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伯祖子夷,忠宣公次子也。為開封縣時,道教初興,有玉仙觀主,交接權貴,勢傾一邑,縣官升陟,由其門者甚眾。公到觀中,主相待倨,公亦不為禮。主頗不平,謂公曰:“公後生,不可簡禮朝廷,宮觀特寄在境中耳。邑官薦舉者,某力為多,公欲之乎?”公笑而不答,主益憾之。居無何,觀中聖母殿珠環,主匿之,詐為盜所取,告諸朝,欲以中公。有旨責範某,限七日捕獲,違者罷免,行移極峻。公親蹤,知其詐,乃召守界分者指問曰:“此熟蹤也,爾輩安得不知。我外日去官,則不能治汝矣,各痛笞之。”觀主在旁色變,自是不複敢出。旬日事稍緩,會陳州報魏國夫人病危,子夷求告奔問,觀主意其不複來,始肆出入。未久,魏國安,公複往,道中益知其實,且以告者遂竟入觀中,值主出,命吏開其篋,得一小簿,記盜典所失物及金玉非一,遂就擒之。觀主立伏曰:“某今遭遇明公。”即命扃其觀門,考驗文案立具,徑申朝廷及所屬,蓋懼其有誣訴也。主司得之,怒甚,尋奉旨玉仙觀住持,特貸命杖脊,配沙門島,時人莫不欣快。禦史張安民,特言於神宗:“範某非常才也,願陛下識之。”紹興乙卯,先子守郎曹狀奏其事,詔贈直秘閣。
陶嶽,商公父也,與寇萊公同年。嶽調密州幕,屬寇守密。寇齒少,陶公就拜,講長少禮,陶納之。後有啟謝寇公雲:“與韓非同傳,於老子何傷;以叔向為兄,是仲尼太過。”
王陶樂道,哲廟居東宮時師傅也。哲廟登極,時王退閑,上力欲召用。陶表謝雲:“羽翼已成,四皓不聞於再起;田園粗足,兩疏那見於複來。”遂不出。又有《謝賜夏藥表》雲:“陛下樂忠良之諫,而臣無入告之嘉猷;陛下錫藥石之良,而臣無盡言之苦口。”一時稱之。陶美姿而長身,時謂之沒興真武,與文正長子監簿為友婿。範氏處長,後其室死而監簿亦亡,複續長姨,忠宣因此疏之。
先子於河東一官員家,見東坡親墨春宴致語雲:“春為陽中,生物各遂其性,樂以天下,聖人豈私其身。”又雲:“主上方麯蘖群賢而惡旨酒,鼓吹六藝而放鄭聲。雖白雪陽春,難解天顏之一笑;而獻芹奉炙,各盡野人之寸心。”今集中蓋無此。
理窟嚐與先子論詩曰:“古人規矩具在,學之不難,但患不能效之耳。凡人所作,必盜竊一句一字謂之工,而不知在意而不在言也。”餘嚐作詩雲:“赤縣東城尉,他年舊業儒。老為知道馬,中有拜恩珠。歲月侵餘齒,風埃上短須。賴逢同老友,襟韻不相孤。”此乃效老杜《城北》一詩耳,試思之。
王履道同先子避地嶺外,甚熟。因見有顏持約王維畫嘉陵江山圖,蓋明皇幸蜀過嘉陵,愛其江山,命吳道子圖於大同殿壁。王維複畫小簇雲:“江山已暗大同殿,弦管猶喧凝碧池。別寫嘉陵三百裏,右丞心事與誰知。”蓋謂此也。
邵伯溫子文,康節先生子也,才而有文,為陝西宣撫司,書寫機宜文字,與路鈐李君交往甚熟。李家有數侍婢,每遇歌宴,子文必預。後十餘年,子文與李氏邂逅長安,而李君已死。適值其妻生辰,命子侄宴子文於書舍,遣舊婢出舞。酒酣,子文感愴宿昔,即席作詞,末章雲:“翻翻繡袖上紅裀,舞姬猶是舊精神。坐中莫怪無歡意,我與將軍是故人。”諸子得之,入呈其母,皆感泣不自勝。乃令謂子文曰:“宅中得公佳詞,情緒作惡,難複行酒,即容別日款會。”子文不終席而退,良久憮然曰:“所謂口乃禍門。”此事即傳於時。外日,子文謁一當位而不相識,問之(不記姓氏),答曰:“此乃李家作調笑者。”
