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裏一時靜了下來,等著夏美人的反應。夏美人麵上一陣紅一陣白,低垂著頭到殿中向琳妃一拜:“琳妃娘娘恕罪,臣妾隻是……隻是……”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
琳妃黛眉一揚,厲色道:“隻是什麼?莫說她如今是陛下親封的瓊章,便是從前,也是禦前尚儀,六尚女官之一,要賞要罰也都是要陛下定奪的,何輪得到你來說三道四!”
夏美人無言辯駁,正寂靜無聲間,皇後在宮人的前呼後擁下入了殿。一眾宮嬪齊齊行禮下拜,口道“皇後娘娘萬福金安”。夏美人向一旁挪了一挪讓出道去,皇後在主位落座後免了眾人的禮,隻她仍在殿中跪著變得格外顯眼。
皇後高綰著淩雲髻,一件芥子色的廣袖對襟上襦下配著黃丹百褶裙,外披的栗梅色蜀錦大袖衫上整幅的石竹色鳳鳥繡紋精細端莊。她目光在我與夏美人間一蕩,神色謹肅道:“琳妃方才的話都記著,如今新宮嬪多,若不能守著禮數,就怪不得本宮不顧姐妹情分。莫說是本宮和琳妃,便是兩位太後也還康健著,誰若非要僭越,大可一試。”
眾人齊聲應諾,皇後掃視殿中,問身側的藍菊:“瑤昭儀呢?”
藍菊一福:“映瑤宮差人來稟了,說昭儀娘娘今兒個服侍陛下上朝起得早,要再歇上一歇,便不來向娘娘問安了。”
皇後麵容一冷,淡淡道:“知道了,本宮晚些時候去看看昭儀。”
瑤昭儀雖是皇後的本家庶妹,但與皇後不合已不是一日兩日了,後宮也是人盡皆知。宮人們私底下都說,若不是因著皇後是嫡出、瑤昭儀是庶出,單憑瑤昭儀這般的得寵,這妻妾之位隻怕也要換上一換了。
“晏然。”皇後莞爾一笑,我離座上前一福:“臣妾在。”
皇後和顏悅色道:“你雖是新宮嬪,卻是宮裏的老人了,素日禮數也周全,也沒什麼需要本宮叮囑的。汀雨閣若是缺些什麼,直接知會和貴嬪便是,都是自家姐妹你也不必有顧慮。”
這不過是尋常的客套之語罷了,我又一福身:“諾,謝娘娘。”
又閑聊一刻,眾人方施禮退出長秋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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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汀雨閣,紅藥回稟說怡然今日當值,這樣一來,我用了早膳後也無事可做,隨手抽了本書出來,一讀就是一上午。將近午膳時分,婉然氣鼓鼓地從外麵推門而入:“這幫勢利眼的,姐姐好歹也是陛下親封的瓊章,兩位太後不肯見又怎樣?竟連個來道喜的也沒有。”
我放下書,輕支著額頭淡淡說:“在禦前這些年拜高踩低的事兒見得還少麼?這生得哪門子閑氣。沒人來正好,自己過自己的日子落個清閑,省得惹那些是非。”
剛傳了午膳,聽得林晉在門外道:“宮正來了。”
我心下一喜:“快請進來。”話畢,怡然已挑了簾子進來,見屋裏沒有外人,也不拘禮,二話不說就在我旁邊坐了下來。
我與婉然相視一望:“不是說今兒個當值麼?怎麼這時候來了?”
怡然一咬下唇,一張小臉上半點笑意也沒有:“心裏不痛快,叫清荷替了我了。”
我遂和婉然相視一笑,皆是了然之色:“怎麼?當真是讓尹尚服作了尚儀了?”
怡然眉心緊鎖,滿是怒氣:“可不?昨兒個晚上就頂上了,這下倒好,本是同等的位子,她仗著年紀長我幾歲資曆深些,處處挑我的不是,還都是當著陛下的麵兒,我反倒半句也頂不得。再這樣下去,我這個宮正遲早得被發落了!”
我笑意未減,盛了碗酒釀圓子推到她麵前,哄道:“消消氣兒,你在陛下跟前服侍了這麼久,沒出過什麼岔子,你好是不好陛下心裏都清楚,她要說什麼你由著她說就是了。”
怡然直氣得顧不得儀容舉止,直接端起碗來喝了一口,冷道:“嘁,不就是仗著從前在皇太後跟前服侍過幾天。若不是姐姐作了嬪妃,禦前哪裏輪得上她說話了!”她說著,哭喪著臉央求我道:“好姐姐,你跟陛下說說,把我也賜來汀雨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