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的波浪(3 / 3)

我們誤用了我們的能力,結果痛苦緊隨而來。精神上的痛苦無可爭辯地是我們自己造成的,而身體上的痛苦,要不是因為我們誤用了能力使我們感到這種痛苦的話,是算不得一回事的。大自然之所以使我們感覺到我們的需要,難道不是為了保持我們的生存嗎?身體上的痛苦難道不是機器出了毛病的信號,警告我們更加小心嗎?壞人不是在毒害他們自己的生命和我們的生命嗎?誰願意始終這樣生活呢?死亡就是解除我們所做的罪惡的良藥;大自然不希望我們一直遭受痛苦。在蒙昧和樸實無知的狀態中生活的人,所遇到的痛苦是多麼少啊!他們的身體是那樣的健康,他們的精神是那樣的愉快,以至於從未想過死亡這個概念。當他們意識到死的時候,他們的痛苦將使他們希望死去,這時候,在他們看來死亡就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了。如果我們滿足於現狀,我們對命運就沒有什麼可抱怨的。為了尋求一種空想的幸福,我們卻遭遇了千百種真正的災難。誰要是遇到一點點痛苦就不能忍受,他就一定會遭到更大的痛苦。

我想,萬物的運行軌道是有一個規律的,普遍的災禍隻有在脫離軌道的時候才能發生。個別的災禍隻存在於遭遇這種惡事的人的感覺裏,但人之所以有這種感覺,不是由大自然賜予的,而是人自己造成的。任何人,隻要他不常常想到痛苦,不瞻前顧後,他也就不會有痛苦之感。

死,這個虔誠而又無可非議的證人告訴我們,從真、善的角度來看,每個人身上的善通常多於惡。

遺忘之河

——[法國]普魯斯特

米什萊對死的理解獨樹一幟,這也許是因為他經曆過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遊戲吧,他認為:“死神會美化她要打擊的那些人,誇張他們的美德,然而一般來說,傷害他們的恰恰就是活著的生命。死,這個虔誠而又無可非議的證人告訴我們,從真、善的角度來看,每個人身上的善通常多於惡。”

在我們心中那個讓我們遭受各種苦難的人早已死去,她對我們來說實在是“無關緊要”。我們為死者哭泣,我們仍然熱愛她們,久久地為她們無法抵禦、使她們雖死猶生的魅力所吸引,為此我們經常來到她們的墳前。相反,使我們體驗到一切,飽嚐痛苦和快樂滋味的那個人再也不能控製我們。在我們心裏,她死得更加徹底。我們把她當做這個世界上惟一珍貴的東西,我們詛咒她,蔑視她,又無法評價她,她的容貌特征剛剛清楚地展現在我們記憶的眼前,卻又因為凝視太久而消失殆盡。對於深深影響著我們心靈的那個人的評價是沒有規則的,時而她的遠見卓識折磨著我們盲目的心靈,時而她的盲目又結束了這殘忍的分歧,像這樣的評價應該解決這最後的飄移。由於這些景色隻有在山頂才能夠欣賞,於是在該饒恕的高度便出現了那個貨真價實的她,她成了我們的生活本身,從此之後她在我們心中死得更加徹底。我們隻知道抱怨她帶走了愛,卻不明白她對我們有一種真正的友誼。記憶沒有美化她,愛情使她備受傷害。對於那個想得到一切的人來說,得到一點似乎隻是一種荒唐的殘酷。假如他得到了一切,這一切也遠遠不能滿足。

現在我們才知道,我們的絕望、嘲諷、無止無休的暴虐沒有讓她失去勇氣,實在是她的慷慨所致。她始終溫情脈脈。如今援引的幾句話在我們看來帶有一種寬容的準確而且充滿魅力,她的這幾句話我們好像無法理解,隻因為那話裏沒有愛的意義。相反,我們卻帶著那麼多不公正的私心苛刻地談論她!難道她付出的還不夠多嗎?如果這陣愛情有高潮一去不複返,那麼,我們在散步的時候,也會撿到一些奇異迷人的貝殼,把它們貼近耳邊,昔日的喧囂將再現,衝淡了痛苦,增添了甜美。於是,我們動情地想到她,我們的痛苦在於我們愛她勝於她愛我們。

她的軀體已經死去,她的精神還留在我們心中。正義要求我們糾正對她的看法。她借助於正義這種無所不能的美德讓她的精神在我們心中複活,顯現在由於我們的緣故而離她十分遙遠的這個最後評價麵前,她仍舊平靜祥和,眼裏卻淚光閃閃。

科學、理性和自由才是人們前進和獲得幸福的源泉。

惡之源

——[法國]霍爾巴赫

宗教永遠隻能用毫無實際作用的各種障礙物來抵抗敗壞的世風。無知和奴役使人們變得凶惡而不幸。科學、理性和自由才是人們前進和獲得幸福的源泉。但是,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在助長人們的愚昧無知,促使他們堅信謊話和謬論。神甫們欺騙他們,暴君們使他們墮落,以便更容易地奴役他們。人們受到這種宗教觀點或形而上學幽靈的愚弄,竟不去探求自己痛苦的自然和可見的原因,反而硬說自己的惡德是由於人的本性不完善;人們在暴政下所遭受的苦難和動蕩不安卻被認為是神靈在憤怒。他們向上帝禱告、立誓、供獻祭品,祈求上帝為他們免除災禍,其實他們應該把災禍的原因歸於自己統治者的失職、無知和腐化,歸於罪惡的行政製度、有害的習俗、錯誤的學說、輕率的法律,當然最最重要的是教育製度不夠完善。如果從人的兒童時代起正確的概念就得到了發展;如果他們的理性得到了必要的教育和指導;如果人們都敢於與反動惡勢力作鬥爭,絕對不需要神靈和對神靈的恐懼。當人們獲得真正的教育時,他們自然會變成善良的。當他人受到正確的管理時,如果他們對自己的同胞造成禍害,將受到懲罰和蔑視;若讓同胞們幸福快樂,理應給予獎勵。對人們的惡德隻加製止,不思根除是毫無意義的。隻有當人們發現了真理,他們才會認識自己的迫切利益和之所以要鼓動人們為善的真正原因。各民族人民的精神統治者們竭力使人們的視線關注天國已經太久,使他們朝地上看的時刻終於來到了。理智的人們,請回頭來研究自然的事物、易懂的對象、明顯的真理和有益的知識吧。詛咒捆綁各民族精神和靈魂的繩索早日斷裂,祝願合理的思想在似乎永遠注定要成為謬論的犧牲品的理智中自動地發育生長。為了消滅或者哪怕是用力推一推宗教的偏見,難道指明一切不可理解的東西對人並沒有任何價值還不夠麼?為了相信無法理解的表現;為了相信以謬論解釋宇宙的種種奧秘,隻會使這些宇宙秘密變得更加無法說明的存在物是純粹的虛構;為了相信人們在這樣多的世紀的過程中徒勞無益地向之祈求得到幸福、快樂和免遭災難的一種存在物是純粹的虛構;為了相信這個存在物是一種不反映任何實在事物的觀念,除了簡單的健全思想以外,什麼也不需要了,不是嗎?

