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的波浪(2 / 3)

要使自己成為一位正確的思考者,你必須學會把事實和感覺、假設、未經證實的假說和謠言分開,同時將事實分成重要的和不重要的兩個範疇。一個正確的思考者必須仔細調查你所得到的每一項資料,必須了解你所得到的資料是如何被抹黑、修改或誇大的,並找出其中的一些事實存在。

無論誰企圖影響你,你都必須充分發揮你的判斷力並小心謹慎,如果言論顯得不合理,或者與你的經驗不相符時,應該做進一步的調查。

人性中普遍存在的兩個相反的特質:輕信和斷然不相信他們不了解的事物,都是正確思考的絆腳石。

你應該對於他人的意見抱著審慎的態度,這些意見可能具有危險和毀滅性。你應確定你的見解不至於受到他人偏見的影響,具有正確思考能力的人,都會學習運用自己的判斷力,並且對於外在的任何影響,都保持著謹慎的態度。

無論你是否封閉自己的內心,是否故意忽視或拒絕相信,事實還是事實。

它產自貪婪,與罪惡共生,也是災禍的根源。

賭博

——[美國]華盛頓

賭博的害處甚巨,它可引起各種禍害。而好賭之徒的品德和健康也同遭荼毒。它產自貪婪,與罪惡共生,也是災禍的根源。它使許多達官貴人淪落,許多家庭支離破碎,又有許多人因其走上絕路。所有染上賭博的人,其如癡如狂的程度相同。手氣好的賭徒竭力逐鹿好運,直到厄運占上風。正走黴運的賭徒一心指望翻本,卻越陷越深,終至不擇手段把一切下注而全軍覆沒。總之,從這可厭的玩藝中獲利者是少之又少(即使獲利,所用正當者更無幾人),受其荼毒的人卻是不計其數。

什麼也別相信,或者說,如果一定要相信點什麼的話,那就把自己當作自己的神靈吧!

社會的波浪

——[美國]愛默生

在我們的生活中,人人都以社會進步為榮,然而在我看來,卻沒有一個人有所進步。

這裏我就實話實說了吧:我們的社會從來就沒有前進,它隻是在一個方麵有所退步,而在另一個方麵則有所進步,而且,兩者的速度都是一樣的。它不斷地變革著:有野蠻社會,有文明社會,有基督教社會,有富裕社會,有科學社會……然而,我們必須清楚,這種變革並不是改進,因為,有所得,必有所失;社會獲得了新技藝,卻失去了舊本能。現實正是如此。

衣著考究、能讀會寫、談鋒甚健的美國人,跟赤身裸體的新西蘭人形成了多麼尖銳的對比啊:前者口袋裏裝著懷表、鉛筆和彙票,後者的財產卻隻有一根木棍,一支長矛,一張草席,和一間許多人共寢的棚屋!然而,如果把二者的健康狀況加以比較,你一定會發現白人已經喪失了他原有的體力。如果旅行家給我們講的確有其事,那麼,試用一柄巨斧去砍那個野人,一兩天之後,肉又愈合得完好如初,仿佛你砍進柔軟的樹脂似的。然而,同樣的砍擊,卻足以把那個白人送進墳墓。

我們這些所謂的文明人。發明了馬車,卻喪失了對雙足的利用,這和他雖然用拐杖支持著身體,然而卻失去了肌肉的不少支持是一個道理。他得到了一塊高級的日內瓦表,卻喪失了依據太陽定時的本領。他擁有了一份格林尼治天文年鑒,一旦需要,保證可以找出資料,然而,在大街上行走的普通人,卻認不得天上的星星。他不會觀察二至點,對二分點他也似乎完全忘記了。那完整燦爛的曆在他的心靈上沒有標度盤。他的筆記本使他失去了記憶力;他的圖書館使他的智力承受不了;保險公司增加了事故的次數;機器是否沒有危害,我們是否由於講究文雅反而喪失了活力,是否由於信奉一種紮根於機構和形式中的基督教而喪失了某種粗獷的氣質,這些都是問題。因為每一個斯多噶都是一個斯多噶;然而在基督教世界裏,基督徒又在哪兒呢?

在道德標準上出現的偏差,並不比在高度或塊頭標準上出現的偏差多多少。現在的人並不比過去的人偉大,也不比他們渺小。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出,古代的偉人與現在的偉人,幾乎難分高下。十九世紀的科學、藝術、宗教和哲學一起發揮作用,教育出的人物並不比普魯塔克兩千三四百年前筆下的英雄們更偉大。人類並不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進步。福西翁、蘇格拉底、阿那克薩戈拉、第歐根尼都是偉大的人物,然而,他們並沒有留下類別。誰如果真夠得上他們的類別,誰就不會被人用他們的名字稱呼了,而是獨樹一幟,成了一個派別的創始人。每一個時期的技藝和發明僅僅是那個時期的裝束,並沒有振奮人心。

經過改良之後的機器,帶來的既有益處,也有害處。乘著他們那個時代的漁船,哈德森和白令完成了那麼多的偉大業績啊!在他們偉大的業績麵前,即使已經用科學技術把自己武裝到牙齒的巴利和富蘭克林也隻能望洋興歎。僅僅用一個觀看戲劇的小型望遠鏡,伽利略就發現了一係列的天文現象,他輝煌的成就永遠令後人望塵莫及。乘著一隻沒有甲板的小船,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

每輪到一個時期,人們就要淘汰一批工具和機器,這種現象的發生讓我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因為,就是這些東西,幾年前剛被人們使用時,曾經引起了莫大的轟動。偉大的天才都具有返樸歸真的能力。我們把戰爭藝術的改進看做科學技術改進的成就,然而,拿破侖卻依靠露營征服了整個歐洲,其中有依靠赤手空拳的英勇,也有孤立無援的險境。這位皇帝認為,無論是誰,也不可能建立一支完善的部隊。拉斯·卡斯說:“並沒有消滅我們的武器、彈藥、糧秣和車輛。然而到了後來,士兵仿照羅馬人的做法,竟然自己解決糧食供應,用手磨麵,自己烤起麵包來。”

社會如同一個巨大的波浪,波浪不停地向前運動著,然而,構成波浪的水卻沒有向前運動。同一個粒子不會從波穀上升到波峰。所以,波浪的統一僅僅是表麵現象。今天一些人創建了一個國家,明年一死,他們的經驗也就跟他們一起,永遠的死去。所以,對財產的依賴,包括對保護財產的政府的依賴,是缺乏自助的表現。在人們的眼中,總是充滿了東西,可就是沒有人的地位,長此以往,他們便把宗教的、學術的和政府的機構視為財產的衛士,他們極力反對對這些機構的攻擊,因為,他們覺得這就是對財產的攻擊。他們估價彼此的標準不是一個人是什麼,而是一個人擁有什麼。然而,一個有教養的人出於對自己天性的新的敬重,便為自己的財產感到羞愧。他格外憎惡他所擁有的東西,如果那不是他勤勞所得的話,也就是說,如果它是意外到手的話——通過繼承,饋贈,或犯罪所得……於是,他感到那不是所有物,那不屬於他,在他身上沒有根基,僅僅是放在那裏,因為革命,強盜沒有把它搶走。然而,一個人是什麼,總是要通過需要來獲得的,人所獲得的東西,是活生生的財產,它不是聽命於統治者、暴民、革命、火災、風暴或破產的指使,而是人在哪裏呼吸,它就永遠在那裏自我更新。阿裏哈裏發說:“你的全部或部分生命在追求你;因而你就停止追求它吧。”

