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頜首,又道:“你與怡然婉然素來交好,眼下怡然是宮正,事務繁多,婉然便賜給你做個管事宮女吧,也是個伴。”
我正要推辭,婉然卻已在一旁一福,喜滋滋道:“諾。謝陛下,奴婢定侍候好瓊章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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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封宮嬪,按禮要先去拜見太後,再拜見皇後,最後再去見自己宮中的主位嬪妃。婉然隨在我身側,低低地問我:“娘子是先去見皇太後,還是帝太後?”
“雖則帝太後是陛下生母,但皇太後是先帝嫡妻,帝太後多年來也一直以皇太後為尊,先去拜見皇太後。”我說著,睨了她一眼,又道,“旁人就罷了,你和怡然不許跟我生分了,私底下還叫姐姐,不然我可不答應。”
禦前服侍之人眾多,除去大監鄭褚不說,就隻剩我和怡然婉然是當年一起從太子府跟來的,這份自幼結下的情誼,我不想就此疏離了。
婉然吟吟一笑:“諾,聽姐姐的。”
皇太後所住的長樂宮在皇後居住的長秋宮東南側,與長秋宮西南邊帝太後的長寧宮相對。旨意已傳遍了後宮,長樂宮門口,兩列宮人齊齊向我一福:“恭賀瓊章娘子晉封之喜。”
我微微頜首,向為首的那名宮女道:“瑜華宮汀雨閣瓊章晏氏依禮拜見皇太後,有勞通報。”她雖在皇太後身邊服侍,但也屬尚儀局管轄,從前也就算我手底下的人,算是相熟。
她欠了欠身子,語聲清越動聽:“娘子稍候,奴婢去稟皇太後。”
通報一聲最多不過是幾句話的事,眼見已是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仍未見她出來,我心中大概有了數,也不著急,安安靜靜地垂首在外麵等著。
果然,又過一會兒,她行出殿外躬身向我一福,道:“皇太後剛剛歇下了。娘子請回吧。”
我了然微笑,點一點頭,語聲溫和依舊:“那晏然改日再來向皇太後問安。”
目下已是未時,皇太後素有午睡的習慣,但從不是在這個時候。之所以叫人這樣來回話,不過是不想見我罷了,所以才有意要我等那麼久。去見帝太後時也是同樣,宮女來回說“帝太後身子不適不便見娘子,娘子請回”,我也沒有再多說什麼,依言離開。一直以來,盡管我身在奴籍,盡管我是罪臣之女,但兩位太後對我仍是不錯,可如今,我隻怕已成了她們眼中狐媚惑主之人了。
出了長寧宮往長秋宮走,婉然忍不住悄聲對我道:“姐姐,何必再去長秋宮呢?宮裏的人辦事多機靈,大約你還沒到長秋宮,皇後娘娘便已經知道兩位太後對你避而不見的事了,又哪會見你?”
我沒有回頭,仍是往前走著,長秋宮已在眼前,在午後的陽光照耀下平添巍峨。我沉下一口氣,緩然說:“就為知道她不會見,我才更要去。”
不僅兩位太後,現在整個後宮不知有多少人已然記恨上了我,巴不得趕緊尋我個錯處。皇後可以不見我,但我若是不去,錯處定是在我了。
才到長秋宮門口,皇後身邊的大宮女藍菊已迎了出來,肅然向我施了萬福:“奴婢恭賀瓊章娘子晉封之喜。皇後娘娘知道娘子素日守禮,今日必定會來長秋宮拜見,隻是娘娘最近太過勞累,已歇下了,娘子明日一早過來問安便可。”
她神態恭謹,言辭不卑不亢,究竟是在皇後身邊服侍多年的宮女。我唇角微挑笑意,淺行一禮:“諾,那今日便不打擾娘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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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瑜華宮,一切都已料理妥當。汀雨閣裏,一眾宮人向我行大禮問安,我坐下來麵色不改地受了,待他們起身,我不禁一愣,意外道:“林晉?你怎麼……”
林晉笑向我一揖:“陛下說娘子一直服侍禦前,在後宮沒什麼相熟的人,多指兩個從前一起在禦前的過來能給娘子解解悶。”
我聽了他的話,才注意到除了他之外,還有兩個宮女詩染和雲溪也是禦前宮女。我含歉低頭,低低道:“我一人受封,倒累得你們一幹好好的禦前宮人都不能再在禦前做事。”
詩染眉眼一彎,笑了一笑:“娘子別這麼說,在哪做事不是做事,跟著娘子心中還舒坦些。”
我聞言眉頭一皺,輕斥道:“怎麼說話呢,這話傳出去外人還要以為是陛下苛待宮人了。”
詩染知是自己失言,但畢竟是當著眾人的麵,臉上訕訕地向我一福:“奴婢絕無此意,娘子恕罪。”
我顏色稍霽,端坐著道:“時候也不早了,各自收拾妥當了便歇著吧,明兒個一早婉然和林晉隨我一同去向皇後娘娘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