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出說話的理由,車內陷入沉默。燕偉健後悔自己這麼莽撞地就進了車。為了不讓與冬月兒吵嘴的妻子緊挨著坐,他才率先進去的。嘿,早知道是這樣,他就該理性一點,好讓自己不離冬月兒這麼近。
他快要窒息了。
“你們也回城啊?嗬嗬,對不起,我剛才不曉得是嫂子哩,對不起嫂子,我給你道歉了哈。”聲音柔柔的,又有點脆生生的感覺,冬月兒為剛才的唐突行為而有些羞愧!冬月兒!冬月兒!燕偉健在心底裏喊:我的冬月兒啊!還是二十五年前那個小女孩子的聲音,那麼溫柔,那麼清脆,那麼甜美,像甘露沁人肺腑!
“哦,是啊,你們也回城?其實她也不對,不應該把這麼髒的東西往車裏拿,把你衣服弄髒了,真是對不起你。”雖然心慌意亂中燕偉健不敢正眼瞧冬月兒一眼,但還是十分真誠地說。他拿眼瞟了瞟冬月兒,果然,粉紅色的衣服上麵有一團黑糊糊的印跡,那是雞在蛇皮袋裏麵屙的雞屎,外泄到蛇皮袋子上,把冬月兒的衣服弄髒了,難怪人家生氣嘛。
紛亂的思緒中燕偉健不知從何說起。但他心裏明白,冬月兒很有可能就住在市裏。所以,再慌亂他也還是能把話回答清楚。他畢竟是在政界曆練過的男人,在好幾個鄉鎮作過領導,具有應付複雜局麵的能力,所以他在回答冬月兒問話的同時也不忘記打探對方的住處,他特意地把“進城”說成了“回城”。
章小慧是個聰明才智過人的女人。她顯然看出了自己男人和這個女人的不同尋常,還沒等對方回答,她就大大方方地問了句,你們原來是熟人啊?真是對不起哈。“嗯,是,是啊。”燕偉健一邊回答一邊在思考著怎麼和冬月兒交談,她想打破剛才和這個女人不友好的僵局。而冬月兒卻抿嘴而笑,偷偷拿眼瞧了瞧章小慧,她沒有回答小慧的話,也不好回答她這個問題。
“你有幾個孩子了?”冷不防燕偉健怎麼就突然冒昧地問了這麼個問題。
冬月兒說“一個”,然後就是一陣沉默。
燕偉健好像終於找到了話題,心情也似乎平靜了許多。
“是兒子還是女兒?”燕偉健問。
“是兒子,就是大了不聽話了喲!”冬月兒發出了由衷之言。
“嗬嗬,他在哪裏上學?”
“在市一中上學,高一文科班”
“哦,不錯嘛,我女兒都讀大學了哩。”提起上大學的女兒,燕偉健一臉自豪。
“聽說你還有個兒子,成績還好吧?”冬月兒問。
提起兒子,燕偉健很是欣慰。他很自豪地說:“我兒子成績不錯,特別喜歡學數學,成績在班上名列前茅,班主任老師也很喜歡他。”
燕偉健感到很意外,這個曾經有可能和自己結婚生子的女人,怎麼也知道自己還有個兒子呀?
“是啊,生了女兒之後,她不幹,非要再生個兒子,所以就找熟人辦了個準生證,生下了這個兒子,他挺懂事的。”燕偉健滿臉的自豪感,但表情很是複雜。
“哎,我的兒子乖的時候就懂事,不聽話的時候性格強得很,他爸管不住他,他聽我的,嘿嘿,和我當年一樣,特別爭強好勝”。冬月兒把“和我當年一樣”和“爭強好勝”說得語氣很重,好像要向對方傳遞她當年的錯誤選擇而感到遺憾這個信號似的。燕偉健心裏湧動著一種難以言表的情愫,從這句話裏他感覺到了冬月兒對他的愧疚和歉意,但同時又感覺到冬月兒當初沒嫁給自己是多麼的愚蠢。自己從一個農民奮鬥到今天,當過鄉鎮文化專職招聘幹部,然後當上了團委書記,副鄉長,鄉長,黨委書記等職位,現在市委機關作了一名中層幹部,平時下下鄉,搞搞調研什麼的,很是輕鬆自在。這對燕偉健來說,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孩子,仕途能夠發展到今天也純屬不易。二十五年後的今天能夠取得這樣的成功,應該說是付出了艱辛的努力。在冬月兒麵前,燕偉健是值得驕傲的。但是,麵對冬月兒說的隻有自己才能聽懂的話,燕偉健苦澀的臉上浮現出了無可奈何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