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晚上我與趙府眾人在後院裏喝的高了,亥子相交時刻又在院子裏賞了好些時候的煙火。故而回房回的有些晚,待我與美盼回到房中粗粗洗了睡下,約莫已是子時將盡時刻了。
不勝酒力又著實勞累之下,我睡的頗沉,這一夜間倒也無夢。正在睡夢間,忽聽有“咯吱”開門聲響起,我睜開眼,隻見美盼用銅盆端了熱湯進來。
美盼進來將門關上,又將銅盆放在屋中架上,這才走過身來對我道:“方才起床時還說打了水來便叫你起床,不曾想你自己倒是起來了。”
見美盼已起,我不好再睡,自被窩中爬出。她伸手將床頭木架上裙子遞入我手,我坐在床上將裙子穿好,起身係著裙帶問她道:“何時了?”
美盼將盆前架子上幹巾浸入熱湯當中,又撈出巾子擰幹,遞給我道:“不早了,已是寅時將盡,該到卯時了。”
我聞言,自她手中接過巾子擦了擦臉,後又伸手打了個哈欠,輕聲埋怨她道:“昨夜睡的晚了,何必要人這樣早起?好歹你家也在洛陽城內,自府中過去也不過一個時辰功夫。”
美盼見我抱怨,也不氣惱,她心中高興之下隻端著水要出門去。臨出門前,又回頭催促我道:“你且快些,若是去的遲了,我阿娘不給你這財奴紅包你可莫惱。”
聽她打趣我,我穿上襖子,起身將她推出門外,笑罵她道:“好娘們,你家小門小戶的,你阿娘給的紅包能直幾個?快些去向管家告了假,待我收拾好了才好出門。”
美盼見我罵她,騰出一隻手來抓我的癢,嘻嘻罵道:“好大姐,你且慢些收拾,將你這髻梳的俏些,腮子塗得紅些。初一正是熱鬧時候,若是碰上哪家的衙內將你看了去,向娘子討了你。豈不比你在這府中當個使女來強上百倍。”
美盼說完,我還未有反應,她便嬉笑著跑開了。我想再撓她幾下,卻伸手撲了個空。隻得站在原地看著撲空的雙手,搖頭笑了笑。
美盼一年難得有閑,她家雖也在洛陽城內,一年到了也不能有許多日子在家待著。今日難得回家,自是要打扮的美豔些。回家叫她阿耶阿娘看了,方才知她到底沒在趙府受苦,與官宦人家做個使女,也不虧了去。
待我收拾好了,她也從管家那處回來了。我問道:“可曾告了假?”美盼聞言,也隻點點頭,向我回道:“告了,管家還特囑咐我在家玩兒得好些,府中無甚大事,不必急著回來。”
美盼說完,將我自梳妝鏡前拉開,自己坐了下去。又伸手拉開自己的首飾匣子,取出一支黑檀木簪來插在頭上。這木簪做得十分精巧,插在她梳著的垂掛髻當間倒也不差。簪身是用黑檀木製的,本就十分耐腐磨,精細拋光後亮的好看。簪頭處又刻三朵花兒,花瓣片片可見,花蕊株株分明,足可見工匠手藝精巧。
見她特意將這簪子戴回家去,我想這必是那“何郎”送的。隻按住她肩,低下頭去,與她一起將臉映在銅鏡當中。鏡中浮出我二人麵貌,我朝她輕笑道:“本就生得風騷,今日打扮的更是好看,還要戴上這簪來顯風流,倒叫我樣貌一般之人怎麼活?”
見我誇她,美盼倒是難得的嬌羞,手輕撫上頭上黑檀簪子,輕聲問道:“當真好看嗎?”
我聽完話,站起身來拍拍她肩,背對她輕聲笑道:“我不是他,又怎會知。快些起來,少些風騷,方才還催著我起身,現下你卻不急了。”
我罵完,隻見美盼起身,將身上襖子拍拍,又將裙子展展,而後朝我笑道:“一場病後,你不隻轉了性子,還開了竅,比從前來可會討人歡喜的多。如此這般若是誰要再說你愚傻,我倒要說他才長了一顆混沌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