我們對外國貨物的依賴,導致了我們對數量的盲目崇拜。政治黨派召開越來越多的會議;集會規模越來越大,每宣布一件事就喧聲震天……從埃塞克斯來的代表團!從新罕布什爾來的民主黨人!緬因州的輝格黨員!千萬雙眼睛在注視,千萬隻手臂在揮動,麵對這種場景,年輕的愛國誌士便感到比以往更加堅強。改革家們也如出一轍,又是召集會議,又是投票選舉,還做出大量的決定。別這樣,朋友們!隻有反其道而行之,上帝才肯垂顧,從而進駐你的心靈,使你的生命之樹常青。

一個人,隻有擺脫了一切外援,獨立於天地之間,我才會看到他的強大和成功。他的旗幟下每增加一名新兵,他就變得虛弱一些。也許有人會問:難道一個人還不如一座城?問得好,不過我還是用我的回答否定你的問題:別有求於人,在千變萬化之中,隻要你立穩了台柱,不久就一定有人出現並支持你周圍的一切。如果誰知道力量是與生俱來的,知道他之所以軟弱,就是因為他沒有從自身尋求善,有了這種領悟,他就會毫不遲疑地依賴自己的思想,立即糾正自己,挺身而立,駕馭自己的軀體,創造奇跡,就像一個靠雙足站立的人,比一個用頭倒立的人更加有力一樣。

所以,讓我們用自己的雙腳站立起來,竭盡全力,利用那被人們稱為“命運”的一切東西。大多數人在跟她進行一場空前絕後的賭博:是滿盤皆贏,還是輸個落花流水,那就全看她的輪子怎麼轉動了!然而,有一點,你卻必須注意,那就是:務必把這些贏得物當作非法的東西擱下,並且跟“因果”——這上帝的司法官——打交道。

有“目的”地工作、獲取吧,因為,你已經拴住了“機緣”的輪子了,從此以後,無論她如何旋轉,你一定會處之泰然,無所畏懼。一次政治上的勝利,一次純利潤的增加,疾病的痊愈,久別朋友的歸來,或者別的什麼好事情,都會振奮你的精神,使你相信更加美好的日子就在前頭。不過,請不要埋怨我給你潑涼水:什麼也別相信,或者說,如果一定要相信點什麼的話,那就把自己當作自己的神靈吧!因為,除了你自己,什麼也不能給你帶來安寧,除了原理的勝利,其他的勝利都是有害的幻象,因而也不能給你帶來什麼安寧。

任何思維和行為的方式,不管多麼由來已久,都不能夠不經揣摩就加以依賴。

常常的思考

——[美國]亨利·梭羅

我們常常思考,人生的主要目的何在?什麼是生活中真正的必需和手段?初想之時,似乎人們不謀而合地選擇了一種共同的生活方式,因為這種生活方式更能讓他們接受。然而,他們卻又真誠地認為,舍此之外別無選擇。但是,人們哪裏知道,自然界已曆經滄桑,從前的自然更靈敏、更健康,那時的東升之陽更明媚、更燦爛。放棄偏見尚為時不晚。任何思維和行為的方式,不管多麼由來已久,都不能夠不經揣摩加以依賴。有些事情,今天人們附和著,不聲不響地信以為真,明天就會證明是虛妄,不過是一縷看得見卻摸不著的輕煙。有些人錯把它當成雲彩,相信它會向自己的田地灑下甘露。老人們說不可做的事,你實踐了,發現它可做。舊事舊人做,新事要由新人為。

不加批判地接受別人提出的每一個概念、想法和假設等於是一無所知。

寧可信其無

——[美國]卡爾·薩根

科學要求最強有力和最不妥協的懷疑主義,完全錯誤的想法占據了極大的空間,惟一能將麥子從麥殼中篩出來的方法是批判性的實驗和分析。如果你的頭腦開放到了盲從的程度而沒有一點懷疑的想法,那麼你就無法區分有前途的想法和毫無價值的想法。不加批判地接受別人提出的每一個概念、想法和假設等於是一無所知。許多想法是彼此衝突的,辨別的方法要通過懷疑性的調查來實現,而某些想法確實好於別的想法。

科學的成功就在於這兩種思維方式的明智混合。好的科學家是兩種思維方式都具備的。在獨處時,在自言自語時,他們產生了許多新想法並係統地加以批判,其中的大多數想法永遠不會對世界公開。隻有那些通過了嚴格自我過濾的想法才被公開出來,接受科學界其他人士的批判。

由於將這種固執的批評和自我批評以及實驗,作為各種假設之間爭論的仲裁手段,許多科學家在大膽的設想即將來臨時仍然缺乏自信,對奇跡的親身感受不願過多地評述。這很遺憾,因為恰恰是這個少有的狂喜時刻,使科學工作揭開了神秘的麵紗而顯得更人性化。

完全頭腦開放或懷疑一切的人是不存在的,我們必須在某處確立一個界限。一條中國古代諺語建議:“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但是這來自於一個極度保守的社會,在那裏重視穩定甚於重視自由。我相信,大多數科學家會說,“寧可信其無,不可信其有”。但是做到哪一點都不容易。負責的、全麵的、嚴格的懷疑主義要求一種通過實踐和訓練才能掌握的堅固的思維習慣。輕信——我想這裏有一個更好的詞是“開放”或好奇——同樣不容易做到。如果我們真的對物理學的、社會學的或任何別的什麼組織的反直覺的想法開放我們的頭腦,我們就必須對那些思想做到知其所有,因為接受我們不理解的主張毫無意義。

懷疑主義和好奇都需要磨煉和實踐的技巧。在學生們的頭腦中,使它們和諧聯姻應該成為公共教育的基本目標。這種家庭式的幸福是我願意在媒體或電視上看到的。人們真的在創造融合——充滿好奇、寬容地對待每一個見解,除非有好的理由,否則對任何想法都予以考慮。而同時,作為第二個特性,要求證據符合嚴格的標準——而且這些標準在應用於他們珍視的觀點時,嚴格程度至少應等同於與評判他們企圖不受懲罰地拒絕觀點時的程度。

當一隻母美洲畫眉發現它的孩子被關進籠子後,就一定要喂小畫眉足以致死的毒葡萄,它似乎堅信孩子死了總比活著失去自由好些。

自由與生命

——[美國]索爾·貝洛

正值八月,在一個充滿暖意的下午,一群孩子在十分賣力地捕捉那些色彩斑斕的蝴蝶,我不由自主地想起童年時代發生的一件印象很深的事情。那時我還是個十二歲的少年,住在南卡羅來納州,常常把野生的活物抓來放到籠子裏,而自從發生那件事後,我這種興致就被拋得無影無蹤了。