他渴望能消滅真理,但卻是摧毀不了真理本身的,於是他就盡可能地摧毀他自己認識中的以及別人認識中的真理。

人對真理充滿仇恨

——[法國]帕斯卡

隻愛自己或隻考慮自己是自愛與自私的一種釋義。然而,除此之外,你又能要求做什麼呢?他無法防止他所愛的這個對象不充滿錯誤和可悲:他要求偉大,而又看到自己渺小;他要求幸福,而又看到自己可悲;他要求完美,而又看到自己充滿著缺陷;他要求能成為別人愛慕與尊崇的對象,而又看到自己的缺點隻配別人憎惡與鄙視。他發現自己所處的這種尷尬,便在自己身上產生了一種人們可能想像的最不正當而又最罪過的感情,因為他對於在譴責他並向他肯定了他的缺點的那個真理懷著一種死命的仇恨。他渴望能消滅真理,但卻是摧毀不了真理本身的,於是他就盡可能地摧毀他自己認識中的以及別人認識中的真理,這就是說,他要費盡苦心既向別人也向他自己遮蔽起自己的缺點,他既不能忍受別人使他看到這些缺點,也不能忍受別人看到這些缺點。

顯而易見,有缺點不是一件好事,但更糟的是有缺點不正視它、不承認它,因為這又在缺點之上增加了一項故意製造幻覺的缺點。我們不願意別人欺騙我們,他們若想要得到我們的尊崇有甚於他們的天份,我們就會認為是不正當的。因而我們若是欺騙他們,我們若是想要他們尊崇我們有甚於我們的天份,那也是不正當的。

因此很顯然,當他們發現了我們確實具有的缺陷和罪惡的時候,他們根本就沒有損害我們,因為成其為損害原因的並不是他們;並且他們還對我們做了一件好事,因為他們幫助我們,使我們擺脫了一件壞事,即對於這些缺陷的無知。他們認識到這些並且鄙視我們,我們不應該生氣。無論是他們認識到我們的真實麵貌,還是他們鄙視我們,——假如我們是可鄙的——全都是正當的。

這樣的情操源自一顆有著正義和公道的心。可是當我們看到自己的心中有著一種全然相反的傾向時,我們對於自己的心又該說什麼呢?難道我們不是真的在仇恨真理和那些向我們說出了真理的人嗎?我們不是真的喜歡為了我們的利益而讓他們受欺騙,並且願意被他們評價為我們事實上所並不是的那種樣子嗎?

令我感到害怕的是其中的一個證明。天主教並不規定我們不加區別地向一切人都坦白自己的罪過,它容許我們向其他所有的人隱藏秘密,但其中隻有一個惟一的例外,對於這個惟一者它卻要求我們坦白出自己的內心深處並且讓他看到我們的真實麵貌。世上隻有這個惟一的人,它命令我們不得欺騙並使他有義務擔負起一種不可侵犯的秘密,那就是對他而言這種知識仿佛不曾存在似的。難道我們還能想像有什麼更加慈愛、更加美好的事嗎?然而人類卻是那麼腐化,以致於他們還覺得這條法律太苛刻,而這就是一大部分歐洲人都要背叛教會的主要原因之一。

人心是何等不公正而又不講理啊!我們隻須對一個人做出在某種程度上本來是該向所有的人都做出來才能算公正的事,而我們卻還覺得不好。難道我們要欺騙所有的人才算公正嗎?

這種對於真理的反感程度不一,但不可否認的是人人都有這種反感傾向,因為它和自愛是分不開的。正是這種惡劣的嬌氣,才迫使那些有必要責備別人的人采取那麼多的曲折婉轉,以免激惱別人。他們一定要淡化我們的缺點,一定要做得好像是原諒我們的缺點,並且要在其中摻進稱讚以及愛護與尊重的憑據。

盡管有這一切,這付藥對於自愛仍然是苦口的。自愛會盡可能地少服藥,而且總是帶著厭惡的心情,甚至於往往暗中忌恨那些為他們開藥方的人。

因此,導致了這種情形出現:如果有人有某種興趣想討我們的喜歡,他們就會避免向我們做出一種他們明知是我們所不高興的事。他們對待我們就正像我們所願意接受的那樣:我們仇恨真理,他們就向我們隱瞞真理;我們願意受奉承,他們就奉承我們;我們喜歡被蒙蔽,他們就蒙蔽我們。

這就形成了使我們在世界上得以高升好運道的每一步,都會使我們越發遠離真理的原因,因為人們最耽心的就是怕傷害那些其好感是極為有用而其反感又是極其危險的人物。一個君主可以成為全歐洲的話柄,但惟有他本人卻對此一無所知。我對這一點並不感到驚訝:對於我們,向他說出真話來的人是有利的,但是對於那些說出真話來的人卻是不利的,因為這會使他們遭人忌恨。可是與君主相處的人既然愛其自身的利益更有甚於愛他們所侍奉的那位君主的利益,那麼就謹防他們會給君主謀求一種有損於他們自己的利益。

雖然說這種不幸經常在富貴人中間發生,但也有可能在下層人士中間發生。因為討別人喜歡總歸是有某些好處的。因而人生就隻不過是一場永恒的虛幻罷了,我們隻不過是在相互蒙騙、相互奉承。沒有人會當著我們的麵說我們,就像他會背著我們的麵說我們的那樣。人與人之間的聯係隻不過建立在這種互相欺騙的基礎之上而已,假如每個人都能知道他的朋友當他不在場的時候都說了他些什麼,那就沒有什麼友誼是能持久的了,哪怕當時說這些話都是誠懇的,而且是不動感情的。

因此,人不外是偽裝,不外是謊言和虛假而已,無論是對自己也好還是對別人也好。他不願意別人向他說真話,他也避免向別人說真話,而所有這些遠離正義與理智的品性,都在他的心底裏有著一種天然的根源。

我認為這是事實:如果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們彼此所說對方的是什麼,那麼整個世界就不會有朋友存在。根據人們對此所作的流言蜚語一再引起種種糾紛看來,這一點的確是不容置疑的。

人類所曾做到的最高貴的“征服”,就是征服了這豪邁而驃悍的動物——馬。

——[法國]布封

人類所曾做到的最高貴的“征服”,就是征服了這豪邁而驃悍的動物——馬。它和人同受戰爭的辛苦,同享戰鬥的光榮;它和它的主人一樣具有無畏的精神,它眼看危急當前而慷慨以赴;它聽慣了兵器搏擊的聲音,它喜愛它,追求它,受著同樣熱忱的鼓舞;它也和主人共歡樂:在射獵時,在演武時,在賽跑時,它精神抖擻,耀武揚威。但是它馴良不亞於勇毅,它不逞自己的烈性,它知道節製自己的動作:它不但屈從駕馭者的操縱,還仿佛窺伺著駕馭者的顏色,它經常按照著主人表情方麵給予它的印象而奔騰,而緩步,而停止,它的一動一靜都僅僅為了滿足主人的要求;這是一個生來就為著舍己從人的動物,它甚至於會迎合人的心意,它用動作的敏捷和準確來表達著、執行著人的意旨,人希望它感覺到多少它就能感覺到多少,它所表現出來的總是在恰如人願的程度上;因為它無保留地貢獻出自己,所以它不拒絕任何使命,所以它盡一切力量來為人服務,它還要超越自己的力量,甚至於舍棄生命以求服從得更好。

