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變故(2 / 3)

渾邪王所說的事實,休屠王自然十分清楚,但是他沉吟半響,終歸是顧慮重重,猶豫不絕:“可是,我們這樣多的人,無論遷徙到哪裏,都是引人注意的目標,又能瞞得過誰了?再說了,那一方麵會怎樣想?他們肯順順當當的接納我們?設若對我們心懷猜忌或是藏有恨意,我們又將要到哪裏去立足安命?”

這確實是個問題,渾邪王也靜默下來。但過不久,他想到了解決之法,便壓底嗓門,用隻有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竊竊耳語。休屠王聽罷,自己也在心頭再三惦念,覺得情況緊急,大單於又一意孤行,非要拿他們的性命不可,除此辦法,確實也再無其他良策。因之,左思右想,歎息一聲,最後也隻得點頭同意。

既然達成共識,兩王便再度聚攏來,就如何瞞天過海又細細推敲,直到夜半時分,大體的細節才算商量妥當。一待商量妥當,渾邪王為避免夜長夢多,亦是為抓緊時間,於是便走出帳篷,招來一名親兵。待他嘰咕完畢,那親兵臉色嚴肅,領命而下。不多會,頂著怒號的陰風,一匹單騎向東奔去,很快便消失在幽暗而淒冷的夜色中。

淒厲的秋風直刮了兩天兩夜才停息下來,待太陽喘著氣兒慢慢爬高時,長安還處於一片清冷中。未央宮承明殿內,照例是進行朝會廷議,然而霍去病卻沒有參與。因為劉徹的格外關照,他目前還在未央宮的內宮裏清閑過日,調養身子。今日用過早膳,他便跑到馬廄,牽過“騮紫”,亮出腰牌,帶著貼身侍衛,在未央宮戍衛士兵的注目下,不緊不慢的出了宮門。霍去病的目的地就是詹事府,打從搬師回朝,他還沒好好和家人團聚。昨晚,他特地和劉徹說了,意思就是要回家一趟,要給母親繼父請安問好。劉徹這才發現自己也太不講人情世故,便應允了他,所以他今天的行動,也算得上是奉詔命而行事。

一路上,霍去病神清氣爽,早把舅舅平日的叮嚀拋之九霄雲外,隻管縱情飛奔。事實上,在未央宮裏呆了近十天,他確實也悶壞了。因而,長安大道上的空氣於他就顯得格外清新,不由得他的年少心性肆意飛揚!在這種狀態下,未央宮和詹事府的距離顯得那麼短,仿佛是眨眼間的功夫,他就來到自家門前。家仆們正要往裏通報,霍去病則擺擺手,大步向母親的寢室走去。

彼時,衛少兒正在想念兒子,為最近發生的一些瑣事煩惱。原來,她自妹妹衛皇後的口裏覺察到衛長公主的心思有了改變,其婚配情況亦可能隨之而動,不免憂心忡忡起來。衛少兒在乎兒子的利益,亦為丈夫陳掌的前途感到擔憂。說起來,陳掌擔任詹事的職務已經有許多年,成日介也就是替年幼的太子劉據和失寵的皇後衛子夫理理生活瑣事;至於其他方麵,則從不曾得到劉徹的重視,連他有意要承襲哥哥被剝奪的侯爵之位亦未被恩準。比之有一定實權的大姐夫公孫賀,陳掌在官場上就顯得得太沒出息了!陳掌私底下常抱怨妻子不盡力,衛少兒則是有苦說不出:妹妹雖享有皇後之名,卻早已失寵,別說能在皇帝麵前進言,就是要麵見君王都不大有機會;至於弟弟衛青,他功勞雖大,然就是在最受劉徹重用之時,舉薦人才主父偃都還吃了閉門羹——後來還是主父偃自己毛遂自薦,才得到劉徹的賞識——這種情況下,衛少兒還能指望誰?當然,可以叫去病試試:比如在劉徹麵前美言,進而請官;但這樣的事情,年紀輕輕、剛硬不屈的兒子是不屑於做的。因之,衛少兒便也不去為難兒子;她隻想著,萬一去病和衛長能成其好事,劉徹素來好麵子,自然會給陳掌加官進爵!然而,這樣的希望,隨著去病的冷淡,衛長的決絕,終究幻化成泡影!衛少兒一聲歎息,莫可奈何,忽一抬頭,卻看見兒子跨過門檻,笑盈盈的朝自己走來。想想心底的委屈,母子的多日別離,衛少兒不由得百感交集,涕淚俱下。霍去病忙幾步搶上,欲要給母親跪安問好,衛少兒則一把抱住兒子,又哭又笑,幾不成聲。霍去病看著母親頭上的白發又多了些,不由得深懷歉疚:“母親,孩兒不孝,累你思苦。”

到底是母子連心,衛少兒收起紛亂的心事,將精神放在兒子身上。她試去淚珠,細細打量兒子,發現去病黑了許多,瘦了許多,唯一不變的,是那俊朗的臉上生氣勃勃的眼。為寬慰母親,霍去病陪著衛少兒到花園裏閑庭信步,順便談些家常瑣事。然而母子倆的親密談心才剛開個頭,屈大伯就急急穿過庭院,前來稟報說來了女客。看看屈大伯眉眼間的不耐煩,衛少兒就明白了:準又是那些公侯夫人們帶著女兒,說是來拜訪,實則是兜售姻緣來了。原來自河西二戰之後,霍去病的聲威扶搖直上,直追大將軍衛青。公卿列侯們發現當今天子沒有下嫁公主的意圖,便喜上眉梢,大膽的巴結詹事府。衛少兒自然曉得這夥人的用意,她自己也打起了小算盤:既然去病不願尚主(漢代把娶公主叫尚主),那麼,就在這些達官貴人中選一戶基底雄厚的人家,結作親戚,將來也好互相照應。因之,這些天,她在為兒子和衛長惋惜的同時,也開始了挑媳婦的過程。不過,這種事情,她暫時還不想讓兒子知道,於是,她拍拍兒子的手,領著婢女,就去履行女主人的職責。眼見屈大伯要緊跟母親而去,霍去病忙叫住老人家:“大伯,你且留一留。”

衛少兒和屈大伯同時停住腳步,兩人的心頭不由得都在搗鼓:互相對望一眼,皆想到一處去了。霍去病的眼珠子從母親的臉上轉到屈大伯身上,仿若什麼都沒明白,隻是悠悠的道:“大伯,今天我要在家和母親一快用午膳。你跟大娘說說,做幾樣我愛吃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