我家的旁邊是一片樹林,每當傍晚都有一群美洲畫眉鳥來到林間歇息和歌唱。那歌聲美妙絕倫,沒有一件人間的樂器能奏出那麼優美的曲調來。

我下定決心捕獲一隻小畫眉,放到我的籠子裏,獨享它那婉轉旋律。果然,我成功了。它先是拍打著翅膀,在籠中飛來撲去,十分恐懼。但後來它漸漸平息、安穩下來,承認了這個新家。站在籠子前,聆聽我的小歌唱家美妙的演唱,我感到萬分高興,真是欣喜若狂。

鳥籠就掛在我家後院,第二日清晨,我看到小畫眉的媽媽口含食物飛到了籠子跟前。它讓小畫眉把食物一口一口地吞咽下去。當然,畫眉媽媽知道這樣比我來喂它的孩子要好得多。看來,這是件皆大歡喜的好事情。

又過了一天,我再次去看望我的歌唱家,可這次我沒有聽到它的歌唱,我發現它無聲無息地躺在籠子底層,已經死了。我對此迷惑不解,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我自問已經給了它最細心的照料。

那時,正逢著名的鳥類學家阿瑟·威利來探望家父,在我家小住,我把我小可憐兒那可怕的厄運告訴了他,聽後,他作了精辟的解釋:當一隻母美洲畫眉發現它的孩子被關進籠子後,就一定要喂小畫眉足以致死的毒葡萄,它似乎堅信孩子死了總比活著失去自由好些。”

從那以後,我摔碎籠子,不再捕捉任何活物。因為任何生物都有對自由生活的追求,而這種追求無疑是值得尊敬的。

我們不互相打劫,不開辦放款銀行和學古代語言的寄宿學校,不作假見證,不訛詐拐騙,不寫糟糕的小說和詩歌,不編罵人的報紙。

與白嘴鴉的對話

——[俄國]契訶夫

我——據說你們白嘴鴉壽命很長。你們,還有梭魚,總是被我們的自然科學工作者舉出來作為壽命非常長的例子。你多大歲數了?

白嘴鴉——我376歲。

我——哎呀!可了不得!真的,活得好長呀!老先生,換了是我,鬼才知道已經給《俄羅斯掌故》和《曆史通報》寫過多少篇文章了!要是我活了376歲,那我簡直想不出來我會寫出多少篇小說、劇本、小東西!那我會拿到多少稿費啊!那麼你,白嘴鴉,在這麼長的時間裏幹了些什麼呢?

白嘴鴉——沒幹什麼,人先生!我隻是吃喝睡覺、生兒養女罷了。……

我——丟臉啊!我又為你害臊,又為你憤慨,蠢鳥!你在世界上活了376歲,卻跟300年前一樣愚蠢!一點進步都沒有!

白嘴鴉——人先生,智慧不是從長壽來的,而是從教育和修養來的。

我(仍舊憤慨)——376歲!要知道,這是多麼了不起!簡直跟長生不老一樣!在這麼長的時期裏,我足足能夠把所有的學問都讀它一回,足足可以結20次婚,種種職業、樣樣工作都可以試一下,鬼才知道我的官階會升到多麼高,臨死的時候一定是個大富翁!你要想想看,傻瓜,在銀行裏存上一個盧布,照5分複利算,隻要283年就能滾成100萬!你算算看,先生!這是說,要是你在283年以前在銀行裏有一個盧布,現在就有100萬啦!唉,你啊,笨蛋,笨蛋!你這麼蠢,你倒並不害臊,並不傷心?

白嘴鴉——不是這樣。……我們固然愚蠢,不過另一方麵,我們也可以安慰自己:我們在百年生活裏所做的蠢事,比起人在40年裏所做的蠢事還要少得多。……是的,人先生,我活了376歲,可是沒有一回看見白嘴鴉自家裏起內訌,自相殘殺,然而你必定想不起有哪一年,你們那兒沒有戰爭。……我們不互相打劫,不開辦放款銀行和學古代語言的寄宿學校,不作假見證,不訛詐拐騙,不寫糟糕的小說和詩歌,不編罵人的報紙。……我活了376歲,從沒見過雌的白嘴鴉欺騙而且傷害她的丈夫,——可是你們那兒呢,人先生!在我們當中,沒有奴才、馬屁精、騙子、猶大……

他們,可憐的年輕人,該怎麼辦呢?雖然一般地說,不應該崇拜……可是,在這兒,你試試不再去崇拜吧——你就將是個落後的人啦!

小醜

——[俄國]屠格涅夫

世間曾有一個小醜。

他長時間都過著很快樂的生活;但漸漸地有些流言傳到了他的耳朵裏,說他到處被公認為是個極其愚蠢的、非常鄙俗的家夥。

小醜窘住了,開始憂鬱地想:怎樣才能製止那些討厭的流言呢?

一個突然的想法,終於使他愚蠢的腦袋瓜開了竅……於是,他,一點也不拖延,把他的想法付諸實行。

他在街上碰見了一個熟人——接著,那熟人誇獎起一位著名的色彩畫家……

“得了吧!”小醜提高聲音說道。“這位色彩畫家早已經不行啦……您還不知道這個嗎?我真沒想到您會這樣……您是個落後的人啦。”

熟人感到吃驚,並立刻同意了小醜的說法。

“今天我讀完了一本多麼好的書啊!”另一個熟人告訴他說。

“得了吧!”小醜提高聲音說道。“您怎麼不害羞?這本書一點意思也沒有;大家老早就已經不看這本書了。您還不知道這個?您是個落後的人啦。”

於是,這個熟人也感到吃驚——也同意了小醜的說法。“我的朋友某君真是個非常好的人啊!”第三個熟人告訴小醜說。“他真正是個高尚的人!”

“得了吧!”小醜提高聲音說道。“某君明明是個下流東西!他搶奪過所有親戚的東西。誰還不知道這個呢?您是個落後的人啦!”

第三個熟人同樣感到吃驚,也同意了小醜的說法,並且不再同那個朋友來往。總之,人們在小醜麵前無論讚揚誰和讚揚什麼,他都一個勁兒地駁斥。

隻是有時候,他還以責備的口氣補充說道:

“您至今還相信權威嗎?”

“好一個壞心腸的人!一個好毒辣的家夥!”他的熟人們開始談論起小醜了。“不過,他的腦袋瓜多麼不簡單!”

“他的舌頭也不簡單!”另一些人又補充道。“哦,他簡直是個天才!”

末了,一家報紙的出版人,請小醜到他那兒去主持一個評論專欄。

於是,小醜開始批判一切事和一切人,一點也沒有改變自己的手法和自己趾高氣揚的神態。

現在,他——一個曾經大喊大叫反對過權威的人——自己也成了一個權威了,而年輕人正在崇拜他,而且害怕他。

他們,可憐的年輕人,該怎麼辦呢?雖然一般地說,不應該崇拜……可是,在這兒,你試試不再去崇拜吧——你就將是個落後的人啦!

