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姐姐神色各異也就罷了,連剛剛出來替她們添炭的紫書,修長的身子也微微一頓,遲疑了幾秒。
賀小舟可沒有漏掉她遞過來的若有似有的一瞥。
表哥,你到底招惹了多少桃花?
一抹苦笑爬上唇角,讓自己看起來盡可能地天真無邪,賀小舟撫掌而笑:“不愧是奕哥哥,這個主意真好!隻是木香這丫頭笨手笨腳的,進了瓣香館,我怕給大家添麻煩呢。有紫書姐姐這樣能幹的妙人兒在,她那點三腳貓把式,就算了吧。”
明著讚同,實則婉拒。
紫書料不到她竟然拒絕,忙道:“三姑娘折殺奴婢了。誰不知道木香姑娘心思靈巧,女紅和梳頭的手藝都是一等一的,奴婢哪能和她相提並論?”
她忙著謙辭,視線卻投到自家主子身上——韋方奕濃密的黑發垂落,遮住了額前的視線,握著酒杯的手輕輕地旋著圈兒,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卻格外的俊雅迷人。
隻匆匆一眼,她就收回了目光。
做了多年的貼身丫鬟,豈會不知道她家少爺平時總是萬事皆在掌握的從容灑脫,每每不確定之時,才會旋轉手邊的物件。
三姑娘讓他這樣為難嗎?
想到此,忍不住生出幾分怨懟。
她心意流轉隻在轉瞬之間,隻聽韋方奕嗬嗬而笑:“紫書啊,三妹妹都這樣讚揚你,你就好好表現表現吧。這醒酒湯有些淡了,再去做一份吧。”他重新落座,望著賀小舟:“想必三妹妹已有打算,我就不亂出主意了。聽說薛先生前些日子剛得了一架名琴,不知道……”
臉色淡淡的,看不出一絲端倪。
賀小舟暗暗舒了口氣,很主動的接上話題:“……‘天風’是雷氏的得意之作,原是自家收藏的,可經不起薛夫子上門反複求肯,最後被他的誠意打動,這才割愛的……”
“這就是所謂的‘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嗎?薛先生一心追求所愛,精神可嘉啊。”
他一手支肘,目光落在院中的花樹上,喃喃低語。
賀小舟心中不由一動。
賀恒波對此很是讚同,歎道:“古人雲: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人無疵不可與交,以其無真氣也。能做一個情誼至誠之人,殊為不易啊。”
大家又聊了幾句,用過醒酒湯各回各院。路上賀崇琦一改往日的歡快,笑中也帶著幾分懨懨,看得賀小舟心中糾結。
可她又能說什麼呢?
才女張愛玲這樣認為:愛情本來並不複雜,來來去去不過三個字,不是“我愛你”、“我恨你”,便是“算了吧”、“你好嗎”、“對不起”。
對於賀崇琦來說,她是其中哪三個字呢?
世間自有癡兒女啊。
回到淇園,小鈿迎上來解披風:“三姑娘回來了,剛才王奎家的來坐了一會兒,送了一筐她小叔種的柑子,還有一些土產,說是謝謝姑娘送的布。”
王奎家的小叔是她和丈夫養大的,長嫂如母,前不久這小夥子剛成親,她讓雙橋送了一匹雲絹,一匹蜀錦,王奎家的這是回禮來了。
賀小舟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正說著,雙橋已讓小丫頭們切了一碟柑子端上來,又怕不甜,還備了一盞海鹽用來除澀。賀小舟換了衣裳,望著榻上潔白如雪的細鹽和黃橙橙的甜橙,心裏有了主意。她讓丫鬟們都下去,隻留下木香一人。
嬌嫩的肌膚,烏黑的發髻,像水蒜一樣青蔥的少女——不知不覺間,陪伴她的木香長大了。長大的女孩難免有自己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