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措“噗嗤”一聲笑了,“我問我哥哥去。”
許一昊比蘇措高了十多厘米,他微微低了頭,問她:“你還有哥哥?”
“有啊,我哥在隔壁大學念書。”
許一昊微笑,“你們兄妹都會讀書,成績很好。”說著又停了停,再次開口,“蘇措,晚上你有空——”
後麵這句比前麵一句聲音低沉一些,蘇措還未來得及消化,另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從身後而來:“是啊,都會讀書,這倒是沒錯。”
不見其人先聞其聲。許一昊一抬頭就看見陳子嘉和蘇智,兩人把車鎖在路邊,朝他們走了過來。明明兩個人都是很熟的,可此時他無論如何也不想見到兩人,這樣的思緒還在腦海裏盤旋,蘇措搶先開口:“蘇智,師兄,你們怎麼來了?”
蘇智把車鑰匙往兜裏一塞,把臉湊過來認真端詳她,“一個月不見,氣色還不錯。看來你挺適應大學生活的。”
“是很不錯,”說完陳子嘉看向許一昊,“剛剛我跟你招手,不過你正在跟阿措說話,沒有看到。”
蘇智也笑,“阿措背對我們,沒看到是正常的,許一昊,你就不應該了吧。我記得你的近視程度不深的。我沒想到不過幾天,你們關係就這麼要好了。”
平心而論,蘇智這話絕對是玩笑成分居多,他跟許一昊接觸不多,但也知道他不是開不起玩笑的人,可沒想到此言說完,許一昊臉色明顯一改,目光在空中遊移不定,仿佛被人說中心事的小孩子,蘇智看到他的臉在夕陽照射下隱約發紅,詭異得也覺得尷尬。
尷尬延續了短短的十幾秒,好在陳子嘉解了圍:“一起吃飯去吧。”
蘇智求之不得,“也好也好。”
於是四個人一起去吃飯。也許是因為食堂離得太近,而所有他們常去的餐廳太遠,又或者時間尚早,這個時候食堂的菜還是新鮮的,原因不容細說,總之,四個人一起來到了食堂。雖然三小時後這頓飯讓蘇措後悔得腸子都青了,但毫無疑問,這頓飯本身還是相當愉快的。
吃飯時許一昊的目光終於回到蘇措和蘇智臉上,兄妹倆眉宇間的相似讓他忽地頓悟,“蘇措,蘇智,你們是兄妹?”
蘇智說:“如假包換。”
“你們很像。”許一昊說,“的確是兩兄妹。”
蘇措拿一隻眼睛看身邊的蘇智,“噗嗤”一聲笑。她的笑聲是如此的不懷好意,引得一桌人麵麵相覷。
蘇智畢竟當了她幾十年的哥哥,一下子頓悟,咬牙切齒地說:“蘇措,不許說!”
蘇措閑閑開口:“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不就是小時候經常被人當女孩子嘛。”
陳子嘉忍俊不禁,刻意打量蘇智一番,“現在倒看不出來是女孩子了。也是,如果還像女孩子,就沒人倒追了。”
蘇措抓到關鍵詞追問:“倒追?誰?”
陳子嘉隻笑不語,看一眼蘇措的眼睛,視線碰上後,又看看身邊的蘇智。言下之意是,這種事情,你好好盤問他。
蘇智皺著眉頭,“別聽陳子嘉的話。”
然後麵對接下來的問訊,蘇智都拒不回答,將不動不說發揮到了極致。連續三四個問題得不到解答,蘇措自己先笑起來,她對答案如何並不太關心,剛剛的追問不過是活躍氣氛的玩笑,既然蘇智不願提及此事,她也不會強人所難地問下去。
這樣的事情許一昊前所未聞,他再了解陳子嘉不過,“難得你這麼八卦。”
陳子嘉立刻回敬:“也難得看到你這麼多話。”
蘇措暗笑。再怎麼修養好,到底還是年輕的男孩子,畢竟氣盛。蘇措用公平公正的目光審視包括自己哥哥在內的三個男生,得出一個結論:毫無疑問他們都是最讓人傾慕的那型,才貌雙全,跟他們坐在一起,無疑是賞心悅目的好事。
吃完飯蘇智和陳子嘉騎車回學校,蘇智想到剛剛的事情,忍不住笑了,跟陳子嘉交流意見:“我覺得許一昊和阿措有點不正常,你看許一昊什麼時候對女孩子那麼好?阿措也是,我可從來沒看到她用那種眼神看一個男生。”
陳子嘉沒吭聲。
蘇智繼續說:“高中的時候阿措就很受歡迎了,我為她擋下了不少麻煩。俊男美女,郎才女貌,不錯不錯。”
陳子嘉淡淡地搭腔:“是嗎,你未必看得準。”
蘇智說:“我跟蘇措都做了多少年的兄妹,從她到我家算起吧,讀了多少年書,就在一起多少年。”
陳子嘉被這句話說得皺眉,“她到你家算起?什麼意思?”
蘇智目光在陳子嘉臉上一停,笑意退卻,歎了口氣,“其實,阿措不是我的親妹妹,是我堂妹。陳子嘉,別吃驚,我以前的確沒跟你說過,畢竟,這些事情,說來話長。”
那天晚上蘇措回到宿舍,預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剛一進屋,宿舍的幾位姐妹一下子就圍了上來。鄧歌笑得像奸詐的小狐狸,說:“晚上跟誰去吃飯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可都看見了!”