在膽小的人們中間,小醜們是能很好地生活的。

讓我們隻為一件事盡力吧:願我們所帶來的確是有益的食物。

蠢人的評判

——[俄國]普希金

你一向是說真話的,我們偉大的歌手;你這次也說了真話。

“蠢人的評判和群氓的嘲笑聲”……對這兩點又有誰不曾領教過?

所有這一切都可以——而且應該忍受;誰能夠做到——就讓誰來表示輕蔑吧!

然而有一些打擊,它們刺痛著你的心坎,比什麼都痛……一個人做了他力所能及的一切;努力地、熱情地、忠實地工作……而一顆顆正直的心靈卻嫌棄地躲開他;一張張正直的麵孔一聽到他的名字便因憤怒而變得通紅。

“躲開點兒!滾蛋!”一些正直的、年輕的聲音對他嘶喊。“無論是你,還是你的勞動,我們全不需要;你玷汙了我們的住所—— 你不認識,也不理解我們……你是我們的仇敵!”

這時這個人該怎麼辦呢?繼續勞作,不要試圖去辯白——甚至不要企望有稍微公正一些的評價。

從前,莊稼人詛咒一個過路人,這位過路人給他們土豆——窮人賴以度日的食物——麵包的代用品。他們把這份珍貴的禮物從那隻向他們伸出的手中打落在地上,把它摔進泥土裏,用腳踐踏。

如今,他們依它為食——而他們甚至不曉得恩人的姓名。也罷!他的名字對他們又有什麼意義?他,雖然無名,卻把他們從饑餓中拯救了出來。

讓我們隻為一件事盡力吧:願我們所帶來的確是有益的食物。

從你所愛的人嘴裏聽到錯誤的譴責是苦澀的,然而即使這也是可以忍受的。

“打我吧!但是要聽從我!”雅典的首領對斯巴達人說。

“打我吧——但是祝你健康和溫飽!”我們應該這樣說。

“人性”從來沒有真正屈膝,而是在暫時撒滿“鬣狗性”的灰燼底下繼續燃燒。

鬣狗

——[俄羅斯]謝德林

描寫鬣狗的文字在哪本動物學中都有記載。它那下邊尖尖的嘴,既不說明奸猾,也不說明狡詐,更不說明殘忍,甚至可以說是可愛。

它是靠流露善意的小眼給人這種良好印象的。別的尖嘴動物,眼睛清明敏捷,炯炯閃光,眼神是殘忍的,野心勃勃的。而它的眼睛,卻懶洋洋、水汪汪的,眼神善良,使人信賴。當天主教神父想要把信徒的良心搜索一番的時候,往往就有這種溫存的眼睛。另外有些受到信任,以絕密方式謄寫值得賀喜的獎賞名單的官員,為了給人以希望,同時又能保守國家機密,對大家一律報以微笑的時候,也有這種眼睛。

誰會認為這裏描寫的是自古以來就聲名狼藉的鬣狗呢!

鬣狗在古代被看作是超自然的動物,古人認為它能施展魔法。對鬣狗的這種見解,在這類動物棲息的國家的土著居民當中,多半至今還占壓倒優勢。就勃萊姆寫的故事看來,當地阿拉伯人相信,人吃鬣狗腦子要發瘋,魔法師利用這個辦法害他憎恨的人。除此之外,阿拉伯人還相信,鬣狗不外是偽裝的魔術師,白天是人,夜裏變成野獸,殺害一個個虔誠的靈魂。

顯然,這些傳說不太近乎情理,正像我在莫斯科河南岸從一位商婦那裏聽到的一個寓言一樣,她說:我知道一條鬣狗,白天變成人,請來各位貴賓,到星星剛剛閃亮的時候,就拿起筆來——用鬣狗的方式——給報紙寫文章……多麼荒唐啊!

然而,講到條花鬣狗,勃萊姆的評價卻寬容許多,雖然他未見到它的特殊美德。不過一般說來,野獸是既不會有美德也不會有惡德的,它們有的隻是本性。據勃萊姆證明,條花鬣狗的吠叫不像人們講的那樣討厭——他聽見這吠聲,往往覺得開心。相反花斑鬣狗的吠叫,確實有一種特性,會“使任何一個虔信宗教,又有生動想像的靈魂,極易認為這是魔鬼及其一群地獄夥伴的可怕的哈哈笑聲”。所以,如果你讀禦前報紙,聽見“可以認為是魔鬼的哈哈笑聲”,那麼你就知道它是花斑鬣狗,而這種鬣狗的變種是所有鬣狗之中最危險、最可恨的。

關於這種鬣狗,勃萊姆沒有任何說明,不過總結性地說了一說,他講鬣狗的故事多少有點混亂。顯然,這種混亂之所以產生,正是由於這類善於搖身一變的鬣狗好像從他那裏逃脫了。幸而它沒有逃過我在前麵提到的那位莫斯科河南岸的商婦的眼睛,毫無疑問,她親眼看見了這種鬣狗。

“看看它吧——多可愛啊!”她說,“它開始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可突然又嗚嗚哭啦……主啊,救救它吧,饒恕它吧!”

然而,勃萊姆說,鬣狗能發出尖得令人厭惡的聲音,渾身發臭,吃東西發出呼呼的叫聲。鬣狗的叫喊聲、哈哈聲會使迷信的人十分自然地覺得地獄裏的魔鬼發瘋了——他所指的無疑正是這樣的變種。再說,這種鬣狗隻攻擊弱者、睡著的和毫無防護的(自然,如果犧牲品被捆綁著的,那就更好了),此外,它還常常將屋中的小孩托走。一般說來,小孩兒是善於搖身一變的鬣狗喜愛的美餐。夜間,它鑽進瑪姆布克人(卡弗爾部族之一)的住所,悄聲走過牛犢身旁,拖走熟睡的母親身邊的孩子。

活捉鬣狗並不特別困難,所以養獸人賤價買來,把它們裝在籠子裏供大家參觀。關在籠子裏的鬣狗整小時整小時地側臥在那裏,像一段又粗又短的木頭。後來,忽然一躍而起,以難以言傳的愚蠢神情看著大家,身子在格子上擦蹭,那種刺人骨髓的狂叫聲也隨之而來。

然而,據另一位學者證明,鬣狗有多大的奸詐,就有多大的怯懦。有一次,他到天藍河畔一群夥伴那裏過夜,忽然緊靠著篝火旁出現一條鬣狗,它唱起它裂人心肝的歌。但當聚集在一起的夥伴們剛剛哈哈大笑來回答這支歌兒的時候,這位不速之客卻驚惶萬狀,馬上跑掉了。另一次,在賽納阿爾城,他半夜作客回來,在城裏一條街上遇見相當大的一群鬣狗。可笑的是,驅散它們的辦法隻是扔了一小塊石頭。

鬣狗甚至可以馴服。當然,做這件事不會給人愉快,但為詳細研究這種動物的習性,諸如此類的嚐試並非無益。馴服也相當容易!隻是毆打和洗冷水澡是必不可少的。勃萊姆說,用這種辦法馴服出來的鬣狗,看見他就立刻躍身而起,高高興興地吠叫,先是在他身旁跳來跳去,把前爪放在他肩上,聞聞臉,最後就直挺挺地豎起尾巴,把翻卷著的腸子從肛門裏伸出一英寸半至二英寸來。總之,這裏正像在任何地方一樣,人贏得了勝利。隻是那伸出的腸子,多少讓人有些不愉快。

不過,看見鬣狗的快活……這也各有不同……

但這個故事到底是什麼意思,寫它有什麼目的?也許,讀者會問我。——我講這個故事,目的是以直觀方法表明,“人性”永遠而且必定戰勝“鬣狗性”。

有時我們覺得,“鬣狗性”準備充塞整個世界,不斷向左右擴充,眼看就要擠死一切有生之物了。這種幻覺並非偶然產生,四周響著哈哈聲和尖叫聲,陰暗深處傳來喚起仇恨、爭吵、傾軋的呼喊。一切有生之物都在無名的恐怖下叩頭作揖,善屈膝了,美屈膝了,人性屈膝了!一切內心活動都在這個惱人念頭的重壓下停滯了,像掛起密不透風的帷幕似的,一切都被仇恨、誹謗、鬣狗性永遠遮蓋了!

