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 外婆的秘密(1 / 2)

行宮依山傍水而建,山川水脈互成犄角之勢將龐大的殿宇建築群拱衛包攏在內,擁朝華而背暮霞。其勢西高淩、東平緩,層層築高台托山而上,正映朱雀含珠所相,風水自是尊貴無比。

山陰麵有一方坪院,靠近後山靈殿,曆代天子下葬前,棺槨會先在靈堂停滿禮定的時間,而為之守靈之人,便被安置於此院暫住。

粟粟沐洗過後食了些清粥,便出了住屋向守院的宮人們打聽守靈人的住所。

這當口,正在後山抄寫禱文的老夫人,也聽說從王宮出遊的一行人馬已達行宮安紮,便使喚了婢女小蘭來打探甥女有否跟來。

兩人一進一出在月門前碰了個正著,歡喜驚訝地是互牽著手又蹦又跳,兩個小丫頭好容易安定下來,小蘭便興衝衝引著粟粟朝後山院坪而去。

再見到老夫人,她正跪坐在正堂爐池後的案幾上,提筆著墨在長長的竹冊上緩緩描寫著什麼。一身素白的棉布長襖,發如雪,麵容祥靜,氣色看來還不錯。爐池中炭火正旺,從梁上懸掛而下的長繩一端,係著一壺清水,似乎已燒開許久,滋滋的冒著白煙,與木炭劈啪作響的動靜交織正歡。

粟粟多一刻也忍不住,跨過門檻嬌嚷一聲“外婆”便朝她撲過去。

老夫人聞聲抬頭,目光中滿是喜悅,將筆杆往架上一擱,正趕上伸手將甥女接在懷裏。

“乖丫兒,可想煞個人!快給外婆瞧瞧,這些日子長變了沒?”一邊說著,一邊急不可待地捧著甥女的臉,指端輕輕揉撫,雙目細細端詳起來。

“瘦了,這下巴頦都削尖兒的了。”語氣聽著好生心疼,又後仰著身子虛眼摩睃了來回,道:“個兒倒高了些……脾性還是像個小黏糊蟲,一點兒沒穩重!”說著食指輕點了粟粟的額頭,搖頭笑噌,眼中全是愛溺之色。

“那是因為在外婆麵前才這樣嘛!旁人誰能比得上外婆親?甥女才不稀罕去黏他們呢!”粟粟口舌生花,一個勁兒討老人開心,逗的老夫人嗬嗬直樂。最後她伏在肩頭喃喃呢語道:“外婆,粟粟好想你……”說出了心中最想說的話。

老夫人撫著甥女柔軟的額發,偏頭側臉觸了觸她的頭頂,沒有說話,內心已是從甥女的一聲感慨中領會了太多……

她支使一旁的婢女將麵前案幾上的筆墨竹簡撤下去,跟著將備好的晚膳布上來。“一起食點?”

粟粟將碗箸從婢女手上接過,擺在老夫人麵前,笑道:“甥女剛剛食了些,現下不餓。就讓粟粟在一幫伺候您吧!”

老夫人莞爾一笑,“那你自便咯!”

然後她問起了:“在中宮可還習慣?王後待你如何?”

粟粟癟嘴道:“還是等外婆食過晚膳再細細說與您聽吧,免得敗了胃口。”

老夫人搖頭笑笑,自不再多問,由著粟粟給自己碗中加菜,倒也吃的開心。

聊了一些別的,飯後牽著粟粟的手將她引到裏屋中,點亮了臨窗炕幾上的燭火。

屋內甚為空曠,除了背陰麵一張素色厚紗帳蓋住的方榻外,在緊靠裏的牆邊以幡簾隔開了獨立的一小塊空間,楠木高架上擺放著豎長方形的牌匾,牌匾前有香爐一鼎、燭台兩雙,長明燈芯頭一豆微光,渺小卻堅定的燃燒著。

老夫人拉粟粟在臨窗的炕上坐下,便問起了王後安置粟粟出宮之事的進展情況。

粟粟沒有直接回答,隻拽著外婆的衣袖說:“請讓粟粟來行宮陪您吧,粟粟真真不想出宮一個人……”

老夫人奇怪,先前已經寬撫得好好的,也答應妥得事情,怎麼如今又抵觸起來?

粟粟便將王宮之前的紛亂以及今日王後出意外昏迷不醒的情況說了。然後憂心重重道:“外婆,甥女覺得王後並非真心幫咱們做安排,雖然她當麵表示請了周公黑肩做我出宮的擔保人,可那之後她並沒有體現出絲毫誠意,亦沒有實際的任何進展……她這般拖延逶迤,似乎有別的打算……”

粟粟小心翼翼試探著看了外婆一眼,遲疑了片刻,拿定了決心又道:“所以甥女想問問外婆,您倒底應諾了她什麼?外婆請一定要與甥女說實話!若是以重信相托,恐怕外婆您不但所托非人,付出再多也無法得到回報,這又何苦呢?”

老夫人聽後是長久的沉默。

粟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可她相信外婆是明白人,不會不清楚王後的品性。隻因要將甥女送出宮的心念過於迫切,才會懷抱著誘以重諾或可成的心思與王後做交易,未必心中沒留幾分事敗後的打算。

於是她為了徹底打消外婆的僥幸念頭,繼續在一旁推波助瀾道:“王後一心想著操持王權,先誅殺了虢氏,又想盡辦法控製小王孫,逼他就範,淪為傀儡。在王孫登基為天子前,她準是無心理會我出宮之事的……而如今正是她大獲全勝之前最關鍵的時候,大局未定,變數依然,最是紛亂。今天此事,保準不是意外,隻說明有人不滿她如此順風順水的奪取了天子的權柄,要給她些教訓。且不說她還能否醒來,待她醒來肯定又掀一番明爭暗鬥,牽扯不可說不廣!轉眼間七個月一過,照外婆先前所說,與王後約定守靈的期限已到,而我依然還在宮裏……外婆一定不會沒考慮到這種情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