元祐間,伶人丁線見教坊長,以諧俳稱。宰相新拜,教坊長副庭參,即事打一俳戲之語,賜絹五匹,蓋故事也。元祐年,呂汲公忠宣拜相,日以任重為憂,容色愁厲,未嚐少解。丁生及副丁石,參謝忠宣,丁線見言曰:“餓殺樂人也相公。”丁石曰:“今時和歲豐,朝野歡樂,爾何餓為?”線見指忠宣而言曰:“是他著這幾個好打哄趁浪,我輩衣食何患?”忠宣亦為一嗤。
丁石,舉人也,與劉莘老同裏。發貢,莘老第一,丁第四,丁亦才子也。後失途在教坊中,莘老拜相,與丁線見同賀莘老。莘老以故,不欲廷辱之,乃引見於書室中,再三慰勞丁石。丁石曰:“某憶昔與相公同貢,今貴賤相去如此,本無麵見相公。又朝廷故事,不敢廢,誠負慚汗。”線見因自啟相公曰:“石被相公南巷口頭擲下,至今趕逐不上。”劉為大笑。
洛陽朱敦複,字無悔,並弟希真,以才豪稱。有學老子者曰劉跛子,頗有異行。時至洛看花,一日告人曰:“吾某日當死。”至期果然。與之善者,遂葬於故長壽宮南,托無悔銘其墓曰:“跛子劉姓河東鄉,山老其名野夫字。豐髯大腹右扶拐,不知年壽及平生。王侯士庶有敬問,怒罵掣走或僵死。洛陽十年為花至,政和辛卯以酒終。南宮道旁塚三尺,無孔鐵錘今已矣。”劉公有一仆,曰尚誌,隨劉四十年,劉常以畜生呼之。及劉死,人恐其有所得,士夫競叩之。尚誌告曰:“何所得,但吃畜生四十年矣。”無悔因作一詞曰:“尚誌服事跛神仙,辛勤了萬千般。一朝身死入黃泉,至誠地哭皇天。旁人苦苦叩玄言,不免得告諸賢。禁法偈兒不曾傳,吃畜生四十年。”
許將衝元,以前執政知大名府,以剛略稱。時同官曹蒙,銜命察訪,蔑視郡縣,威令甚嚴。至大名見衝元,當廳下轎。衝元出,見其倨甚,複入,呼法司曰:“不知前執政作守監司,得當廳下轎否?”法司具條白之,不許佇立。曹甚久複令白曹曰:“請就賓次,以全國體。”曹失措而退,許接武迎之,謂曰:“在將無稱,此乃朝廷禮耳,公不可以人而輕國也。”曹氣懾無語,更不問一毫事,屏縮數日而去。衝元察禦僚屬甚嚴,一日,賓佐過廳,一都監曳皮鞋而前,許問曰:“公何得此鞋?”都監以為美意,雲某衙一卒能造,樞密或須之否?許作色曰:“某非無此,但不敢對同官著耳。”都監皇恐失措,坐間數十客,莫不各視其足。先子自州為張子文所拉,沿檄至大名,坐中親睹此事。
黃魯直少輕物,與趙挺之同校舉子(失處所),一文卷使蟒蛇,挺之欲黜之,諸公盡然,魯直獨相持。挺之誠其言問曰:“公主此文,不識二字出何家。”魯直良久曰:“出梁武懺。”趙以其侮己,大銜之。後挺之作相,魯直責鄂州,召還諸流人。挺之令有司舉魯直作《承天寺碑》雲:“方今善人少而不善人多。”疑為謗訕朝廷。善人,蓋謂奉佛者。複謫宜州。時五侍郎(德孺)自遷所還,會黃於武昌,誌甚不平,且貧甚。侍郎厚贈,令諸子送至漢陽。魯直有謝詩,見《豫章集》。
溫公曰:“某適過範淳父門,邀之同去,徐思之,不敢輕言,被他不是個趁哄底人。”忠宣歎息久之。既歸,謂子孫曰:“淳父為溫公所重如此。”