然而,這是一種荒謬的想法。“人性”從來沒有真正屈膝,而是在暫時撒滿“鬣狗性”的灰燼底下繼續燃燒。

今後它也不會屈膝,也不會中止燃燒——決不會!因為,隻要人能夠認識到“鬣狗精神”絕對施展不出會造成無理及惡毒的偏見的魔法,這樣就會使心靈與頭腦醒悟,人性就會贏得勝利。這醒悟一旦出現,就不再需要培養“鬣狗精神”了。為什麼?因為它畢竟不會停止發出臭味,況且培養也有許多麻煩,它將自然而然地向深淵墜落,最後,直到大海把它吞沒,曆史把它吞沒。

雖然他們時時在謀算怎樣為了自己而犧牲別人,但命運之神卻常常使他們自己,最終也成為自己的犧牲品。

論自私

——[英國]培根

螞蟻那種不思勞苦、不停工作的精神是值得讚揚的,但對於一座花果園,它卻是一種很有害的生物。自私的人也如同螞蟻,不過他們所危害的不是花果園而是社會。

人應用理智對利己之心與利人之心加以區分。在為自己謀利益時,不要損害他人,更不能損害君王與國家。

人不能奢求自己是圓心,一切都向其看齊。對於一個君王,他或許可以這樣做,因為他所代表的不僅是個人,還有國家的利益。而對於一個公民,自私自利卻是一種永不可取的品德。這種人總是把一切事物都按照自己私利的需要加以扭曲,然後就是禍及一方,擾亂社會。

所以,在為國家選拔良材時,君主的眼光千萬要銳利些,莫讓這種人濫竽充數。因為,一旦任用這種自私的家夥,他們就將為自己私利而犧牲與公益有關的一切,成為最無恥的貪官汙吏。他們所謀取的不過是自身一家的幸福,危害的卻是整個國家和社會。俗話雲:“點著別人的房子煮自己的一個雞蛋”,這正是極端自私者的本性。

事實上,這種人卻最容易得主之心。因為為了達到利己的目的,這種人是寧願不惜一切手段去阿諛奉承的。自私者的行為是最見不得光的。這是那種打洞鑽空了房屋,而在房屋將倒塌前及時遷居的老鼠式的行為。這是那種欺騙熊來為它挖洞,洞一挖成就立刻把熊趕走的狐狸式的行為。這是那種在即將撕碎落入口中的獵物時,卻假裝悲哀流淚的鱷魚式的行為。

但是,那種“隻知自愛卻不知愛人的人”,最終總是沒有好下場的。雖然他們時時在謀算怎樣為了自己而犧牲別人,但命運之神卻常常使他們自己,最終也成為自己的犧牲品。畢竟,縱使人再善於為自己打算,也無法走出掌握命運的神靈的巨手啊。

怨歌

——[英國]喬叟

此刻的我悲慘至極,並且對此種慘景竟束手無策,我惟有向控製著我的生命的她高聲呼籲,可是她對一個真心人竟毫無憐憫。我雖忠誠相待,她仍不惜置我於死地。

難道我一切言行都不能博得你的一點兒歡心嗎?啊,完了!我的苦命呀!見我悲歎你反歡笑,把我的幸福剝奪殆盡。我好比被拋在一座無情的海島上,再也無從逃生。甜心呀,我愛你最真切,可是我竟受到了這樣的待遇!

我總結出一條真理:如果你的美色與仁德是可以估價的話,由你叫我如何愁苦,我也甘心情願;原來我是世途上最渺小的一個行客,竟而妄自尊大,敢於高攀絕頂,遭你的冷眼也便不足為奇了。

啊,我的生命已到達了盡頭,我知道死亡就是我的終結。我惟有悲唱一支令人生厭的歌曲:在苦難中我度過這一生。

我雖苦惱已極,但你當初的恩遇和我的深情促使我不顧一切,愛更甚於命。

如是,我絕望了,我在愛中求生——豈能求生,我在絕望中隻有死亡!你既叫我無辜受難,以至於死,難道我就此放過不問?是呀,誠然我因她而不免一死,但我為她顛倒,卻是我自作自受;是我自願聽她使喚,這豈是她的罪?

那麼,我的煩惱既由自己造成,且自己甘心承受,她並未加以否認,可我該一言道破:即使我不幸而死,卻無損於她的德性。我是一條可憐蟲,一怨她天生麗質,二怨我對她中意。

如此看來,我苦惱而死,仍是起因於她。此刻隻消她願意講出一句好話,我便得救。難道她竟眼見我愁痛而自鳴得意嗎?啊,人們供她使喚乃至喪命,想必她已司空見慣,且引以為樂了。

可是,她既是我心目中的絕代佳人,是自然界所塑造的空前絕後的完善成品,卻為何竟然把慈悲棄若糞土呢?這顯然是自然界中的莫大缺陷,對於這一點我無法理解。

然而,天呀,這一切又不是我意中人的差錯,我惟有痛責造物主與自然之神。她雖對我缺乏憐憫,我仍不應藐視她心中所好,因為她一貫如此。見人們嗟歎,她便要笑,這原是她的一時高興。而對她的一切好惡,我隻有惟命是從,毫無異議。

盡管如此,我仍將鼓起十二分的勇氣,埋下一顆愁苦的心,向你懇求,望你施展大恩,傾聽我冒昧呈辭,表達我的沉痛,至少求你一讀我這首訴歌。我一麵膽戰心驚,惟恐於不知不覺中一言不慎,反而使你心生厭惡。

願上帝拯救我的靈魂!天下恨事莫過於因我的失言而惹起了你的怒火。其實,直到我葬於黃土,你也難遇見一個更為真情的侍者。我隻顧向你訴怨,還望你寬恕我,啊,我心頭的愛人兒!

