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乘,字文載,濱州人,仕元為江浙行省員外郎,以事免官,居鬆江青龍鎮。至正丙申,淮張陷乎江及鬆江,乘日與故人酣飲,每噓唏曰:“吾知所以自處矣!”七月,土誠遣所署吳縣丞張經、鬆江府判官馬信之具禮幣致之,乘曰:“吾廢處田裏久,不足以辱使者。請置幣禮門外,某氏家當擇日具禮受命。”經等如其言。乘命子卣卓具牲醴告祖禰,既竣事,複命酒飲。逮暮起,行後圃,顧西日晴好,慨然曰:“晚節如是,足矣!”命卣等治畦,處置家事如平時,撫其孫虎林,恰恰如也。歸坐至夜分,二子立侍,命曰:“吾將就寢。”詰旦,卣等怪寢門未啟,發視,已自經。得手書,言死生晝夜之理,且以得全晚節為快。
按:此據金綱《楊員外郎傳》及《輟耕錄》。《續宏簡錄》則雲:“淮張下平江,有郭良弼、董綬者先仕元、後從張吳遊,因盛稱楊乘才,土誠遣張經往征乘,乘曰:”良弼等皆名臣,今已失節,顧欲引我邪?‘且讓經平日所讀何書,今日所事何主。經曰:“禮賢下士,振窮恤苦,莫若張王,是以委身。’乘曰:”昔周武王慢士虐民,而夷齊仇之邪?‘經俯首不能對。乘退,整衣冠自經死。“
李棠卿,樂平人,為無錫州倉使。淮張來攻,抱印避草澤間,土誠以倉印故購之急。度不得脫,遣人懷印間道納之行省。尋被執,誘以仕,不屈,囚係死獄中。
劉良,常州萬戶府知事也。淮張圍常州,援兵不至,良遣其子毅齎蠟書間道抵江浙求救,未及還而城陷。良不屈,合門赴水死。時武進縣尹萬溶率民兵戰於葛橋南,死之。
尤鼎臣為嘉定吏。至正中海寇數入婁江,參政寶哥頓兵無戰意,鼎臣從州倅在兵間屢著謀效。及淮張入吳,倅奉印降,鼎臣力阻不得,為其將所執,啖以美官,不屈,杖之百餘,終身錮之江陰。
張介福,字子祺,覃懷人,徙吳。少慕鄉先生許衡,以禮自持。淮張兵入吳,掠其家,端坐不動。兵脅令導諸富家,不從,以刀砍其麵,流血仆地。醒複起,戴冠危坐,顏色自若。後因親墓在城西,恐盜發之,長廬墓側。士誠欲強致之,不可,使其弟往問,答曰:“無樂亂,無貪天禍,無忘國家。”饋之粟,力辭。及將卒,謂其友曰:“吾誌希古人,未能也。惟無汙於時,庶幾哉!”
月魯不花,字彥明,蒙古遜都思氏,官浙江廉訪使。張士誠據浙西,僭王號,月魯不花具舟載妻子,自匿木櫃中,蔽以槁秸,走慶元。時有管軍百戶鄒世聞,登州人,戍海寧。會張氏陷浙西,世聞屏居峽石,不食死。
張吳開宏文、賓賢諸館,又築景賢樓以為招賢之所。贈遺輿馬居室、服食什器甚具,吳中才雋及四方文學知名士避兵僑寓者多歸之。或居賓位,或就僚屬,或主謀議,或典文章,彬彬焉盛於東南,用著於左。
周伯琦,字伯溫,號玉雪坡真逸,鄱陽人。仕元,以文學居館閣,後出為江夏廉訪使,遇長槍軍,遁入杭。至正丁酉,行省假伯琦參知政事往平江招諭,士誠見之大喜,留之,署同知太常禮儀院事,尋拜江浙行省左丞,後除行禦史台侍禦史。伯琦儀觀溫雅,粹然如玉。博學,工文章,篆隸真草尤擅名,著《六書正訛》、《說文字原》二書。儒學張賢以賓禮待之,為建第宅於幹將坊乘魚橋北,號“老相公”衙。厚其廩餼,以矜式國中。留吳十年,日與諸文士觴詠。吳平,歸鄱陽,尋卒。史論謂伯琦遭時多艱,善於自保,而致身之義闕焉。
按:《翦勝野聞》稱太祖平吳,見周伯琦,先賜大醉三日,後殺之。考伯琦歸裏而卒,席帽山人《挽周侍禦》詩有:“含淒歌黍離,委順正邱首”之句可證。
鄭元祐,字明德,遂昌人,徙錢塘。年十五能詩賦為文,力追古作,鹹淳諸老皆折節下之。再徙平江,台省交章薦,不就。至正十七年,授平江路學教授,旋移疾免。又擢江浙儒學提舉,數日卒。元祐居吳依張氏,為賓賢館中第一人,詩曰《僑吳集》。
陳基,字敬初,台州臨海人。從其師黃縉遊京師,授經筵檢討,以事引避歸裏,已而奉母入吳,以江浙左右司員外郎參張士信軍事,於淮安改參太尉府軍事。太尉稱王。基獨力諫,不聽。尋授內史,遷學士院學士,一時書檄、碑銘、傳記多出基手。基在吳得小圃於天心裏,以台州有丹邱,因號“小丹邱”。吳平,明太祖召基修《元史》,賜金而還。初,張吳與明相持,基在幕府為書檄,多所指斥。及吳亡,吳臣多見誅,基獨免。世所傳《夷白集》,其指斥之文猶備列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