滕子京負大才,為眾忌嫉,自慶帥謫巴陵,憤鬱頗見辭色。文正與之同年,友善,愛其才,恐後貽禍。然滕豪邁自負,罕受人言。正患無隙以規之,子京忽以書抵文正,求《嶽陽樓記》,故記中雲:“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其意蓋有在矣。戊辰十月,因觀《嶽陽樓記》,遂言及此耳。
忠宣舊藏一江都王馬,往年自慶赴闕,李伯時自京前路延見求觀。忠宣雲:“某非吝,但道路難為檢尋,俟至闕未晚。”李日夕懇之甚力,尋出。李見之,稱歎失措,借歸累日,用意模寫,竟不能下手。複還之,但以粉牌榜其上雲:“神妙上上品江都王馬。”雲:“某看之累日,不能下筆,聊留數字,以見歸向之意。”時米元章作郎,每到相府求觀,不與言,唯繞屋狂叫而已,不盡珍賞之意。然絹地朽爛為數十片,無能修之者。李因薦一匠者,酬傭直四十千,就書室背之,乃以畫正湊於卓上,略無邪側,用油紙覆,微灑水,以物砑之,著紙上毫厘不失,然後用絹托其背,遂為完物。崇寧初,歸上方矣。
韓魏公在相,曾乞《晝錦堂記》於歐公。雲“仕宦至將相,富貴歸故鄉”,韓公得之愛賞。後數日,歐複遣介別以本至,雲前有未是,可換此本。韓再三玩之,無異前者,但於仕宦、富貴下,各添一“而”字,文義尤暢。先子雲:“前輩為文,不易如此。”
高荷子勉為陝漕張永錫幕屬,先子與同僚。嚐遊華州雲台觀,永錫有詩,用歸字韻,和者盈軸。子勉末作雲:“親祠堂主鸞曾駐,善夢先生蝶不歸。”又作詩雲:“妄作非吾事,罷官饑爾曹。此心常去住,何日遂孤高。雁伴烏瘡脫,蠅營狗跛勞。不如張仲蔚,門外長蓬蒿。”故魯直有三傑同科之句。
宣和間,景靈宮落成,禦製有詩,用萊字韻。應製者牽強不葉,獨鄭達甫所作雲:“殿上神光瞻舜禹,壁間俊氣識伊萊。”為冠絕諸臣矣。
六伯祖子正,丞相長子,有大才博學。嚐作《孔林》詩雲:“漢陵玉匣盡,秦山銀海空。幹戈百世後,獨完先聖宮。樹有千年色,門無數仞崇。盛德包覆載,遂順因所宗。坐若顏閔後,頗聞鄒魯風。撫膺感遺言,零落涕沾胸。”季顏師顏謫齊州,又嚐以詩寄雲:“曆下故人今何在,音書久已隔寒暄。多年別後紛紛事,何日樽前細細論。忍見風霜摧羽翮,空教江漢瀉詞源。聖朝寬大超前古,即有恩光照覆盆。”其才器可知。年甫三十二而卒,有文集百卷,魯直為跋。其後兵火,集散亡,而魯直集中此跋亦闕。其略雲:“士之學,期於沒而不朽。君子之道,百世以俟聖人,故壽夭之際,未嚐置言,鳧鶴之短長,物故不能齊也。雖然有連城之璧,操之甚栗,中道而毀,豈能使人無概於心哉!範子正,予不及友也,予既親聞其人,又得其言,皆可傳後。問其所遊,則司馬溫公愛之;問其為吏,則年三十試吏單父。方使者剝膚椎髓,取於民以自為功。子正以歲饑,獨舍單父民錢十九,雖沒世,可以不朽矣。或謂子正父祖皆名世士,自宜如此。應之曰:‘文王割烹,武王飪鼎,叔旦舉而用之(用當作薦),管蔡不食,誰能強之。’則子正賢於人遠矣。元祐二年三月庚午,豫章黃庭堅書。”
崧山道中小市曰金店,範弇學究居焉。先子自許省墳河南,往來數見之。貌古性直,君子人也。鄰有酒肆詩雲:“吃酒二升,糴麥一鬥,磨麵五斤,可飽十口。雖遇歲時,歌樂喧集。”鄉人競觀,範公閉戶讀書自若也。又有《戒訟》詩雲:“些小言詞莫若休,不須經縣與經州。衙頭府底陪茶酒,贏得貓兒賣了牛。”鄉人畏而服之。丁卯仲冬十七日,因是觀造酒,舉其事,謹詳記之。