不論我前途是光明還是黑暗,我從來就是,永遠是你的躬順真實的侍者。你是我生命之源,也是我生命的終局,是光輝的維納斯的太陽。自有上帝和我的真心為證,我對你的愛永遠如初戀般真誠,這是我的惟一意願。我對生死毫無怨言。

在百鳥擇配的聖發楞泰因的節日,我作了這首訴歌,這首傷心曲,現在我獻給她,我的一切已歸她所有,永遠由她支配。雖然她還未垂青於我,我仍將為她效勞到底,即使她置我於死地,我也依然對她鍾情。

狂風一股接著一股從海裏直往岸上猛刮過來。我們奮力向前,越近海邊,風勢呼嘯得就越嚇人。

風暴

——[英國]狄更斯

狂風一股接著一股從海裏直往岸上猛刮過來。我們奮力向前,越近海邊,風勢呼嘯得就越嚇人。早在瞧見大海以前,海水的飛沫已經落到我們的嘴唇上,把帶鹹味的雨水傾倒在我們身上。海水漲起來了,吞沒了雅茅斯附近幾英裏內的平原。那一片片水麵,一汪汪水窪,都在拍擊堤岸,它們用盡了全身的每個部位向我們狠狠撲來。我們看見大海時,隻見水天相接處不時從翻滾的深海裏躥起巨浪,猶如另一個矗著塔群和建築物的海岸在眼前一閃而過。我們終於進入了市鎮,來到了人們的家門口,他們相互探出頭來,頭發隨風飄蕩,對這種夜晚還會有郵車到來而感到萬分驚訝。

我先在那家老客店裏卸下物品,然後就跑去看海。我搖搖晃晃沿街走去,大街上飛沫四濺,沙子和海草懶洋洋地躺在上麵。我真擔心會有石板和瓦片從上麵掉下來,走到狂風肆虐的轉角上,我幾乎站不穩腳跟。走近海邊,我發現,躲在建築物後麵的豈止船夫,鎮上有一半人都在這兒了。時而有些人頂著怒號的狂風去看海,他們被風吹得全然把不住方向,隻得在回來的路上走成了之字形。

當我在迷眼的狂風和飛沙走石及恐怖的喧囂聲中,有足夠時間來觀看一下大海的時候,那可怕的海麵把我嚇得心驚肉跳。隻見一道道高矗的水牆滾滾而來,升到最高點以後又跌下來變成拍擊海岸的激浪,這種水牆之中連最小的似乎也能把市鎮吞沒。當退卻的海浪帶著刺耳的轟鳴向後衝刷而去的時候,它又仿佛要在海灘上挖出一個個地洞,像是有意要破壞地麵。泛著白沫的巨浪轟然向前,到達陸地之前撞成萬千碎片,而那些碎片又很快再次手挽著手,迫不及待地想湊成另一個可怕的怪物。起伏的高山變成深穀,起伏的深穀又隆起來形成高山,深穀間不時掠過一隻孤獨的海燕,但很快便被高山吞沒。大量的海水帶著沉悶的聲響震動著、搖撼著。海浪嘩嘩作響,滾滾而來,剛一形成,就改變了形狀和位置,同時又擊退另一個變幻不定的海浪。水天相接處任著塔群和建築物的想像中的海岸,時起時落,大片烏雲在空中疾馳而過。此時,我似乎看到整個天地都融為一體,不能分開了。

身居高位者實際上是君主和國家的臣仆、榮耀的臣仆以及事業的臣仆。

論權勢

——[英國]培根

身居高位者實際上是君主和國家的臣仆,榮耀的臣仆以及事業的臣仆。所以,他們沒有人身的自由,沒有言行的自由,也沒有支配時間的自由。

然而,盡管如此,人們仍願以失去種種自由為代價,去換取高等官位。為謀得高位或者說為淩駕他人之上,寧可以失去自由為代價。人性的這種欲望真是不可思議!何況取得權勢並非一件容易的事。人在這條路上要忍受的何止自由,更有無盡的痛苦,然而最終的結果卻未必不是更深的痛苦。

高官厚祿常引得人們苦思苦想,不擇手段。但即使達到高位也往往坐不安穩,一旦倒台便是身敗名裂。正如古語所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真是悲慘嗬!

但盡管如此,權勢仍魅力不減,因為默默無聞的寂寞是難挨的。正如那些老人,雖然風燭殘年,卻仍然閑坐在熱鬧的街口,追憶往昔的繁華。

更悲哀的是,擁有權勢者,隻能通過別人的眼睛來確認自己的幸福。若自行評判,則難以找到何為幸福之答案。他們能引以自慰的,隻是別人對自己的羨慕和模仿。這使他們得到驕傲和榮譽,盡管他們的內心中同時也許恰恰相反。他們會時時感到憂慮,盡管他們隻有在結局到來時才能真正意識到自己由愛慕虛榮帶來的錯誤。

當權的人,往往沒有時間保持自己身心的健康。有權勢者,既能行善也能作惡,不過作惡會受到輿論的譴責,所以最好還是不做。行善的意向是值得稱頌發揚的,但單純停留在好的意向上,雖然上帝可以接受,對於人世來說還不如一場黃粱夢。許多有利人類的好事,要辦成都需要權勢相助。

人生事業的標尺是成功和美德,同時具備這兩者的人是幸福的。所以,一個人行事應當做到,即使麵對上帝也不感到虧心。這樣才能心安理得。

身居高位者,應立一楷模,激勵自己。此外,還應從過去那些不稱職者身上吸取反麵的教訓。當然,這樣做應以尊重為前提,目的隻是為了避免重蹈他人的覆轍。同樣,如果有所興革,也不應是為了詆毀曆史,而是為了給後人創造更為明淨的環境。

身處權位者應當研究曆史。特別要注意分析好的事物是什麼時候蛻化和怎樣蛻化的。同時還應當了解當代與曆史的不同特點。對於曆史,應當去其糟粕,取其精華。而對於現代,則應當尋找當前最實用的東西。應當力求使自己的行動有規律性,讓人們清楚了解你下一步將做什麼。絕不要過於自信和自負。當需要變更成規時,應該向公眾把變更的原因及內容解釋明白。

掌權者享有特殊的權利,這是應該的。但對於這種特權,與其炫耀,不如默默享受,更不應濫用擾亂法規,同時,也必須照顧下屬者們的權益。對下屬的事,隻應做原則性的指導,而不要事事詳察。

要聽得進意見,采取對的,接受實施錯的討論解決方法,不要把那些“好管閑事”的熱心人拒之門外。

對掌權者經常做的錯事歸納有四:延誤、貪汙、蠻橫和受騙。避免延誤的辦法是:信守時間,當斷則斷,不把必須做的事積壓起來。避免貪汙的辦法是:不僅要嚴以律己,還要約束身邊的人,尤其是那些行賄者。掌權者還應當注意摒棄受賄的嫌疑。如果對一件已決定的事情,無明顯原因突然改變原則或意圖,那麼就可能引起他因收受了某種賄賂而改變意圖的嫌疑。因此,當改變一個決定或做法時,一定要把目的以及改變的原因公布於眾。

