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 沒有窗戶的天堂(1 / 3)

--《天堂》訪談

何平娜彧

何:《天堂》是一個反諷?

娜:是!當我們以為是天堂的時候,也許是地獄。但可能還有更多的意義,比如對混亂的當下的背叛;甚至有我自己的迷惑。

何:據我所知,你是有海外經曆的作家,在我讀這部作品之前,我以為有你的個人經驗,但顯然是集體經驗:對底層的臆想。

娜:你是批評我進入了一種當下的流行寫作:底層敘事。底層敘事沒什麼不好,如果你沒有在表麵隨波逐流。

何:我覺得你不熟悉底層,寫底層比較危險。

娜:是!實際上我想寫的並不是底層,我想寫的是人,我對人很感興趣,對他們屬於哪個群體沒有特別的興趣。

何:所以你的這個打工妹不是出現在風月場所或者是工廠,她出現在一個小資產階級的客廳?

娜:我以為她出現在哪裏並不重要,我關心的是哪裏才是蘆花的天堂。

何:可能哪裏都不是。

娜:是的。她被動地進入了許多人以為的天堂,後來她追求自己的天堂--愛情,結果卻是徹底的毀滅。她的身體在進入天堂(城市)入口的時候被根本沒當她是女人存在的華新強奸。這種強奸不是華新一個人造成的,也是盧花對天堂(城市)的想象造成的。

何:這個開頭很不錯,尤其是盧花換床的那部分。這種身體的體驗對剛進入城市的鄉村女孩很逼真。

娜:謝謝,我估計你想說後麵有問題。

何:哈哈,你很敏感。你是戲劇專業出身?

娜:是。我碩士是戲劇影視。

何:所以我從你這篇小說中看到了不少戲劇因素。

娜:開始了,嗬嗬。批評我小說過於戲劇性?這是我的第一個長篇,我承認我在情節構思上用了很多心思。

何:尤其到了後麵,我感覺到你已經沉浸在情節的曲折上了。當然我不是說戲劇性不好,我記得你有部小說中還有話劇劇本的加入。

娜:對,那是發在《大家》上的《流水嘩啦啦》,我想在文本上作一些探索,實際上我一直在折騰小說。

何:看得出來。說起這個我想起了你發在《花城》上的中篇《鑰匙》,跟《天堂》完全不一樣,那個中篇基本上取消故事線索,以情感波動來帶動文本深入。

娜:嗯,《鑰匙》要先鋒一些,而且有明顯的女性寫作傾向。我個人很喜歡那個中篇,而且我的責編和主編都給予了相當飽滿的鼓勵。後來我還寫了更加沒有情節的《穿越仙人袖》,這兩篇小說都是女性從本身的性別意識出發,開始了恐懼和不安。我是個徹底的悲觀主義者,對卡夫卡所說的“一切可以粉碎我”有很深的共鳴,我真的覺得人像蜉蟻一樣渺小,玻璃一樣脆弱。而女性,在性別上的弱勢更加明顯。我對女權主義沒有興趣,但是我對女性的困境有要說的。我記得北大評刊批評《鑰匙》的時候對結尾不滿意,他們認為結尾削弱了小說要表達的女性覺醒的觀念。實際上這正是我想要說的,就算你覺醒了,還是無處可逃,可能回到原地。

何:為什麼?

娜:因為現實,現實並不是小說家的虛構就可以解決的,我們常常為了一個完美溫暖的結局而忽視了應該去思考的人生。人生在我看來,就是薩特《禁閉》裏那樣的。這樣的小說我知道不好發,但是我願意寫,因為我寫小說的初衷就是想要為我的困境找到出口。

何:找到了嗎?

娜:找不到。個人太渺小了,又回到了最開始我的徹底悲觀。

何:我聽說你是個基督徒?

娜:是的。我對宗教的興趣也是因為悲觀主義的人生觀可能。人這麼脆弱,難道不需要依靠些什麼嗎?而一切存在的物質都是不可靠的,所以我找到神。

何:但是你說沒有出口?的確《天堂》裏的盧花和華新都找不到出口,陷入畸戀的紅姐和秦明以為的天堂其實也沒有窗戶。我以為你這個基督徒還不十分虔誠,否則在你的作品中應該沒有這樣的不安。

娜:(想了片刻)你說得有道理,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完全可以交托了,我就不寫小說了,我去做傳道人。我希望有那麼一天,那樣我將徹底擺脫不安,得到真正的平安喜樂。但是,我對宗教的興趣和我對文學的探索源頭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