崧山隱者敏交時(一作如),閉戶著書,不接世事。忠宣造其居,自名其刺曰“探道學古”,持所業謁見。嚐有《字說》,解“可”字雲:“方釘丁時,必相其孔之可否?”又解“母”字雲:“方為女時,未有所乳。為母,則兩乳垂矣。”
建業進士(失記其名)遊上都,貧不能自給,以詩幹韓相魏公,一聯雲:“建業江山千裏遠,長安風雪一家寒。”韓公憐之,以百千賙焉。
小宋舊有一帖論詩雲:“杜子美詩雲雲,至於實下虛成,亦何可少也。”先子未達,後問晁以道雲雲:“昔聞於先人,此蓋為《縛雞行》之類,如‘小奴縛雞向市賣’雲雲,是實下也。末雲雲‘雞蠱得失無了時,注目寒江倚山閣’,是虛成也。”蓋堯民親聞於小宋焉。丁卯季冬初七日夜,因看杜詩舉此,謹退而記之。
忠宣在陳,先光祿侍,行後圃,忠宣問曰:“八郎,爾今幾歲?”光祿應曰:“某四十六矣。”忠宣歎曰:“爾好福人,吾所不若爾。”光祿愕然曰:“大人身為宰相,勳業如此,而不若某,何也?”忠宣曰:“豈謂是哉。吾七歲丁楚國憂,廿六丁文正憂。爾今年四十六歲,而父兄弟無故,未嚐一日離侍側,則吾豈如爾也?”
先君初仕平恩主簿,啟行拜辭。右丞平居寡言端坐,如木偶人,終日未嚐移足,至埃塵印跡無倦意,家中不見喜慍之色。至是問先子曰:“爾行裝幾擔?”先君時新娶,實應之曰:“有十擔。”右丞曰:“爾初仕已如此,若久宦奈何?我昔赴遂州守時,隻有三擔,罷官仍舊。不惟緩急易於去就,亦免張外醜也。”
李毅師讚,文正李夫人侄也。與弟顏,俱博學有大才,時號“二李”。嚐代蜀守,謝上表一聯雲:“捫參曆井,都忘蜀道之難;就日望雲,但覺長安之遠。”一時稱賞。由是師讚四六之名甚著。
忠宣捐館許下,服中,先光祿卒,子弟閉戶,未嚐出。於七叔祖年幼,一日,先子同至所居宅後門,見賣豆者,買食之。劉晦升顯子民則偶見,歸告晦升,即以柬抵先祖曰:“某昨暮聞公家子弟有在門首嬉遊者,丞相墳土未幹,未應爾爾。顯門下生,有所知不敢不告。”先祖慚謝晦升,諸子皆被責辱。
梁寬、梁子美,皆博學高才,受知五龍學,累從征辟,為上客。寬號大梁,高放人也,後居嶽陽。太守楊壽卿,頗陋猥不好事,寬鄙之。作亭湖上,號“風月”,托寬為記,略曰:“世不患無風月也,患無風月之佳客;不患無江山也,患無江山之主人。”蓋譏之也。
王介甫未達,韓子華、富彥國愛其才,皆力薦於朝。王秉政,頗失士望,二公悔惡之。張安道歸南京,富公守陳,安道由陳見富公,尊俎閑談疾介甫不已,安道略不答。富公曰:“安道是介甫耶?”安道曰:“某何嚐謂是,公自不知人,今將何尤。”富公默然無語。
崔比部諱公立,韓魏公妻弟也。為人古直有操行,居許與忠宣鄰。忠宣除文正服,托妻子於崔,幹祿上都。崔晨夕顧矚,始終不怠。時七伯祖為單州推官,人來報疾篤,魏國夫人驚憂,欲往視之。崔公力阻曰:“而為婦人,夫出獨安往?吾受而夫之托,因立杖於門曰:‘出者吾杖之。’”魏國不敢複言,忠宣歸而謝焉。
魏國之侄,歸比部次子子厚,崔以親契,數往來忠宣家,常具饌待之。食稍不精,崔必直言,略不自外。忠宣每為杖爨者。家婢聞崔比部來,皆惡之。比部二子,長保孫為忠宣婿。
韓持國晚年守許,崔子厚為酒官。值韓生辰,獻歌頌褒諛者甚眾。子厚獨以詩警之雲:“衣錦榮名雖烜赫,掛冠高節莫因循。”韓得之,再三歎詠曰:“非君誰為我言。”於是以太子少師致仕。