以上所述,是才能已經獲得發展的馬,是天然品質已被人工改進過的馬,是從小就被人保育、後來又經過訓練、專為替人服務而培養出來的馬;它所受的教育以喪失自由而開始,以接受束縛而終結;這種動物的被奴役或馴養已經太普遍、太悠久了,以致我們看到它們時,它們很少是在自然狀態中;它們在勞動中經常是披著鞍韉;人們永遠不解除它們的羈絆,縱然是在休息的時候;如果有時人們讓它們在牧場上自由地奔馳,它們也還永遠帶著被奴役的標識,並且還時常帶著勞動與痛楚的殘酷的痕跡;嘴,由於鐵嚼子勒出了皺紋而變形了;腰,有了瘡痍或被馬刺刮出一條條的傷疤了;趾甲,也釘上許多釘子了。由於慣受羈絆而存留下來的跡象,它們的渾身姿態都顯得不自然;你現在就是把它們的羈絆解脫掉也是枉然,它們也不會因此而顯得更自由活潑些。就是那些被奴役狀況比較輕微的馬,那些隻為主人擺闊綽、壯觀瞻而喂養、而供奉著的馬,那些不是為裝飾它們本身、卻是為滿足主人的虛榮而戴著鍍金鏈條的馬,對它們說來額上覆著的那一撮妍麗的毛,項鬣編成的那些細辮,滿身蓋著的絲和黃金,其侮辱性也並不亞於腳下的鐵掌。

自然要比人工更美麗些;在一個動物身上,動作的自由就構成美麗的自然。你們試看看那些繁殖在南美各地自由自在生活著的馬匹吧:它們行走著,奔馳著,騰躍著,既無拘束,又無節製;它們因不受羈勒而感覺自豪,它們避免和人打照麵;它們不屑於受人照顧,它們尋找著、並且自己就能找到適合於它們的食糧;它們在那無邊的草原裏自由地閑遊著、蹦跳著,在那裏它們采食著一種四季皆春的氣候所經常供給的新鮮產品;它們既無一定的住所,除了晴明的天空外又無任何其他的庇蔭,因此它們呼吸著清新的空氣;這種空氣,比把它們關閉在那些圓頂宮殿裏、又把它們應占的空間加以壓縮以後的空氣要純潔得多;所以那些野馬特別強壯,特別輕捷,特別遒勁,遠超過大部分的家養馬;它們有大自然賦予的美質,有充沛的精力和高貴的精神,而所有的家養馬都隻有人工所能賦予的東西,即技巧與妍媚而已。

這種動物的天性絕不凶猛,它們隻是豪邁而生野。雖然力量在大多數動物之上,它們卻從來不攻擊其他動物;如果它們遭到其他動物的攻擊,它們並不屑於和它們搏鬥,隻是趕開它們或者踏死它們。它們也是成群來往的,不過它們之所以團結成群,純粹是為著群居之樂;因為,它們一無所畏,原不需要團結禦侮,但是它們彼此依戀之情卻太深了。由於草木足夠作它們的食糧,由於它們有充分的東西來滿足自己的欲望,又由於對動物的肉毫無興趣,所以它們絕不向其他動物挑戰,也絕不互相作戰,更不互相爭奪生存資料;它們從來不做追捕一個小獸或向同類搶劫之類的事情,而這種追捕和搶劫正是其他肉食獸類互爭互鬥的根源;所以馬總是和平生活著的,其原因就是它們的欲望簡單,又有足夠的生活資料,無需互相貪嫉。

這一切,我們隻要看看人家放在一處飼養、並且成群放牧著的那些小馬,就可以觀察得很清楚:它們有溫和的習性和合群的品質;它們的力量和銳氣通常隻是在競賽的表現中流露出來;它們跑起來都要努力占先,它們爭著過一條河,跳一條溝,練習著冒險,甚至於見著危險便更加起勁;而在這些自發的練習當中,凡是肯做榜樣的馬,凡是自動領頭的馬,都是最勇敢、最優良的,並且,一經馴服,常常又是最溫和,最柔順的……

在所有的動物中間,馬是身材高大而身體各部分又都配合得最勻稱、最優美的。如果我們拿它和比它高一級或低級的動物相比,就發現驢子長得太醜,獅子頭太大,牛腿太細太短,與它的粗大身軀不相稱;駱駝是畸形的,而最大的動物,如犀牛,如象,都可以說隻是些未定形的肉團。顎骨前伸本是獸類頭顱不同於人類頭顱的主要原因,也是所有動物的最卑賤的標識;然而,馬的顎骨雖然也大大地向前伸著,它卻沒有驢的那副蠢像以及牛的那副呆像。相反,由於它的頭部的比例整齊,它有一種輕捷的神情,而這種神情又恰好被頸部的美烘托著。馬一抬頭,就仿佛想要超出它那四足獸的地位;在這樣的高貴姿態中,它和人麵對麵地相覷著;它的眼睛閃閃有光,並且形狀很美;它的耳朵也長得好,並且不大不小,不像牛耳太短,驢耳太長;它的鬣毛正好和它的頭相稱,裝飾著它的項部,給予它一種強勁而豪邁的模樣;它那下垂而豐盛的尾巴覆蓋著、並且適宜地結束著它的身軀的末端;馬的尾和鹿、象等獸的短尾,驢、駱駝、犀牛等獸的禿尾都大不相同,它是由密而長的鬃毛構成的,仿佛這些鬃毛是直接從臀部生長出來,因為長出鬃毛的那個小肉樁子很短。它不能和獅子一樣翹起尾巴,但是它的尾巴雖然是垂著的,卻於它很適合;因為它能使尾巴向兩邊擺動,所以它就有效地利用著尾巴來驅趕蒼蠅,這些蒼蠅很使它苦惱,因為它的皮雖然很堅實、又滿生著厚密的短毛,卻還是十分敏感的。

麵對眼前的苦難,人們會因為幸福而感到羞恥。

社會的不公正

——[法國]拉布呂耶爾

社會上,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人比比皆是,叫人觸目驚心。可是,也有人吃早熟的水果;他們要求土地違反節令生產出果實,以滿足他們的嗜欲。一些稍有些積蓄的白丁,竟然可以一道菜吞下百戶人家一天的生活費。誰願意去同這些極端荒唐的現象作鬥爭呢。如果可能,我既不願作不幸者也不願作幸運兒,一種可以不愁溫飽,還能有些餘錢買點喜好的小玩意的生活,即是我理想的天地了。

