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兒子痛哭著撲向父親,哭得異常淒厲。
這種血腥的場麵對匈奴人來說司空見慣,但是對手太弱,不堪一擊,不值得取悅於心,他們便沒趣的散開,自去喝酒。羅姑比也覺得沒意思,扔了刀,一腳踢開男孩,彎下腰,抱起女孩,想回自個的帳篷。忽然,一陣冷風狂嘯而過,吹得火焰高高竄起,塵煙飛散。有狼的嚎叫聲!這嚎叫聲在風裏聽起來格外不祥。籍若侯產皺緊眉頭,早先的憂慮又回來了。他立身四望,想尋覓狼的蹤跡;除了看到茅草隨風一起一伏,似乎也沒別的異樣。他正待收回目光,卻發現遠處一團暗雲飛奔而來。那速度太快了,簡直就是馭風而行,眨眼間,似乎就要撲到麵前。不安一下子就攫住老人的心,他肯定,他絕對的肯定:漢軍來了!
“操家夥,上馬,漢軍來了!”老人撕聲力竭的大喊,他“唰”的一聲抽出軍刀,迎風而立。周圍的人楞了一下,繼而忙亂成一片:帽子飛了,鞋子掉了,酒碗碎了,刀子拿錯了,火星亂迸了,連駿馬也不聽使喚,四處奔竄了,風聲更是夾雜著驚恐的叫聲,弄得人心惶惶了。
“籍若侯產大人,漢,漢軍怎麼可能奔襲到這麼遠的後方?”相國有些懵了,他還不敢相信。籍若侯產一把推開他,怒吼道:“隻有昆侖神才知道!”
與此同時,前方殺聲一片:刀劍相博,駿馬踢踏,死傷者哀嚎不絕。籍若侯產沒有找到他的馬,他也管不了那許多,提著刀,直衝向前。他對自己的勇猛和武藝百般信任,他的地位和尊嚴就是在殺戮中累積起來的,連他的外孫伊稚斜大單於都為他歎服不已,稱他是越老越有價值;現在,勇士的血液在胸口膨脹不息,還有什麼能夠阻止他戰鬥!他很快就衝到最前線,身後緊跟著一群無畏的勇士。好似砍瓜切菜一般,他連續撂到幾個騎在駿馬上的漢軍。老人殺出了威風,早先亂作一團的匈奴人振作起精神,猛烈的向漢軍反撲。漢軍的騎兵被迫後退了一些,就在匈奴人要鞏固防線時,在另一個方向取得節節勝利的一個漢軍掉轉馬頭,殺向這邊,目標直指籍若侯產。籍若侯產砍死一名漢軍,翻上駿馬,雙腿一踢馬腹,迎了上去。借著火光,他看到頭盔下一張極其年輕的臉,那臉上有一雙鋒芒畢露,強硬不屈的眼。來人為他的年紀稍微疑惑了一下,這是一種蔑視!籍若侯產怒吼一聲,揮刀劈去,直取少年的性命。少年沒有半點怯懦,他的動作更快,不單揮刀架開,還順勢反削一刀。籍若侯產的身後有幾個匈奴人也已騎上駿馬,見他吃緊,便趕來支援,將少年團團圍住。眼見敵人越多越強,少年神情愈發飛揚。他以一擋十,左砍右當,匈奴人非但占不到便宜,反而落敗。不一會兒,幾個匈奴兵就被砍下馬。籍若侯產喘息了一下,再次撲上去鏖戰,少年的勇猛激發了他的好鬥之心,昆侖神的勇士可不相信什麼“長江後浪推前浪”的混話,他們恪守的真理是“勇者愈挫愈勇”。受這種豪情的支配,籍若侯產果然愈戰愈勇,在其他匈奴兵紛紛被砍死的情況下,隻有他還在與少年拚死搏殺。
一直在旁伺機助攻的相國大人觀察出一個奧秘,隻要這個少年不倒,來偷襲的漢軍就不可動搖。看來,他是這支奇襲隊伍的領頭羊。他手一揮,另一群匈奴兵揮舞著大刀衝上來,將少年圍得密不透風,即使不能將他砍死,累也要把他累死。這少年倔強得緊,他狠狠的咬著嘴唇,不肯後退半步。一把軍刀,在他手裏上下翻飛,前刺後搓,東削西劈,指到哪裏,那裏便鮮血橫飛,兵將橫死,馬上馬下,匈奴人竟然奈何不了他;他硬生生的逼得匈奴人步步後退。籍若侯產已經負傷,他不得不退到一邊略作調整。他目不轉睛的看著拚殺的少年,看到他的眼睛在火光中閃爍著駭人的幽光,這種淩厲的眼神,幾乎可以把人殺死!像什麼呢?怎麼這麼熟悉?就在他困惑間,漢軍擁過來幫助自己的統帥。馬上的騎兵總比地上的步兵更具殺傷力。不消片刻,匈奴兵敗下陣來,死傷無數。籍若侯產大驚,他知道再這樣下去,匈奴人會一潰千裏,便提一口氣,再度殺進陣中,與那少年對抗。羅姑比、相國大人、當戶大人也趕緊加入戰團,馬上馬下的協助籍若侯產。籍若侯產跟漢朝人打了幾十年的仗,還是第一次碰到如此硬郎的漢將,他非要知道這個少年的名字。當他的刀再一次被對方擋住時,他用他懂得的那一點漢語喝道:“來者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