要注意,一個仆人或一個親信,由於與有權勢者的密切關係,往往是會成為通向貪汙受賄的秘密渠道。

至於蠻橫,應當知道,嚴則畏,而蠻則產生怨的道理。

至於被欺惑,那要比受賄賂危害更大。因為賄賂隻是偶然發生的,而一個掌權者如果易於受欺惑,那麼,他將一直被人操控且不自覺。

所羅門曾說:“講私情沒有好處。它使人為了得到一塊麵包而破壞法律。”還有一句話說得好,“地位展示性格”。這就是說,地位越高,人的品格越易顯露。

塔西倫曾對卡爾巴說:“即使他不成為帝王,他也天生是個帝王。”而對於菲斯帕斯他卻說:“掌權使他的人格得到增進。”第一句話讚許前者的天賦能力,而後一句古話則稱讚後者的修養。官稱愈高其修養愈增,這是具有善的品格的最好證明。因為榮譽是來自或者說隻應該來自於美德。但世人往往當其未得誌的時候,尚能具有某些美德,但擁有權勢後,美德便不知去向了。這正如在自然界中物體的運動一樣,在啟動時很迅速,而在行進中就漸緩下來了。

走向高職取得權勢的路充滿了坎坷和溝壑,因此,在這條道路的開端,參加某一政派是必要的。但一旦達到相當地位後,就應當退出派爭尋找平衡。當權者對前人的榮譽要珍視和公正,否則當你引退時,人們也會用同樣的辦法加倍償還你。

對於周圍的共事者,應當相互關照。寧可在他們不想會見時會見他們,也不要在他們想會見時拒絕他們。在談話中以及答複下屬的問題時,不如暫時拋棄地位差異,應該使人得到這樣一種印象:“他在工作上是個認真負責的人,沒有官架子。”

我們對自己認為毫無希望達到的幸運是不會嫉妒的。

嫉妒

——[英國]羅素

沒必要的謙虛與嫉妒關係密切。謙虛往往被認為是一種美德,但我對此表示懷疑,謙虛在其更為極端的形式上是否仍值得如此看待。謙虛的人需要一連串的安撫保證,而且沒有勇氣和信心去完成他們力所能及的事情和任務。謙虛的人相信自己比不上身邊的人。因此他們容易產生嫉妒心,並由嫉妒心升級為不幸和敵意。在我看來,告知自己的孩子是個好孩子非常重要。我不相信哪一隻孔雀會去嫉妒另一隻孔雀的羽尾,它們都認為自己的羽毛是世界上獨一無二最美麗、最耀眼的。結果是,孔雀成了和平溫順的鳥類。試想,如果一隻孔雀被告知,對自己評價很高是一種邪惡的行為,那它會變得多麼不幸啊!每當它看見同伴開屏時,它就會自言自語:“我可不能去想我的羽尾比它的更漂亮,因為這樣想是驕傲自滿。可是,我多麼希望自己更漂亮些呀!那隻醜鳥太自以為漂亮了!我扯下它幾把羽毛怎樣!這樣我就不用再害怕與它相比了。”或許它會設個陷阱,去陷害、惡語中傷那隻無辜的孔雀。於是它會在頭領會議上譴責那隻孔雀。漸漸的它會立下這樣一條規定:所有長著無比漂亮羽毛的孔雀都是惡毒的,孔雀王國中那位聰明過人的統治者就會選擇這隻僅有幾根禿羽的孔雀當頭領。到那時,它會處死所有美麗的孔雀,到最後,真正光彩奪目的尾羽將會變成隻在肮髒的記憶裏才存在的東西。這樣的惡果就是嫉妒者最終的勝利表現。但是當每隻孔雀都認為自己比其他同類更漂亮時,就沒有這種壓抑的必要了。每隻雄孔雀都想在這一競爭中贏得第一名,並且由於它們尊重自己的雌性伴侶,所以都會認為佳績是屬於自己的。

當然,有競爭才會有嫉妒,二者緊密相聯。我們對自己認為毫無希望達到的幸運是不會嫉妒的。在那個社會等級森嚴固定的時代,最下等的階層是不會嫉妒上階層的,因為貧富之間的界限被認為由上帝指定的。乞丐不會嫉妒百萬富翁,即使他們會嫉妒那些比自己成功的乞丐。現代社會中,地位的變動不定,以及各式各樣的平等學說,極大地拓展了嫉妒的範圍。這是一種邪惡,但是為了達到某一公正程度,我們必須忍受這種邪惡。當對不平等進行理性思考時,除非我們是基於一種應得價值的高度,否則即會被視為不公正。一旦這種不平等被視為不公正,除了把名消除,否則由此引起的嫉妒是沒有其他解決辦法的。

無知是比享樂主義還壞、還卑鄙、還討厭的東西。

驅逐無知

——[英國]彌爾頓

沒有坎坷,不經曆苦難、非大喜大悲過的生活就如同一種動物的生活一樣,或是與一種把它的小巢築在很遠很深的森林裏的很高樹梢上的小鳥的生活一樣。它在那小天地裏安全地喂養著它的子女,它飛來飛去找著食物,而不用擔心獵人的陷阱,在清晨和黃昏,可以盡情地用它那甜美的歌喉歌唱。這就是無知者的“幸福生活”。人腦為什麼要想那麼多煩惱的事呢?好,你如以此為論據的話,那麼,我們將獻給無知以荷馬史詩《奧德賽》中女魔的酒杯,讓它脫掉人的畫皮,複原成動物形狀成為動物界中的一員。讓無知回到動物中去,動物肯定會拒絕接受這個沒有名氣的客人。

無論如何,很多動物還具有某種低級的推理能力或者出於一些很強的本能驅使,令它們可以從事一些高級的勞動或者發明一些東西。普魯塔克告訴我們,狗在追蹤獵物時表現出具有一些辨別的知識。如果它們碰巧遇上十字路口,它們會利用邏輯思維來判斷選擇道路。亞裏士多德指出,夜鶯以某種音樂規則對它們的子女進行教育。

許多動物都會為自己療傷。它們在醫學上教給人寶貴的知識。埃及的朱鷺教給我們瀉藥的價值,河馬教給我們放血的益處。對那些經常為我們預報風、雨、洪水到來或天氣好壞的動物,難道誰還會認為它們不會看天文現象嗎?鵝所表現出的謹慎和嚴格的品德令人驚歎!為了防止多嘴的危險,它含著卵石飛過金牛山。螞蟻給我們家庭理財觀念以啟示;我們的共和政體則得益於蜜蜂;而軍事科學承認仙鶴哨兵崗位製的練習以及在戰鬥中列成三角形隊列,此舉,使人類受益匪淺。動物是如此聰明,以至於不讓無知存在於它們的團體和社會中。它們將迫使無知到一個更低級的層次。那是怎樣的層次呢?是樹木和石頭嗎?如果無知與樹木和石頭為伍,為什麼就連樹木、灌木叢和整個森林都曾拔起它們的根匆忙去聽俄耳浦斯那優美的樂曲呢?它們也被賦予了不可思議的力量和神奇的預言才能。岩石也具有學習的天賦,它能夠聽懂詩句並做出反應。那麼,無知是否也被岩石和樹木驅趕走了呢?是的,無知被趕到比任何動物都低級,比岩石和石頭還低級,比任何自然物都低級的檔次。是否能允許無知到伊壁鳩魯的信徒們,著名的“根本不存在”那裏去找安息之地呢?不行,就是那裏也不允許。因為無知是比享樂主義還壞、還卑鄙、還討厭的東西。總而言之,無知一無是處,毫無價值。