麵對眼前的苦難,人們會因為幸福而感到羞恥。

望不到邊際的田野上,許多黑點在不停地搖動,細看來才發現,他們的皮膚是黝黑的或者灰色的,被太陽烤得焦亮;他們不知疲倦地掘著地、翻著土,好像被拴在那兒;他們好像會說話,確實,他們是人。夜晚,他們鑽進汙穢不堪的破屋,他們以劣質麵包、冷水、土豆為永久的食物;他們使別人免除播種、耕耘和收獲的勞苦,因此,倒是他們應該享受由他們勞動收獲的精細的麵包。

我認為平民百姓與大人物比起來,更需要生活日雜品,而後者卻欲壑難填。一個普通老百姓不可能做任何壞事損害別人,一個大人物不會做什麼好事但可以犯下昭彰的罪行;前者為和平而生,後者則生來包藏著損人的禍心;前者身上是以天真純樸的形式表現的粗魯和直率,後者身上是以彬彬有禮的外表掩蓋狡猾和腐朽的處世之道;老百姓沒有才智,而大人物沒有靈魂;前者普通的外表下跳動著一顆真正善良的心,後者華麗的外表下窩藏著一顆自私自利的私心。如果要我選擇,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

快樂使靈魂美善,使人心柔和。互相理解是這樣的難,即使是愛人之間也同樣如此。

窮人的眼

——[法國]波特萊爾

不要費盡心思猜測我恨你的原由了,我直接告訴你不是更好嗎?因為你是這世上所能找到女性隔閡的最美標本。你認為我們共同走過的歲月已足夠長,但在我卻還覺得剛剛邁步。我們互相應許,我們當有同一思想,我們的兩個靈魂當成為同一個靈魂;一個夢,並沒有什麼新奇,不過人人都夢見,卻不見有人去實驗過。

你是浪漫的,你有些累了,不顧夜晚的冰冷徑直坐在咖啡店外邊。雖然咖啡店還在用石灰塗飾,但已經顯示它的未曾完成的華美了。那咖啡店輝煌了。那煤氣燈發出新開張的所有的熱力,用了它的全力照著牆壁,照著炫目的白鏡上的閃爍的玻璃片、簷下與柱上凹形裝飾的貼金;棕毛狗被圓臉的侍從緊緊拉住,那神色不安的鷹是貴婦人們的笑料,仙女與女神頭上頂著果物包子與野味,赫柏女神與加尼米德美少年伸長臂膀,端著色彩斑斕的水晶托塔……曆史與神話合並起來,造成一個饕餮者的樂園。

街道中間,我們的對麵,站著三個人。一個四十歲左右麵容憔悴的男人,一手攙著一個孩子,另一隻手抱著一個還不能走的最弱的小孩。他是替代保姆的職務,帶了他的小孩們,來享受用夜間的空氣。他們都穿著破衣。三張臉都非常嚴肅,六隻眼睛盯著新咖啡店,都非常地驚奇,但因為年紀不同感受也不盡一樣。

那父親的印象:“這多麼美,這多麼美啊!人家幾乎要想,所有窮人們的金子都走到這屋裏去了。”小孩的:“這多麼美,這多麼美啊!但這屋裏,隻有不是像我們這樣的人,才能進去的。”至於那最小的小孩的印象,他的目光是茫然的,他除了蠢笨而深厚的喜悅以外,沒有別的表示了。

快樂使靈魂美善,使人心柔和。這是對的,至少這晚上我是這樣。我不僅被這一家人的眼睛所感動而且我還為那比我們的饑渴更大的酒瓶和酒杯而感到羞愧。我回過來看你,可愛的,我希望能夠在你眼裏讀出我自己的思想:我用我的眼看進你的眼去,這樣的感覺是異樣的甜的,你的碧眼,在那裏是浮動所主宰的、帶著醉意的月光。可你卻對我說:“這些人真有點討厭,張著那麼瞪視的大眼睛!你還不去叫侍者把他們趕走?”

互相理解是這樣的難,我的天使,即使是愛人之間也同樣如此。

一切偉大的行為或思想,開始都是荒謬的……荒謬的世界誕生於卑微中,但由此衍生出它的崇高。

荒 謬

——[法國]加繆

一個人給自己下定義時,偽裝和真誠的衝動是必然的依據。因此感情上有把下層的鑰匙,此心很難求得,但它會局部地從感情所含的行動和它所采取的心理狀態中泄露出來。很明顯,我這麼說是在界定一種方法。但同樣很明顯,這是一種分析方法,而不是一種知識方法。因為方法涉及形而上學,它經常會無意地提及自己宣稱為未知數的結論。同樣,一本書的最後幾頁在開頭前幾頁就已經包含了。這種聯係是不可避免的。此處我所界定的方法,承認一切真實的知識都是不可能的。我們隻能描述事物的外觀,隻能預測氣候的趨向。

也許在迥異不同但卻密切相關的知識世界裏、生活的藝術世界或藝術世界本身裏,我們能夠克服荒謬那種難以捉摸的感覺。荒謬的氣候是一個初始,其結局是荒謬的宇宙和那種心智狀態,它以其真實色彩照亮了世界,進而那具有特權、鐵麵無私的形貌也被引導出來了。

一切偉大的行為或思想,開始都是荒謬的。偉大的作品,經常誕生於街角或餐館的旋轉門邊,因此它是荒謬的。荒謬的世界誕生於卑微中,但由此衍生出它的崇高。在某些情況下,如果人們問你在想什麼,你回答“沒什麼”,這可能是一個托詞。深知此理的大都是戀愛中人。但如果那是個真誠的答複,它象征著靈魂由奇異狀態中的虛空變得充實,日常生活姿勢的鎖鏈斷裂,人心徒然地追尋新的鏈環,那麼,這答複就成為荒謬的第一個信號。

碰巧這舞台坍塌了。吃飯、坐車、工作四小時;吃飯、睡覺,以及接踵而來的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和星期六,依照著同樣的節拍——大部分時間裏跟上這種步調並不難。但是有一天,“為什麼”這問題產生了,於是,萬事複始時,你會感到極端不耐煩和疲憊。“開始”——這很重要。履行機械化生活最後的結果就是疲憊,但同時它卻產生了意識的衝動,它喚醒了意識和接踵而來的一切。接下去的行為,是重新套上那鏈環,或者是豁然的覺醒。覺醒的結局及時導出後果——自殺或複原。疲憊本身令人生厭。我必須宣稱這種感覺很好。因為萬事始於意識,除了通過它,任何事情都毫無價值。這種論點顯而易見,在概略地探討荒謬的起源的過程中,暫時這些就足夠了。正如海德格爾所說,純粹的“焦慮”存在於萬物之始。

在現代的社會,還有人把無罪難民的受難情形當成名勝古跡般,爭相參觀,而後沒有人會認為這種相同的命運或許在不久的將來會降臨在自己的身上。

人類的迷途

——[德國]歌德

人類真是不務實際的家夥!每個人都一樣。當附近的人發生危險時,不去幫忙反而像出外參觀一樣高談闊論,樂在其中。當大禍臨頭時,每個人則惟恐避之不及,爭先出走。當可憐的犯人被判刑帶往刑場時,誰都不想錯過熱鬧,爭相前往。在現代的社會,還有人把無罪難民的受難情形當成名勝古跡般,爭相參觀,而後沒有人會認為這種相同的命運或許在不久的將來會降臨在自己的身上。這種無可救藥的膚淺,也許就是人類的天性吧!

