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間14(1 / 1)

六十年間 第十四章 結構

朋友說,你能行嗎?我說,你這不是笑我嗎?我怎麼不行?你以為我喝多了是不是?朋友說,好好,你別生氣,算我沒說還不中?哎,那明天你得準時來呀。我從朋友手裏接過自行車,我說,不就是早晨六點嗎?朋友說,噢,你還不迷,那我就放心了。

這是什麼話?我一邊走一邊這樣想,這臭小子,以為我喝多了,就你那二斤小酒還能讓老子喝趴在這兒?你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我就這樣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不知怎麼回事我摔了一跤,他媽的,咋啦?你以為我真喝多了?老子沒有喝多!那不是路燈嗎?你看那燈像什麼?雞蛋黃?太陽?你別用你那套鬼把戲騙我,天又沒有下霧,太陽怎麼會是那個樣子?你騙不了我,那是路燈!你看路燈下走著的是什麼?那是人,男人和女人,那不是豬也不是狗,那是人,是人你知道嗎?你看那路邊長的是什麼?那是樹!你以為那不是樹嗎?那是樹!你以為樹正在落葉我就不知道那是樹了嗎?那是樹!你給我說說那樹的後麵是什麼?那是房子!那是樓房!一幢又一幢,你當我不知道?你看到那一幢了嗎?路邊那一幢,那就是我的家,我的家就在那幢樓上,五樓,右首,你當老子喝多了?哼哼,老子沒有喝多,老子喝多了還能爬上樓來?五樓呀,你看是不是?右首,你看是不是?咦,我的鑰匙呢?噢,在這呢!你看是不是?這是防盜門的鑰匙,你看我把防盜門打開了是不是?這是裏邊門的鑰匙,我又把裏門打開了,你還說我喝多了,真他媽的放屁。好了,這下你放心了吧?老子到家了,老子現在就站在自己的房子裏,這下你該放心了吧?

你看我這房子還可以吧?三室一廳,這是書房,這是兒子的臥室,這是我和妻子的臥室,咦,老婆去哪兒了?萍,你在哪兒?你還在廚房裏忙著嗎?咦,廚房裏也沒有。你在哪兒?萍,你在衛生間嗎?衛生間裏也沒有呀?萍,你在哪裏?兒子呢?兒子怎麼也沒有在家呢?他們都到哪兒去了?去他姥姥家了?不可能,他姥姥家在另一座城市裏。噢,對了,一定是去車站接他爺爺去了,他爺爺打電話說的就是今天來,對,他們去接我老爹了,是這樣,你看,我還不迷吧,我告訴你,老子沒喝多!

我沒有喝多,是吧,我喝多了還能摸回家?要不咱看會兒電視吧。

那不是我的電視嗎?三十四英寸的大彩電,我打開讓你看看,你看這畫麵怎麼樣?你看那是誰?葉利欽?不是不是,克林頓?那個人肯定是克林頓,你說我還不認識克林頓?他不就是美國總統嗎?算了算了,外國人有什麼看頭?關掉。我有點口渴,喝點飲料吧。我家的飲料就在客廳的冰箱裏放著,下麵那一層,你看是不是?你喝什麼?是健力寶還是可口可樂?就喝聽可口可樂吧。哎呀,真舒服,涼絲絲的。哎,你吸不吸煙?我的煙就放在沙發邊上的床頭櫃裏,沒有誰知道,是我放的,兒子和妻子都不讓我吸,我就放在沙發邊的床頭櫃裏了,你看,這不是嗎?

不吸?不吸就算了,我也不想吸,我瞌睡,我想睡覺,我真的很瞌睡,我想睡,那是我的臥室,那是我的席夢思,我瞌睡……我這樣胡亂地說著,我知道我的身邊沒有一個人,可我還是這樣胡亂地說著,我覺得這樣心裏才是味,說著說著,我的腦子就糊塗了,我晃晃悠悠地來到臥室裏,倒在床上就睡著了……我是被一陣電話鈴聲驚醒的,可是當我伸手從床頭櫃上拿起電話的時候,電話裏傳來的卻是忙音。我伸手拉亮燈,看到已經是六點二十了。這時我腰裏的傳呼機響了。我伸手拿起電話,撥了傳呼機上的電話號碼。電話剛一通,朋友就開始在電話裏訓我。朋友說,你怎麼回事?

你不是說六點準時來嗎?你看看現在都什麼時候了?我這才想起我們昨天晚上的相約,我說,我這就去。說完我就急忙起身,臉都沒洗就跑下樓去了。

到了碰頭的地方,朋友笑我說,怎麼回事?昨天回去,是不是嫂子不讓你上床?我說,哪能呢。朋友說,那我打電話,嫂子怎麼說你不在家,是不是不想讓你來?我說,你往家裏打電話了?朋友說,打了。我說,你嫂子在家?朋友說,在家,我還以為是你不想來了。

這就怪了。我忙往家裏撥了一個電話,電話是我妻子接的。妻子一聽是我就發起火來,妻子說,你跑哪兒去了?一夜都不進家?我說,我怎麼沒在家?我在家裏睡了一夜,就沒見你和兒子的影子,你們跑哪兒去了?妻子聽我這樣說,就更加生氣。妻子說,你是不是有病?咱父親昨天就來了,在家裏等你一夜,你倒問我們去哪兒了?要不讓咱父親給你說話吧。接著,電話裏真的傳來了老爹的聲音,我一聽老爹的聲音,頭“嗡”的一下就大了。我望著朋友呆呆地站著,朋友說,你怎麼了?

我沒有說話,就那樣有些癡呆地站著,朋友過來晃著我的肩膀說,哎,你怎麼回事?我喃喃地說,我不知道……我說,我是不是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