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2)

(二十二)

大爺爺在野戰醫院取出了子彈,養了一個來月,每天如坐針氈,四處打聽部隊的情況,從抬回來的傷員嘴裏了解到,部隊已經準備攻打重慶和成都,四野和二野的部隊在聚集,大爺爺更是坐不住,他和驢蛋住在輕傷員的帳蓬裏,輕傷員們都走了,就剩下了他們倆。

這天晚上,他躺在鋪上睡不著,忽聽旁邊傳來“哞哞”的哭聲,他坐起來一瞅,哭聲是從旁邊驢蛋的鋪上傳出的,他心裏本來就煩,這會兒聽驢蛋一哭,更是沒好氣,他吼道:“你嚎喪個球,蠍子蟄了你的蛋了。”“江連長,你說俺將來落個啥結果來,”驢蛋從被窩裏探出頭來,用手擦著滿臉的淚痕:“俺在山上打柴放牛來,就被***抓來啦,俺本來想,當兵還能掙錢來,誰成想,當兵才二十多天,就被抓了俘虜,錢沒掙著,還落了個***反動派來,你說俺冤不冤?”大爺爺聽他這麼一說,肚子裏的氣消了一半,就說:“你起來,咱倆說說話吧。”驢蛋撩開被子出溜下床來,又披上褂子,拿了個小板凳坐在大爺爺床前。“你家裏還有什麼人?”“俺爹早死啦,有個娘,還有個妹妹,”“你想加入俺們的隊伍?”“俺早就想來,不是你們不要嗎?”“那好,我給上級說說你的情況,讓你當兵。當兵以後,你要多殺敵立功,將來解放了,你風風光光地回家,娶個媳婦,守著老娘好好過日子。”驢蛋聽我大爺爺這麼一說,轉憂為喜,腆著沾滿淚痕的臉感激地對我大爺爺說:“那就全靠江連長您了。”大爺爺就和他逗趣:“你說話怎麼這個味兒,河南人說話都這樣?”“別的地方俺不知道,俺這一帶都這說,我給你說兩句俺的純河南話,看你能不能猜出啥意思。你聽著:小妞,搬梯(梯念‘提偶’),上房,揩鳩。你說是啥意思?”大爺爺想了想說:“我光知道小閨女上了房了,幹什麼去我就不知道了。”驢蛋就解釋起來:“就是小姑娘搬梯子上房去逮雞。”大爺爺“哈哈”笑了起來,笑了一陣兒,大爺爺俯下身對驢蛋小聲說:“隊伍要打大仗了,咱要不走就趕不上了,明天早晨咱倆偷著走。”驢蛋皺了皺眉:“你的腚?”“有點疼,不礙事了,明天早晨你看著人,我先走,你在後邊追我”。

第二天早晨,一個戴著鬆鬆垮垮護士帽的小女孩來給大爺爺換藥,大爺爺問:“護士,我的傷已經沒事了,什麼時候能出院?”小護士換著藥說:“估計……再有五六天吧,我也不知道。”小護士換完藥走了以後,大爺爺讓驢蛋看著外麵的情況,他這裏收拾自己的東西,待了一會兒,驢蛋從外麵進來,小聲對大爺爺說:“江連長,這會兒沒人啦。”大爺爺說:“快拾掇你的東西,我先走,你隨後追我。”大爺爺提著自己的東西出了帳蓬門。驢蛋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剛一出帳蓬,在不遠處的樹林裏傳來一聲口哨,驢蛋知道那是大爺爺在等他,他連穿帶蹦,跳過小溝小坎,向小樹林奔去,倆個人象出籠的鳥,入水的魚,沿著向東的小路奔跑起來。

倆個人走了半天,碰到了抬著擔架的支前隊伍,就結伴而行,又走了半天,又碰到了前去支援的遊擊隊,遊擊隊帶著幹糧和水,大爺爺和驢蛋吃了些。

等到了成都的外圍,已是第二天的黃昏,隻能聽到零零星星的槍聲,象年後村裏的炮仗,再往前走,就是一隊隊出出進進的隊伍,還夾雜擔架上的傷兵,大爺爺心裏納悶:這大仗是打過還是沒打過,如果打過,怎麼沒有聽見漫山遍野的喊殺聲和橫貫天穹的炮火;你說沒打過,擔架上的傷兵是怎麼回事?等費盡周折找到了自己的團,他問怎麼回事?一營長咋咋乎乎地拍著他的肩說:“你運氣不好,沒有摸著吃大餐,雞鴨魚肉豐盛得很。”原來,戰鬥打響後,很多***軍隊看到***前途渺茫,紛紛起義或投誠,部隊隻進行了零零星星的巷戰。“江連長”,驢蛋拽著大爺爺的衣服,又抹開了眼淚。“你哭個啥,”大爺爺學著他說話的腔調,“走,我領你去找團長,幹啥都能立功”。

找到團長以後,團長要他的出院證明,大爺爺裝模作樣地在身上摸索了一陣子,說:“哎呀,不知掉在哪兒了。”接著就敘說驢蛋的情況,團長坐在凳子上,用筆寫著什麼,聽完大爺爺的敘述,抬頭問驢蛋:“你叫什麼名字?”大爺爺搶先說:“他叫驢蛋。”團長“噗哧”笑了:“這是小名,大名叫什麼?”驢蛋說:“俺沒有大名。”團長問清了他姓呂,就對他說:“我給你起個大名,你姓呂,就叫呂長進,祝願你快快成長,天天進步,怎樣?”驢蛋一聽直勁點頭:“可好,可好。”團長扭頭對大爺爺說:“二營營長犧牲了,你到二營當營長,早先我給二營副營長說過。就把呂長進編入二營所在的連隊。”說罷就又低下頭寫起來。大爺爺看團長正忙,就給驢蛋使個眼色,說:“走”,倆人出了門,到二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