如果有人漫不經心地向你的懷裏扔下一塊發硬的麵包皮,你會淚流不止,以至於浸泡了整個麵包皮,然後你吃下它,覺得是多麼的苦啊。

倫敦

——[德國]海涅

太陽落山的時候,小汽船正載著我們逆流而上,我們對上遊兩岸的風光發表了各自不同的見解。

夕陽的餘暉映照著格林威治的一所醫院,這所醫院是一座宮殿般壯麗的建築物。它的兩幢房子看來真像兩隻翅膀,這兩隻翅膀是中空的,透過它,我們可以看到一座森林似的綠山和一座豪宅。這時河上的船隻愈來愈紛亂了,當我看到這些大船那麼靈巧地互相間避著的時候,不禁異常驚異。每當船隻相遇而過,就有些真摯、親切的臉孔相互致意,這些麵孔很陌生,而且以後也不會熟識。大家的船挨得那麼近,甚至可以伸出手去同時向對方歡迎和跟對方握別。當你看見那麼許多脹得滿滿的帆的時候,你的心便會跳動起來;尤其是聽到岸上的舞曲和劃拳的叫聲時,你的心簡直要跳出來。但是在黃昏的白色的薄霧中,景物的輪廓逐漸消失了,隻有無數支矗立著的又長又禿的桅杆依然在望。

我看到了世界上最令人驚異和最使人注意的一種情景。看到這種情景後,我更感到驚異了,在我的記憶裏,不斷出現那些密如林立的房屋和在那兒擠來擠去的人流,在他們那些笑臉上你隻能感到熱情、真誠,顯示著他們對愛情、饑餓和憎恨等等激動的感情,這就是倫敦。在倫敦的另一頭,也就是人們說的西區,上流社會和有閑階級的世界,那種單調性更加顯著了;不過這兒的街道確是又長又寬,所有的房屋都大得像王宮一樣,隻是裝飾沒有絲毫特色。此外,我們也可以在這兒看到倫敦比較富有的寓所,在第一層樓上都點綴著一個帶鐵柵子的陽台,在底層也有一個黑色的柵欄,用來防護低下去的地下室的住所。一些大廣場為這個區提供了休閑娛樂的場所,許多像上麵描述過的一樣的房屋圍成了一個四方形,在這個四方形的中央,有一個用鐵柵欄圍起來的花園,花園裏站著一個塑像。在這裏根本沒有一間稍微遜色一點點的建築。這兒處處都顯示著富有和高尚的氣象,然而在偏僻的小街道和陰暗、潮濕的胡同裏,卻擁擠地住著那些衣衫襤褸和終年以淚拭麵的窮苦人。

如果遊人隻滿足於看這些豪華的房屋和寬闊的街道,當然不會了解倫敦的黑暗悲慘的一麵的。隻偶爾在什麼地方的一個陰暗的小胡同口,你才會發現那兒默默地站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用她那幹癟的乳房奶著一個嬰兒,用她的眼光向人求乞。如果這雙眼睛還算明亮的話,說不定你會投去目光,而且因為從這雙眼睛裏看見了那種莫大的不幸而感到震驚。一般的乞丐都是些老年人,大多數是黑人。他們站在街頭上給行人打掃一條小道——這在肮髒的倫敦是有必要的,目的不過是索要一個銅板。那些跟邪惡和犯罪勾連在一起的窮人隻有在晚上才從他們的隱蔽所裏爬出來。這些窮人的一切不幸要是和處處誇耀自己的、驕橫的富人對比得愈尖銳,那麼他們就愈怕見太陽;若不是肚子鬧意見,他們絕不會在中午露麵於街頭。他們瞪著不能說話但卻是在說著話的眼睛站在那兒,乞求地望著那個富有的商人,他現在正匆匆忙忙地在他們的麵前走過,金幣互相撞擊聲從口袋裏傳出來;他們或者望著那個終日無所事事的貴族老爺,他像一個喂得飽飽的上帝,騎著高頭大馬走過來,並不時向他腳底下的人投下一個貴族氣派的漠不關心的眼光,似乎他們都是些微不足道的螞蟻,充其量也不過是一群低級的創造物。這些人的喜怒哀樂跟他的感覺一概無關,不錯,因為這些英國貴族,好像是一種比較高級的什麼東西一樣,高高地浮遊在那些緊貼著地皮的賤民之上。他們隻視英國為他們的家,小小的旅館,視意大利為他們的花園,視巴黎為他們的社交沙龍,甚至視整個世界為他們的私有財產。他們毫無憂慮,毫無拘束地浮來浮去,黃金就是他們的一道護身符,能夠以魔法來滿足他們的最瘋狂的欲望。

可憐的窮苦人啊!當你感到饑餓而又不得不麵對著別人領受那富有譏諷意味的過多的享樂時,這該是多麼痛心啊!如果有人漫不經心地向你的懷裏扔下一塊發硬的麵包皮,你會淚流不止,以至於浸泡了整個麵包皮,然後你吃下它,覺得是多麼的苦啊。你是用你自個兒的眼淚在毒殺自己。這樣說來,如果你要跟邪惡和犯罪勾結在一起,你確實是有理由的。你們這些為社會所摒棄的犯罪者比起那些冷靜的、無可非議的道德家說來,心裏往往有著更多的人性,因為在那些道德家的變白了的心裏,那些損人利己的勾當是和仁慈善良一同消失的。

為了克服權力的魔性或者人的醜惡性,就要不斷地挑戰自我。

權力的罪惡

——[日本]池田大作

就我個人來看,權力的罪惡問題是在人類努力追求和平和幸福的奮鬥中,最不易也最不可能解決的問題之一。因為形成權力罪惡的根源,就是包含在人類生命中與善性對立的惡性。深究權力帶來的罪惡,當然要涉及社會體製問題,然而追溯到底,必然追究到人性本身,追究到生命本源的理解問題。

我呼籲,權力的擁有者應坦誠麵對這種罪惡,並堅定信心與之奮鬥到底。同時有一點也很重要,要把權力用於為他人謀幸福,要努力開發自己的聰明才智。不要把權力看成是聚斂財富的法寶,要時時考慮為最痛苦的人服務,這不正是關鍵所在嗎?