蘇措聽到預警的信號。初、高中時這種事情屢見不鮮,她太有經驗了。從那幾張臉上興奮的神情,她就把下麵的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果然,楊雪下一句話就說:“據說是三個帥哥,據說你們坐在一張桌子,居然還有一個帥哥跟你摟摟抱抱,不停給你夾菜哦。”
流言猛於虎。蘇措哭笑不得,把書包扔在桌子上,舉手投降,“我招我招!那個跟我摟摟抱抱的,是我哥,姓蘇名智;剩下兩個,一個是我哥的同學,叫陳子嘉,一個是我參加的那個協會的會長,許一昊。大家都清楚明白了嗎?”
滿宿舍倒吸涼氣的聲音,半晌後盧琳琳終於發出一聲尖叫:“蘇措蘇措!你怎麼能認識這樣幾個赫赫有名的大帥哥而不告訴我們?太不仗義了!太不厚道了!你人品有問題!”
蘇措死裏求生地說:“這才開學多久啊,你們什麼時候聽到的這些八卦消息?還赫赫有名?”
楊雪仰首看天,“蘇措啊,你自己活在圖書館裏,不等於大家都跟你一樣啊。”
蘇措賠笑:“是啊是啊。我落伍啊。”
楊雪盯著她,憂患憂憤地歎氣,“不過也隻有你了。你跟他們熟不熟?他們喜歡什麼?”
蘇措清清嗓子:“蘇智的事情,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誰要給他情書我一定代勞;不過,陳子嘉和許一昊,老實說,就是認識。”
鄧歌笑得前仰後合,“情書?算了吧。如果有個這樣的帥哥眼睛糊到了來喜歡我,當然是好事,我也高興。在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的情況下,還是當個粉絲,純粹欣賞美色比較好。”
大家一起鼓掌叫絕:“智慧,人生的智慧啊。”
然後話題就轉移到對帥哥美男的想象裏去了。女生的宿舍的臥談永遠千篇一律,男生,小說,電視劇,電影,明星,任何八卦的題材。
那天大家的興致太高,一聊就過了淩晨兩點。睡得太晚,第二天早上的起床則成了一個巨大的考驗。
蘇措也困得要命,咬咬牙還是堅持著爬起來,開始叫宿舍眾人起床。沒人願意起床,鄧歌叫都叫不醒;盧琳琳嘟囔一句“選修課必逃,必修課選逃”又翻身睡了;蘇措去叫楊雪,楊雪從被子裏伸出一隻圓潤雪白的胳膊,有氣無力地說:“幫我答到。”
蘇措勸她:“楊雪,起來了。逃課這種事情,有一必有二,不能開頭的。你堅持一下。咱們學院女生少,我怕我不能幫你答到了。”
楊雪縮在被子裏哼哼:“哪裏那麼巧就點名,物理老頭人挺好,不會點名的。”
想不到一語成讖。
普通物理是大課,整個學院一起上的。物理學院是全校學生人數最少且男女比例最高的學院。學校用來上大課的教室一般是三百人,本年級全部學生到齊,整個教室也隻能占三分之二。再者,早上第一節課缺課率向來比較樂觀,而且如果老師溫和的話不熱愛點名這項活動的話那麼教室的空位子就比比皆是了。
整個物理學院一共有十九個女生,今天早上居然隻有一個女生到了教室。本來女生少就容易引起重視,何況隻剩下一個?
而且,今天的老師也變了。
蘇措看到大跨步走進教室的白院長,頓時傻眼了。白院長威嚴地掃視教室,拿出名冊往桌上一拍,簡短地解釋:“李老師病了,這學期的普通物理由我來上。”這位聞名全校的物理學院的副院長白際霖教授年輕而才華橫溢,嚴厲而鐵麵無私,傳說他最恨不來上課的學生。蘇措想為楊雪叫屈,她也真是沒有逃課的命。
白際霖開始點名。念到她的時候,蘇措立刻回答“到”。白際霖看她一眼,低頭看名冊,說:“你們班還有一個女生呢?”
蘇措麵不改色,“早上出門的時候,她腳崴了,疼得走不動路。”然後上前把臨時寫的假條遞上去。
白際霖看了看麵前這個女生,漂亮而靈氣,滿臉真摯,完全沒有懷疑,點點頭說:“暫時這樣,下次上課時,讓她把醫生開的假條拿來。”
蘇措臉上還是謙虛而和善的笑容,“好的,謝謝白老師理解。”
中午回到宿舍,蘇措看著楊雪,攤手,“我也是臨時想出的這個辦法,沒想到白老師要醫生的假條,現在,你說怎麼辦吧。”
楊雪哭喪著臉,“難不成我真要崴了腳才能逃過這一劫?”
事實證明,楊雪逃過了這一劫,而蘇措不行。
腳崴的時候蘇措正在邊下樓便看書,她這樣習慣了,平時也沒有摔倒,可是那天不知怎的,一腳詭異地踩空,腳踝扭曲了一下,然後她整個人失去重心,頭朝樓梯扶手撞去。她靈敏地抓住了扶手沒有摔倒導致更嚴重的傷,可是腳崴卻是不爭的事實。蘇措順勢坐在圖書館的台階上,把頭埋在雙膝之間,感覺刺骨的痛苦從腳踝處蔓延到整個身體,神經都在發顫。
蘇措痛苦地想,撒謊果然要受懲罰的。
那時是吃晚飯的時間,圖書館空空落落,許久也沒有人上下,自然也沒有人伸出援助的雙臂,最疼的那幾分鍾過後,蘇措從書包裏拿出手機,打給蘇智,但一直都沒有人接。她獨自坐了幾分鍾,等待鑽心的疼痛過去,才抓住扶手站起來,一瘸一拐地離開圖書館,走到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