我從來就沒想像過哪兒有什麼天堂。

審判室

——[英國]王爾德

審判室的門被打開了,一個一絲不掛的男人緩步走到上帝麵前。

上帝打開記錄這個男子一生的書。

上帝對男子說:“你的一生是邪惡的,你對那些需要救濟的人表現殘酷,對那些需要幫助的人,你的心冷若冰霜。對窮苦人的呼聲你充耳不聞。你視我苦難的子民為玩物。你把那些生父不明的繼承權攝歸己有。你往鄰居的葡萄園裏放狐狸。你把幾月未進食的兒童們手裏的麵包搶去喂狗。我的那些麻瘋病人住在沼澤地帶,仍心情平靜地讚美我,而你卻在大道上乘車直闖;我曾用泥土造了你,而你卻使災難遍布我的每寸土地。”

男子回答說:“我確是這樣做的。”

上帝又一次打開記錄這個男子一生的書。

上帝對男子說:“你的一生是邪惡的,我創造的美你從不去追求,我隱匿起來的善你從不去過問。你寢室的牆上畫著圖像,你從那令人生厭的床上爬起來,吹弄長笛。你對我遭受過的那些罪孽築了七座祭壇,你將那禁吃的東西咀嚼得津津有味,你那衣服上的紫色就是給你繡上的三個羞恥的象征。你的偶像不是能長久保存的金質或銀質偶像,而是那極易變質的肉塑。你用香料塗她們的頭發,在她們手中插上石榴枝。你用紅玫瑰塗染她們的雙足,在她們麵前鋪上地毯。你用銻粉塗染她們的眼瞼,用沒藥樹脂塗染她們的身軀。你在她們麵前躬身下拜,你的偶像的寶座設在太陽裏麵。你蔑視太陽,崇拜月亮。”

男子回答說:“我確是這樣做的。”

上帝第三次打開記錄這男子一生的書。

上帝對這男子說:“你的一生是邪惡的,你不分黑白,顛倒事非,視惡為善,視善為惡。給你送過食物的手,你加以傷害;讓你吮吸過的乳房,你予以鄙視。給你帶來水的人卻口渴著離開,法國人夜晚將你藏在他們的帳篷裏,第二天清晨你又將他們出賣。你的敵人燒了你的性命,你卻在設伏地點設下陷阱擒他;為了一筆賞金,你可以出賣和你同行的朋友;對待愛你從不感激,隻有索取。”

男子回答說:“我確是這樣做的。”

這時上帝合上記錄這男子一生的書,說道:“你的罪行隻有下到地獄才可減輕一些,你的確應該去地獄。”

男子喊道:“你不能送我進地獄。”

上帝說:“何以我不能把你送進地獄,什麼原因?”

“因為我經常就是住在地獄裏麵的。”男子回答道。

審判室內一片沉寂。過了一會,上帝開口了,他說:“既然我不可以把你送進地獄,那我一定要把你送進天堂。真該送你進天堂。”

男子喊道:“你不能送我進天堂。”

上帝驚異地問男子:“難道你不願意進天堂?”

“不,是因為我從來就沒想像過哪兒有什麼天堂。”男子回答道。

審判室內又一片沉寂。

“原因”一詞不過僅僅隻是反映出了人類意識的一種狀態。它表達的是人們所理解的彼此相關的兩個觀念相互關聯的一種方式。

起因

——[英國]雪萊

人生觀是智力體係最精密的演繹所展示的。萬物以其被感知的方式存在著,人們以“觀念”與“外在客體”之名粗淺地對思維的兩種類型加以區分,然而,這兩者之間的差別隻是名義上的。同理,依照這種演繹方式,各不相同的個體意識與我們現在正在使用以審度自身本性的東西相類似,這就可能隻是一種幻覺。那些所謂標誌觀念集合體實際區別的符號,“我”、“你”、“他們”,其實隻不過是人們用來指示心靈的不同變化的修飾語而已。

不過,請不要誤以為這種學說導致了這樣一個狂妄的推論,即:我,一個現在正在寫作、思考的人,就代表那“一個心靈”。我,隻不過是它的一部分。為了排列組合而創設的語法手段才使得我們發明了“我”、“你”、“他們”這些詞語,但這根本不帶通常附屬於它們的那種嚴格、專一的意義。“理性哲理”為我們帶來了那種微妙的觀念,如是找到合適的名稱來代替它,是相當困難的。我們正瀕臨為詞語所拋棄的邊緣。如果我們俯視一下自身無知的黑暗深淵,我們會頭暈目眩,我們何等驚異!

不過,事物之間的關係沒有因任何“體係”而變更。所謂“事物”一詞,我們可將它理解為思想的任何客體,也可以是任何明徹的分辨力對之進行思考的思想。這些事物之間的關係仍然未變,並成為我們獲取知識的原材料。

人生是因為什麼而發生的?或者說,如何產生出的人生?是什麼樣的力量在主宰人生?古往今來,人類煞費苦心地試圖對這一問題找出答案,其結果為——訴諸宗教。然而,萬物的基礎不可能是通俗哲學所宣稱的意識,這一點是顯而易見的。倘若我們逾越了對意識屬性切實體驗這一範疇,一切論證將顯得多麼徒勞無益。因為意識不可能被創造,它隻能被感知。於是意識被說成是人生的原因,但是,“原因”一詞不過僅僅隻是反映出了人類意識的一種狀態。它表達的是人們所理解的彼此相關的兩個觀念相互關聯的一種方式。倘若任何人想知道運用通俗哲學來解答這一重大問題是何等力不從心,那麼,他們隻需不帶偏見地回顧一下自己意識中的各種觀念是如何發展的就可以了。意識的來源,也即存在的來源,是和意識本身毫不相同的。

你與生俱來的能力所帶給你的權力和自由已達極限,不要奢求更多,其他一切全都是奴役、幻想和虛名。

人的過錯

——[法國]盧梭

量力而行,放棄妄想,人會永遠快樂,遠離煩惱。緊緊地占據著大自然在萬物的秩序中給你安排的位置,沒有任何力量能夠使你脫離那個位置,不要反抗那嚴格的必然的法則,沒有必要因它而空耗盡體力,因為上天所賦予你的能力,不是用來擴充或延長你的存在,而隻是用來讓你按照它喜歡的樣子和它所許可的範圍生活。你與生俱來的能力所帶給你的權力和自由已達極限,不要奢求更多,其他一切全都是奴役、幻想和虛名。當權力要依靠輿論的時候,其本身就帶有奴隸性,因為你要以你用偏見來統治的那些人的偏見為轉移。你要按自己的心意去支配他們,你就必須按照他們的心意辦事。他們隻要改變一下想法,你就要相應改變自己的做法,無論你是否情願。隻有自己實現自己意誌的人,才不需要借用他人之手實現自己的意誌。由此可見,在所有的財富中,最為可貴的不是權威而是自由。而真正自由的人,從不奢求得不到的東西,也不做不喜歡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