權力在某種意義上的確與民眾有些對立,因此,抑製權力也是很重要的。而另一方麵,也有必要使民眾確立絕對不受權力左右的自尊,同時還要變革權力持有者的內心。換句話說就是為了克服權力的魔性或者人的醜惡性,就要不斷地挑戰自我。

曆史所顯示的其實是一個罪惡循環往複的車輪。打倒一個罪惡的體製,新的體製又會暴露出新的罪惡。新的體製要想終止產生新罪惡的惡性循環,就隻有在體製所擁有的權力之上裝上有積極意義的車輪;而且必須在掌權者的內心,進而在所有人的內心,裝上抑製權力的車輪。

貧窮必然導致罪惡。

貧窮是罪惡

——[日本]鬆下幸之助

“在四種疾病中最嚴重的就是貧窮”,這句俗語的意思是說貧窮可以降低人們的毅力,奪走生活的信心。

貧窮本身是違乎天理的,務必消除才是。所謂一簞食、一瓢飲的清貧生活雖也值得人敬佩,但這也隻是安貧樂道者消極的想法而已。我們可以下一個很清楚的定義:“貧窮是罪惡”,並要將之消除。

貧窮必然導致罪惡。“衣食足,知榮辱。”這句古話,直到今日依然可以說是除了一些特殊原因外,一般人是很容易在貧窮麵前失去道德約製的。反過來說,“衣食不足,則不知榮辱”,雖然社會在進步,生活質量在提高,但這些現象卻還是存在的。人性如此,貧窮自然還會製造罪惡。要想使這源泉幹涸,則必須除去貧窮,方能使社會進步繁榮。若能除去貧窮,則犯罪率至少可降至相當低的比例,經濟的大目標也將實現。

消除貧窮,固然需要每個人的努力,但社會體製、結構的徹底改善,也是不容忽視的環節,就政治而言,就要有消除貧困的實際措施。如果當我們對貧窮有了正確的認識,並且每個人均為消除貧窮而努力不懈,那麼罪惡自然會消失。

如果洞被填滿了,洞將何去何從呢……沒有人知道這一點,原因在於我們的知識在這個問題上還有一個漏洞。

——[奧地利]卡夫卡

洞,永遠有高鄰為伴。洞不可能單獨出現,這一點使我深感遺憾。假如到處都有東西的話,洞也就不會存在,那也就不會有哲學,更加不會有洞所產生的宗教。沒有洞,一些穴居動物將滅絕,人也同樣:當物質世界威脅到兩者的生命時,洞就是他們最後的救護站。由此看來,洞是永恒存在的有益體。

“洞”這個字眼,會令人產生各種聯想:有些人會想起槍眼,有些人會想起扣眼,還有些人會想起許多其他東西。

洞是社會存在的不可缺少的基石,而社會本身也是一個洞。工人們住在陰暗的洞裏,總要勒緊皮帶,如果他們表示不滿,就會被攆出門外,關進牢房。最後,當他們參觀完許多個洞穴似的牢房之後,嗓子眼裏就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了。出生在貧民窟裏是件倒黴的事,不是嗎?難道我說錯了嗎?要是出生在幾個離洞較遠的地方,他們至少能夠豐衣足食。

洞最具特色的地方就是邊緣。邊緣是物質世界的邊防哨卡。虛無則不存在邊哨:組成洞的邊緣的分子朝洞裏望去,是會感到頭暈的,那麼,組成洞的分子會不會感到踏實呢?對此沒有確切的字眼,因為我們的語言是由物質的人發明的,而虛無的人則不用這種語言,他們另有交流的方式。

洞是靜態的,處在旅途中的洞是沒有的,幾乎沒有。

那些無法想像的現象中最為奇特的現象,就是兩個相連的洞奇跡般地融合在一起。如果將兩個洞之間的分界牆拆除,那麼右邊的邊緣是屬於左邊的那個洞,還是左邊的邊緣屬於右邊的那個洞,還是各自屬於各自的洞,或者雙方都屬於對方呢?這種擔心我時常會有。

如果洞被填滿了,洞將何去何從呢?它是向左邊的物質擠去呢?還是向另一個洞跑去,以訴說自己的不幸?哪兒存在被堵上的洞呢?沒有人知道這一點,原因在於我們的知識在這個問題上還有一個漏洞。

你必須做自己的主宰,讓艱難做你的助手,有朝一日,它將越過你,以其重力影響一個命運、一個人,影響上帝。

早晨的禱告

——[奧地利]裏爾克

一日之計在於晨,早起工作,這對於你不算難事,你說做不到,為什麼?路途中有什麼艱難嗎?你不喜歡艱難?它能夠將你殺死,它具有威力,這是你所知的艱難。你了解輕鬆嗎?知之甚少,或者不知?我們對輕鬆毫無記憶。即使你可以選擇,你難道不是必得選擇那艱難嗎?你未感到它與你相連嗎?它難道未經由你的愛與你相連嗎?難道它不是來自你最了解的生你養你的地方?

你若選擇了艱難,不就與自然統一了?你認不認為呆在泥土裏的種子不會更輕鬆?那些飛禽與走獸難道過得很輕鬆?

由此看來,艱難與輕鬆本不存在。生活本身就是艱難的,但你想活命吧?你若把接受艱難稱為義務,你就錯了。驅動你這樣做的是自我生存的本能。你的義務不是別的什麼,而是去愛艱難、喜歡艱難。你承受艱難而言語不多,你必須晃著它哄它入睡,當它醒來時,你必須在它身旁。它隨時都可能醒來。

你必須相當熱心和善良,將你的艱難寵慣,使它離不開你,使它像孩子一樣依賴你。

你若做到這一步,你將不再願意來人將它從你手裏奪走。

是愛讓你擁有了艱難,而愛本身又是艱難的。如果有人令你去愛,他給了你一項巨大的任務,但不是不能完成的。因為,他不是讓你去愛人,這不是初學者能做到的,他也不要求你去愛成熟人才能做到的,他隻是指向你的艱難,那是你最微薄又最豐沃的東西。你看,輕鬆對你一無所求,但艱難在等著你,那裏是你施展技能的天地,而且,即使你的生命漫長,你也沒有一天留給譏嘲你的輕鬆。

了解自己,讓艱難屬於自己。你若如一塊隨四季變換的土地,那麼,你的艱難在你心中應如一間房屋。想想看,你不是星辰,你沒有軌道。

你必須做自己的主宰,讓艱難做你的助手,有朝一日,它將越過你,以其重力影響一個命運、一個人,影響上帝。當它成熟,上帝將進入到你的艱難之中。除了在此,你還會在哪裏能與上帝相遇呢?