謝景武師直,與王存正仲友善。謝仕褒陽,王遠至,夜叫門見之。師直屣履出迎,率子侄行家人禮,慷慨道舊,喜而有詩雲:“倒著衣裳迎戶外,盡呼兒女拜燈前。”
劉皓商父,河北人,質直有守,為耀之倚郭縣令。郡醫姚生,以術賂結權貴,豪恣莫比,監司憚之。郡縣僚吏,居職能媚姚生者,雖上位有隙,亦必善終,或升改而去;反是者禍亦不測,遠邇畏恐。後郡僚有老母疾篤,哀求冀一就視。姚漫不加恤,使人謂曰:“我不可往,可遣而母來。”郡僚不得已,舁母往。姚之田畝,貢賦未嚐納,商父聞其風久矣。至官,深嫉之,檢姚所欠賦稅,以公引追納。承行吏以死辭,劉怒,叱曰:“有禍我當爾。”吏持引至其家,姚大怒,毀其公引,逕親訴於守。吏歸以告,劉笑曰:“何敢爾爾!”乃遣彎者四人,令之曰:“知姚醫謁守,可以我命請至;不從,則奪舁而來。爾等能辦此,吾唯爾惠;否則當挈而妻子出吾境爾。”彎者如其言,舁姚至縣。劉即戒閽者謹守,不外通,立姚庭下,詰問曰:“爾庸醫,賦稅敢不納邪?”姚厲聲與劉相抗。後問曰:“郡官母老病篤,汝寄跡郡中,不就視而使其來,此何理也!”遂命吏械之。姚虞勢弱,即解容俛首曰:“某愚無知,為上位優容至此。不意明公威嚴若是,幸見恕。”命繃於廡下凡累日,姚以病告。劉曰:“爾罪人,不可歸。”家人欲視,令此來,其母八十餘,還追至視疾。僚屬鹹快其事,就告劉曰:“此奇事也,然不為已甚,幸容自新。”懇之再三,始從。太守與姚善,頗不自潔,怒劉之暴,欲劾。而劉先奏,守過伏辜,劉竟無罪。劉因慨然曰:“此何時哉,吾不可以居此。”即解印去。先子崇寧初官河北,見之,常衣布袍,往來閭裏中,浩然自樂,竟不仕。而姚亦悔過自克,終身稱為長者。
商父質直有守,初仕趙州林城令,決事嚴明。會鞫劫盜,獄吏令盜偽通買物者十數人,以狀稟乞追證,意欲乘時規利。商父佯為無能者,判曰:“並要正身,違限重斷。”及期如數勾至,皆衣服鮮潔,豪子也。商父命屏鞫獄吏,別以他吏引賊至庭下認之,皆無識者。商父曰:“爾能通姓名而有不識者乎?”賊愕然實告,命盡釋之,當行吏置重法。一境欽畏,不敢欺。商父謂諸吏曰:“我河北村秀才,深知民間利病,爾乃敢爾,宜屏縮以俟來者。”
右丞守永安軍時,修曹後山陵。曾魯公主其事,董促郡縣甚急。右丞恬不誰何,監司數責詰,亦不與辨,但唯說知委而已。事畢,魯公過洛,問諸郡應辦勤怠,監司共言曰:“餘皆集事,獨範永安頑然無奉上意。若在他所俱效永安,則朝廷難複舉事矣。某等欲奏削正,恐遠方觀望,以為不能容名子爾。”魯公大怒曰:“何敢爾!鄰裏有喪,尚相救之,況君父乎?”右丞繼進見魯公,魯公厲言曰:“諸司甚有語。”右丞緩步進曰:“不知諸司有何語?”魯公具以告。右丞因悄言曰:“某非至愚病風,豈有臣子坐視君父者。朝廷抑亦取辦而已,然諸司甚不體國。”魯公愕然曰何?右丞曰:“山陵所在,財用已羨二倍,民力竭矣。永安山陵所在,正宜惜一方力,以堅崇奉意。”魯公曰:“何不早言?”右丞曰:“當興事時,竊恐有假此規避者,故不敢告。今願擇精敏吏考驗之。”魯公首肯,即命吏警察如言。魯公大激切稱歎,徑奏擢為三司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