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霍去病把那兩人叫上來,詢問他們的名字。
兩人同時施禮,年長的那個士兵道:“屬下上郡徐自為,拜見票姚校尉。”年輕的那個士兵馬上跟著說:“屬下北地衛山,拜見票姚校尉。”
霍去病點點頭道:“徐自為,衛山,從現在起,你倆在我麾下聽令。”
兩人聞聽此言,大喜過望,忙磕頭致謝。在退下時,兩人仍是歡喜異常,不敢相信有這麼好的運氣。然他們沒料到的好運還不隻這些,在他倆下去之後,霍去病對趙破奴說:“你等會通知他倆,咱們幾個一塊到‘三步醉’喝酒。”
趙破奴“嘿嘿”的笑起來,陪冠軍侯喝酒,這可是求之不得的美事。要知道,冠軍侯挑食愛美酒,凡他所到之處,不喝則已,一喝非得要上品。再說那“三步醉”可是長安最好的酒館,是響當當的老字號,其佳釀無數,淨是上品中的上品;就是花消太高,若非侯門公卿,商人巨賈,誰敢到那裏蹭酒食?於是,趙破奴眉飛色舞,趕緊去傳達冠軍侯的意旨。
“三步醉”的店麵並不奢華,跟大多數普通酒肆一樣,一進門,客人就會看到一個大大的土台子“壚”,那上邊放著大大小小的酒罐酒壇,隨客人取點,即刻可以端上來。此店十分講究衛生,鋪在地上的筵(一種用蒲草或是蘆葦編成的粗草席)一塵不染,就是那矮矮的案幾也擦得光亮照人。店內的客人不少,你一團,我一堆的,似乎再也塞不下人。當換上便衣的趙破奴領著徐自為和衛山在店門口探頭探腦時,店老板一看他們身上的粗布衣裳,就斷定他們隻是些鄉下窮漢子,一發嫌這些大老粗髒了他的筵,便剔著牙,不耐煩的說:“今兒沒位了,幾位請回吧。”
徐自為脾氣剛烈,眼見店老板以衣取人,兼之一副狗眼看人底的齷齪模樣,不由得大怒,正待發作,趙破奴忙扯了他一把。這時,霍去病領著花梗,才在店門露臉,店老板隻是眼角的餘光瞟見,便歡喜不迭的叫起來:“今兒吹的是哪樣風啊!我的爺,總算把你老給盼來了。快,快,裏邊雅座專給你留著。”
說罷,店家親自張羅著把霍去病一行帶往裏邊的雅座。所謂雅座,不過是在平地上加高一尺的土台,再貼上木地板而已。漢代的所有酒肆均無坐具,人們飲酒,都是席地而坐。身份低的人,隻能跪坐於筵上,地位高的,按不同身份在筵上加席(用焦草編成的細密軟席),但有人敢越禮坐席,便是有罪之人。
待眾人坐定,老板忙命端上等好酒,輔以精美小菜。看到霍去病臉露滿意之色,老板才鬆了口氣,歡歡喜喜的退下。
才進店的時候,徐自為、衛山、花梗實在是弄不明白“三步醉”憑什麼在長安出名,等酒菜上桌,一開酒翁,一股濃鬱的酒香頓時散布滿整個酒店。引得旁邊客人使勁嗅鼻子,羨慕不已。
這時,一個客人拍了一下桌子:“店家!”
小二連忙跑過去:“客官,有什麼事?”
那個客人吹眉瞪眼:“我一進店的時候就說了,給我上最好的酒,看看你們給我上的是什麼!”
小二被那人一把揪住衣領,他嚇得結結巴巴:“客……客官,這……這已經是最好的酒……了……”
“放屁!你聞這氣!你品這味!這是最好的酒嗎!”客人大怒,厲聲大喝。其他的客人紛紛側目,繼而又竊竊私語。老板忙上去勸解:“客官息怒,有話好好說。別動粗嘛。”
“老子要你換酒!”
“客官,你這酒已經夠好的了。你問問,我‘三步醉’的酒哪有不好的……”
“砰”“啪”兩聲,一個木製的酒器摔破了,小二也被扔在地上;客人兩眼冒火,燒得老板卷成一坨,他恨恨的說:“給老子上南邊人釀的洪梁酒!”
店家戰戰兢兢的道:“客官,沒,沒有了。僅有的四罐,全,全給那邊的客人上了……”
聽到此時,霍去病緩緩回過頭來,他看到一個挺拔高壯的漢子,年約二十八歲上下。那人五官虎虎有生氣,氣度不凡,既有大俠之威,又有將門之氣。霍去病微微一笑,對花梗低語:“去,拿兩罐給那邊的客人,替他斟酒。”
花梗被那人凶惡的眼神盯得心頭發毛,他怕是怕,但還是依言而行。
霍去病舉起酒器,淡淡的道:“美酒會英雄,這位大哥,請!”
那人哈哈大笑:“小兄弟,爽快!這酒,老哥一定喝!”說罷,他仰起頭,“咕魯咕魯”一氣將整翁酒喝完。
這時,滿堂的人紛紛發出歎息。有人是可惜美酒以這種方式被糟蹋了,有人是為霍去病的大度擊節叫好,也有人為那大漢子的豪爽稱道。唯有趙破奴注意到冠軍侯的嘴角浮現起讚賞的笑容,他立刻就有預感,對麵的那個男人,早晚有一天也會成為票姚校尉的人!
這不,霍去病也提起一罐酒,一仰脖子,也一氣將酒幹完。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將酒翁仍到一旁。於是,粗獷而響亮的笑聲就長長久久的回蕩在小小的酒肆之中。
[說明:羽林建於太初四年,即公元前104年,當時霍去病已死去十三年;羽林孤兒則由作戰死亡的將士遺孤組成,其的建立在羽林軍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