我把他們的名字刻在心坎上,不因為他們是名人,隻因為他們是我的同誌。

名字

——[智利]聶魯達

我把他們的名字刻在心坎上,不因為他們是名人,隻因為他們是我的同誌。

羅哈斯·希門尼斯,浪人,因為告別而吃驚,為歡樂而死亡,鴿子的喂養者,為陰影而瘋狂。

華金·西富恩特斯,他那三行押韻的詩節,就像河水裏的石頭一樣在滾動。

費德裏科,他永遠那樣嚴肅,那樣深沉,沒有笑容,他使我們大家為了一個世紀而悲傷。

保爾·艾呂雅,他那雙勿忘我的眼睛,一如以往那樣蔚藍,保存著自己天藍色的力量。

米格爾·埃爾南德斯,他像一隻夜鶯從王妃大街的樹林裏向我吹著口哨,直到駐防的軍隊逮捕了我的夜鶯。

拿瑞姆,偉大而堅強的歌唱家,勇敢的彬彬有禮之人,同誌。

為什麼他們這麼快就走了呢?他們的名字不會在心坎上抹去,更不會變淺。他們每個人都是一個勝利。他們在一起就是我的全部光明。現在,是一本充滿我悲傷的回憶錄。

在你冀求你的“大我”的時候,便隱存著你的善性:這種冀求是你們每人心中都有的。但是對於有的人,這種冀求是奔向大海的急湍,挾帶著山野的神秘與林木的謳歌。

論善惡

——[黎巴嫩]紀伯倫

……

當你與自己合一的時候便是善。

當你不與自己合一的時候,卻也不是惡。

因為一個隔斷的院宇,不是賊窩;隻不過是個隔斷的院宇。

一隻船失了舵,許會在礁島間無目的地飄蕩,而卻不至於沉入海底。

當你努力地要犧牲自己的時候便是善。

當你想法自利的時候,卻也不是惡。

因為當你設法自利的時候,你不過是土裏的樹根,在大地的胸懷中爆吸。

果實自然不能對樹根說:你要像我,豐滿成熟,永遠貢獻出你最豐滿的一部分。

因為,在果實,貢獻是必需的,正如吸收是樹根所必需的一樣。

當你在言談中完全清醒的時候,你是善的。

當你在睡夢中,舌頭無意識地擺動的時候,卻也不是惡。

連那錯誤的言語,也有時能激動柔弱的舌頭。

當你堅勇地走向目標的時候,你是善的。

你顛頓而行,卻也不是惡。

連那些跛者,也不倒行。

但你們這些勇健而迅速的人,要警醒,不要在跛者麵前顛頓,自以為是仁慈。

在無數的事上,你是善的,在你不善的時候,你也不是惡。

你隻是流連,荒亡。

可憐那麋鹿不能教給龜鱉快走。

在你冀求你的“大我”的時候,便隱存著你的善性:這種冀求是你們每人心中都有的。

但是對於有的人,這種冀求是奔向大海的急湍,挾帶著山野的神秘與林木的謳歌。

在其他的人,是在轉彎曲折中迷途的緩流的溪水,在歸海的路上滯留。

但是不要讓那些冀求深的人,對冀求淺的人說:“你為何這般遲鈍?”

因為那真善的人,不問赤裸的人說:“你的衣服在哪裏?”也不問那無家的人:“你的房子怎樣了?”

人的天性中,人是有能力麵對他可能遭遇到各種困難或磨難的。

消極抵抗

——[印度]甘地

消極抵抗並非武力抵抗。消極抵抗是通過使自身受苦受難而獲得某種權利或權譽的方式。當我去做一個有違於我的良知的事時,我的力量來自我的靈魂。舉例來說,政府通過了一項牽扯到我的法令,我不喜歡它,要迫使政府取消這項法令,武力抵抗我萬萬不能,如果我不遵守這項法令,寧願接受違法的懲罰,我用的是靈魂上的力量,包括自我犧牲。

犧牲從來就被認為是崇高的奉獻。再者,如果這種力量運用於被證明是不正確的事業時,也隻是運用它的人受苦,他不至於使別人為他的錯受苦。到目前為止,人做的很多事最後被證明是錯誤的。沒有人可以判定錯與對,沒有人敢說自己的決定是對,或某人做的事一定錯,隻要他慎重地思考一下,其中的道理不言自喻。因此,我們麵臨的問題是,不去做我們認為是錯誤的事,為此磨礪自己,不管後果如何。這是運用靈魂的力量的關鍵。

要想成為一個真正的消極抵抗者,你需要經過苦難訓練方能成功。一般來說,隨著肉體已被嬌養得很虛弱,居住於肉體的心靈也已虛弱,如果沒有心靈上的力量,靈魂上的力量便無從產生。我們必須擺脫童婚製和奢侈的生活來改善我們的身體狀況。如果我去要求一個不堪一擊的人去堵住槍口,那我自己便會成為一個笑柄。做一個消極抵抗者很容易,同時也很難。我知道一位十四歲的少年成了一個消極抵抗者;我還知道病人在做著類似的工作;我更知道享受健康和物質將無力去完成消極抵抗者的使命。大量的經驗之後,在我看來那些想以消極抵抗來服務於國家的人必須保持完美的節操,居貧守窮,追求真理,培養無畏的精神。

節操是神聖而偉大的,沒有了它也就意味著遠離堅定的最高峰。一個沒有節操的人會失去毅力和偉力而變得懦夫一般柔弱。一個人的心靈被肉體束縛以後他便不能做出任何偉大的努力,這可以被無數的事實所證明。那麼,有家庭的人怎麼辦呢?無論如何,節操是不可丟的。夫妻沉醉於熱情之中,這方麵至少是一種肉體上的縱欲。這種沉迷是嚴厲禁止的,除非是為了子孫的延續。但對一個消極抵抗者來說,即使是這種非常有限的沉迷,也是必須避免的,因為當下不是渴求子孫的時候。因此,一個已婚的男子能夠保持節操,這個問題勿需做過多的論述。還有別的一些問題:一個男人怎樣說服他的妻子呢?她的權利是什麼?等等。這些對於一個渴求加入一項崇高的工作的人並不難,他們總有辦法安內持外。

正像存在著保持節操的必要性一樣,守貧也是必要的。金錢企求和消極抵抗是不能並容的。這並非是要有錢的人把金錢扔掉,而是要他們對金錢冷漠。他們必須做好寧可舍棄最後一分錢也不放棄消極抵抗的心理準備。

我們把消極抵抗與真理聯係在一起,為此,我們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地遵守真理。與此相關,一個人是否不能撒謊以求解救等科學問題就出現了,但這些問題隻對那些想為撒謊辯解的人才存在。那些時刻都在追尋真理的人不會把自己置於這樣的窘境中,而且,即便那樣的話,他們也能及時從那種錯誤中走出來。

消極抵抗需無畏延續。那些一心一意在消極抵抗的道路上前進的人,在錢財、虛榮、親戚、政府、身體折磨、死亡等各個方麵都是無畏的。

這些原則不能因為困難而放棄。人的天性中,人是有能力麵對他可能遭遇到各種困難或磨難的。我們應該具備這些優良的品質,哪怕你是一個不願加入非暴力隊伍中的人。無疑,那些以武力抵抗的人也要具有一些這樣的品質。並不是人人都成為為理想而奮鬥的戰士。要想成為戰士,就應該嚴守貞操,以貧窮為樂。

我們不能想像,一個丟去無畏精神的勇士將會是什麼樣。我們可能想到他不必嚴守真理,但是,嚴守真理的品質和無畏的精神是不可分割的。假如一個人放棄了真理,他必定是出於某種形式的恐懼。如此,我們便不會對上述的四種品質感到悲哀。

然而,一個使用肉體之力的人不得不具備很多別的無用的品質,而消極抵抗者則根本不必。你會發現,一個持劍的人從根本上說是因為害怕;否則的話,劍便會從他的手中扔掉,因為他不需要利劍。當一個拄杖的人忽然麵對危險時,他會出於本能舉起武器來自衛。當他心中沒有危險時,他才知道以前自己隻是妄談無畏,這時他便會放下拐杖,感到懼怕已消失。

