後用接吻和巧克力奶油冰淇淋來補償。這樣的生活才是她們需要的。我要的是一個有主人派頭的男人,喝醉了揍你一頓,沒有喝醉抱你一陣。我從不想與那種沒有魅力的男人交往。”
芬克太太歎了口氣。
正在這時,門突然被打開,緊接著一陣響動在過道傳來,是卡西迪先生回來了,隻見他兩隻胳膊都夾著包裹。瑪米飛身向前吊住他的脖子。她那隻完好無損的眼睛裏閃爍著愛情的光芒,與那個被追求她的人打昏並拖到茅屋裏來的毛利女郎醒過來時眼中閃爍的光毫無二致。
“噢,親愛的!”卡西迪先生高聲大叫。他丟開包裹,用力地抱著她舉了起來。“我買了巴納姆—貝利劇場的票;如果你打開那個有繩子的包裹,你一定會發現那件綢襯衫——哦,晚上好,芬克太太——我才見到你,對不起。老馬蒂近來好嗎?”
“他近來不錯,噢,謝謝你的問候。”芬克太太說,“我得上樓去了,馬蒂快回來吃晚飯了。明天我將你要的花樣帶下來給你,瑪米。”
芬克太太上樓來到自己的房間,傷心地哭了起來。這是一種說不出什麼名堂的哭泣,這種哭泣隻有女人才懂,沒有什麼特殊原因,隻會讓人覺得滑稽可笑。這是女人傷心時短暫而絕望的哭泣。難道他對她根本不關心?他們從不拌嘴,他回到家裏就懶洋洋地東靠靠,西靠靠,一副憂鬱、痛苦的樣子,他倒是個蠻不錯的供應商,可是他忽略了生活中的香料,無法使生活變得有滋有味。
芬克太太感覺生活中的船要停泊了,好沒意思,她的船長的活動範圍介於葡萄幹布丁和吊床之間。他要是時不時走過來拍拍船幫或者在後甲板上頓頓腳該多好!她多麼希望有一次開心的航行,在快樂島的幾處港口逗留。而現在,她的這個美好願望看來是無法實現了。她同她的練拳對手在平平淡淡的若幹回合中,沒留下一處傷痕可以給人看,她厭煩透了。在這方麵,她一度痛恨過瑪米。看那瑪米,時時帶著傷口和青腫——禮物和接吻是她的止痛藥膏——同她那好鬥的、粗暴的、可愛的伴侶正進行著一次難忘的開心的航行。
芬克先生七點鍾回家。他恨透了家務事,也不喜歡在安樂舒適的家門以外閑逛。他是坐有軌電車上下班的人,他是吞食了獵物的蟒蛇,他是倒下來就躺在那兒不動的大樹。
“晚飯怎麼樣?合不合口味?”芬克太太問馬蒂。
“唔!不錯,很好吃。”芬克先生咕噥了一聲。
吃過晚飯,馬蒂單穿著襪子,找了張報紙,坐在那裏看。
起來吧,新時代的但丁,為我歌唱地獄裏最安全的角落,好讓那光穿襪子坐在屋內的先生有個好去處。耐心的姊妹們由於親屬關係或者責任心通常會無任何怨言,不管他的襪子是絲的、棉紗的、萊爾線的,還是羊毛的,難道除了一言不發,就不能寫出新的一章?
第二天是勞動節,卡西迪先生和芬克先生一整天不要上班。工人們得意洋洋地參加遊行,或者聚在一起取樂。
芬克太太一早就把花樣給卡西迪太太送過來了。瑪米已經穿上了新的綢襯衣,連她那隻挨了打的眼睛都勉為其難地放射著節日的光芒。傑克的懺悔是慷慨大方的,他們已經訂了美妙的計劃,包括逛公園、野餐、喝比爾森啤酒。
芬克太太是充滿複雜的心情回到自己房間的。瑪米是多麼幸福,雖然這種幸福使她傷痕累累,但也是有補償的。這種幸福能讓瑪米一人獨享嗎?馬蒂·芬克同傑克·卡西迪肯定不相上下,難道他妻子就永遠不挨揍也得不到愛撫嗎?芬克太太突然想到一個讓她自己都感到窒息的主意。她要讓瑪米瞧瞧,她的丈夫也會動拳頭,事後說不定比傑克更為情意綿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