我認為,像個人似地活著、死去、愛著、信任著這世界,也就夠了,我不能把它當作是創世者的一個騙局,或是魔王的一個圈套。我是不會拚命地想飄到天使般的虛空裏去的。

孟加拉風光——西來達

——[印度]泰戈爾

一隻又一隻的船到達這個碼頭。過了一年的作客生涯,他們從遙遠的工作地點回家來過節日。他們的箱子、籃子和包袱裏裝滿了禮物。我注意到有一個人,他在船靠岸的時候,換上一件整齊的衣服,在布衣上麵套上一件中國絲綢的外衣,整理好他頸上的仔細圍好的領巾,高撐著傘,走向村裏去。

潺潺的波浪流經稻地。芒果和棗椰的樹梢聳入天空,樹外的天邊是毛絨絨的雲彩。棕櫚的葉梢在微風中搖曳。沙岸上的蘆葦正要開花。這一切都是悅目爽心的畫麵。

剛回到家的人的心情,在企望著他的家人的熱切的期待。這秋日的天空,這個世界,這溫煦的曉風,以及樹梢、枝頭和河上的微波普遍地顫動,一起用說不出來的哀樂來感動這個從船窗裏向外凝望的青年人。

從路旁窗子裏所接受到的一瞥的世界,帶來了新的願望,或者毋寧說是舊的願望改了新的形式。

前天,當我坐在船窗前麵的時候,一隻小小的漁船漂過,漁夫唱著一支歌——調子並不太好聽。但這使我想起許多年前我小時候的一個夜晚。我們在巴特馬河的船上。有一夜我在兩點鍾的時候醒來,在我推上船窗伸出頭去的時候,我看見平靜無波的河水在月下發光,一個年輕人獨自劃著一隻漁舟,唱著走過。嗬,唱得那麼柔美,——這樣柔美的歌聲我從來也沒有聽見過。

一個願望突然來到我心上。我想回到我聽見歌聲的這一天,讓我再來一次活生生的嚐試。這一次我不讓它空虛地沒有滿足地過去,我要用一首詩人的詩歌,在漲潮的浪花上到處浮遊;對世人歌唱,去安撫他們的心;用我自己的眼睛去看,在世界的什麼地方有什麼東西;讓世人認識我,也讓我認識他們;像熱切吹揚的和風一樣,在生命和青春裏湧過全世界;然後回到一個圓滿充實的晚年,以詩人的生活方式把它度過。

這算是一個很崇高的理想嗎?為使世界受到好處,理想無疑地還要崇高些;但是像我這麼一個人,從來也沒有過這樣的抱負。我不能下定決心,在自製的饑荒之下,去犧牲這生命裏珍貴的禮物,用絕食和默想和不斷的爭論,來使世界和人心失望。我認為,像個人似地活著、死去、愛著、信任著這世界,也就夠了,我不能把它當作是創世者的一個騙局,或是魔王的一個圈套。我是不會拚命地想飄到天使般的虛空裏去的。

婦女必須依靠自己,全力投入人類世界的創造,以恢複傾斜的社會平衡。因此,婦女須得要幹預已被損害得支離破碎的個人世界,一定要大聲疾呼,人無論高低貴賤都屬於他們自己。

婦女世界

——[印度]泰戈爾

人類世界是婦女的世界,無論這個世界是家庭化的,還是其他形式的生命活動都表現著人類的生存方式,而非難以捉摸的抽象活動。

隻要有人存在,有人們活動的場所,那麼便會有婦女的世界。在家庭這個以婦女為中心的世界中,人人都能發現自身的價值不在於市場,而在於愛的本身。在這裏上蒼仁慈地將人類的價值交還給了他自己。家庭世界是上蒼賜予婦女的禮物,婦女們身處其中,將愛的光芒播灑在每一個角落,無所不至,並且常常讓愛來證明著女性生命的本質。我們不可忽視這樣一個真理:女人們誕生於母親懷抱之日,便是她們降臨於人類關係的中心之時。

婦女們可以運用自己的力量穿透事物的表層,走向生活奧秘的中心,走向幸福的永恒泉源,而男人則無力到達這個境界。婦女們擁有了這種力量而又沒有對它進行扼製的話,那她們就會去熱愛那些因為品性奇特而顯得不那麼可愛的人們。

男人們不同,他們必須對這個世界履行自己的責任,在這個世界裏不斷地攫取權勢,創造財富,建立各種組織。但是,神靈派遣婦女們去愛的那個世界,則是一個凡間俗界。因而,婦女們所麵對的不是一個仙女們沉睡千年、正等著魔杖觸醒的仙境。不過,即使是在神靈的世界裏,也處處可見賜予婦女們的魔杖,這些魔杖使她們的心靈隨時保持著清醒。隻是,這些魔杖既非財富,又非權勢。

在目前這個男人支配的世界裏,男人們以權勢而自豪,常常對充滿情感的事物和人際關係諷刺嘲弄。這也影響到了婦女。許多婦女便大聲疾呼,聲言她們不願被看做女人,而願意充當權力和組織的真正代表。而在現階段,她們僅被看做是種族的母親、人類生活必需品的管家、同情與愛這種人類深層精神需求的施放者。麵對人們的這些目光,婦女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傷害。

近來,由於科學的發展,文明越來越呈男性化趨勢,個人的真實本色日益受到漠視。各種組織的利益正在侵害人際關係,感情也讓位於法律,對權勢和財富的貪得無厭,使婦女世界受到了無情的剝奪,家庭這個憩息之地也慘受排擠。男人們似乎要把整個世界占為己有,不給婦女留下任何空間。這不僅是對婦女世界的侵害,亦是對婦女的侮辱。

但是,不能由於男人權力的肆虐,而把婦女拉回到充當裝飾品的地步。文明對婦女的需要程度,絲毫不亞於男人,甚至可能更有甚之。盡管在曆史的現階段,男人依然自得於其優越性,然而,他們終究不能將婦女的本質全部摧毀,亦不能將婦女的本質轉化為冷冰冰的建築材料。婦女的家庭可以被打碎,但婦女的自我尚存,它不可能被粉碎。婦女不僅要追求生活的自由,反對男人對事業的壟斷,而且要反對男人對文明的壟斷,這種壟斷打擊著婦女的靈魂,並且吞噬著她們的生命。

婦女必須依靠自己,全力投入人類世界的創造,以恢複傾斜的社會平衡。因此,婦女須得要幹預已被損害得支離破碎的個人世界,一定要大聲疾呼,人無論高低貴賤都屬於他們自己。她們必須挺身而出,保護情感的美好花朵,使之免受隻講效率的科學的嘲弄和烤灼。婦女們必須掃除貪婪的組織力量對個人生活造成的汙染。婦女們任重道遠,她們邁出家庭門檻參與社會生活的時刻已經來臨,這個世界和一切遭受過淩辱的人都有權向她們提出申訴。在婦女們的關注之下,人們將會發現自己的真正價值,在陽光下高揚頭顱,經由婦女之愛來複活對愛的神聖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