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 3)

書到用時方恨少,想不到武功也是到了用的時候,才發覺自己距離到家還有很遠。如果沒有陳風白的內力不時自手上傳來,我絕對跑不了這樣快;如果沒有他抵擋無處不在的暗器,大約我早就被穿了無數個透明的窟窿了;如果……

如果能有多一點的時間,也許我可以整理出更多的如果,但是,沒有……溜號的瞬間,一枚暗器自地底冒出,陳風白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身後,而我,根本沒有察覺,直到刺痛,自手上傳來。

我沒有吭聲,雖然利刃割破肌膚的感覺是那樣的痛。暗器來自四麵八方,這一時忽然多了起來,陳風白雖然不說,但是我知道隻靠他的力量,終究是吃力的,於是,我舉起另一隻手,讓沒有來得及出鞘的劍也舞動起來,阻擋側麵襲來的暗器。暗器的形狀很怪異,讓我想到了東瀛的忍者,隻有他們才能潛伏在地下吧,畢竟,中原並沒有如此厲害的忍術。

隻是,這樣一想,問題就複雜了,牽扯到了東瀛,這些忍者又是為什麼來到大明,為什麼襲擊我呢?

“藏頭露尾的鼠輩!”身邊,陳風白乍然開口,我撥開了飛到眼前的三隻暗器,餘光中,隻覺得身邊一道白虹飛起,我想,那是道很淩厲的劍光。

過後,前方原本密集的暗器雨稍停,我長出口氣,卻被眼前的情形嚇了一跳,我們剛剛跑過來的平整的路麵,此時竟然憑空出了一道兩指寬,半尺深,十來丈長的小土溝。而隨著土溝的出現,半尺深的地麵竟然汩汩的湧出鮮紅的液體,那場景,詭異之極。

暗器一停之後,重又飛快的射來,竟比剛剛更密集也更瘋狂,陳風白的劍已出鞘,這時揮舞之間,卻在我們周圍構築起一道劍氣交織的屏障,我隻能看到眼前的白光閃爍,感覺著他一隻手拉著我的,且戰且退。

他的手很熱,那種熱透過我的手腕一直傳到我的身體裏,很熱,很溫暖。

我一時有些分辨不清方向了,隻任他拉著我走,不知為什麼,很相信他,雖然自己也知道,那是一種沒有理由的信賴。

後來發生的事情更加的驚心動魄,暗器中,開始夾雜霹靂雷火彈。過去的幾年中,我隻是聽我的侍衛師傅們說起過,這種暗器威力如何如何驚人。當時也想過,隻是我對這時火藥的威力估計不夠,隻想大約和禮花差不多吧,殺傷力不大。沒想到眼前的東西一旦落地後,便炸得震天動地的響,而且連路兩側山上的巨石都能夠炸得粉碎。

“怕嗎?”一腳將一個對方擲過來的霹靂雷火彈踢飛到一邊,陳風白忙裏偷閑,轉頭問我。

“還好!”我用力笑了笑,手上的傷開始有些不對勁,整個手掌都麻麻的,漸漸竟然感覺不到陳風白握著我的力度了。

“你怎麼了?”陳風白卻很敏銳,他將幾個不能用劍直接對付的霹靂雷火彈以掌風逼開後,一把舉起了我們交握的手,“你——”他隻說了一個字便停住,劍氣猛然漲起,竟隱隱有雷霆滾滾之勢,劍氣過處,地上很快有血滲出,一塊一塊,我細數,到這一仗結束,地上留下了十八塊大小差不多的血印。

“什麼是武林高手,我今兒算見……”我想說,今天,我算是見識了,隻是,話還沒說完,就對上了陳風白緊鎖的眉和他身後一抹無聲襲來的閃亮。

“閃開!”我用力推他,陳風白一楞,被我推得退開了兩步,而我隻是有些茫然的看著閃亮的寒星撲到麵前,堪堪讓開了一步,避過了要害。

很痛,是鋒利撕裂皮膚、肌肉直入骨髓的感覺,當然,在我完全感受這痛苦的同時,陳風白的劍光,也為這片土地又留下了第十九塊血印。

力氣已經被抽光了,手和手臂一樣,痛過後漸漸失去知覺,隻是覺得冷,那冷意,自後背一點點的擴散開,到四肢、大腦、最後是心髒……

閉上眼睛,覺得自己沉浸到了一個綿長的夢中。

那是一個夏日的清晨,我故意背不出那段拗口的《大學》,“康誥曰:‘克明德。’大甲曰:‘顧是天之明命’。帝典曰:‘克明峻德。皆自明也。’湯之盤銘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康誥曰:‘……”

這已經是一連幾天發生的事情了,師傅那樣好脾氣的人也氣了,於是照舊命王睿思代我罰跪,罰跪的時間就是我抄寫這段書五十次的時間。

其餘的人都放了學,偌大的屋子裏隻有我,王睿思則跪在院子裏日頭底下。

我正襟危坐,慢條斯理的、一筆一畫的抄我的書,大多數時間卻有些好笑的看王睿思在日頭下額頭的汗一顆顆聚集,然後再成串的滑落。

“小壞蛋,這次還不整死你?”我看他,得意的端起桌上的冰鎮酸梅湯,大大的喝了一口。此前,也有小太監送了這個給他,卻被我大喝一聲,給嚇跑了,別的地方王振那太監一手這天,但是我的一畝三分地,卻是我最大不是嗎?

王睿思卻隻是看著我微微一笑,痞痞的,不急,更不惱。

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很多年前,我隻會為他這一笑,而加倍找他麻煩,但是在夢中,人卻有一種醍醐灌頂般的清明,王睿思……

一叫他的時候,場景忽然就變了,儼然是那夜,他擋在我身前,血如飛花般四射,在那寂靜的夜中,妖嬈而驚心……

“不要!”我猛然驚起,入目,卻是一堆篝火,火上一根樹枝上穿著的兔子,正烤得滋滋的冒著油,不時有一滴落入火中,發出“哧”的一聲輕響。

“你醒了?”陳風白的聲音悠悠的傳來,我這才抬頭四下一看,一個不大的山洞,我躺在洞內的一叢幹草上,隔著火堆,陳風白站在洞口,不知是不是火光跳躍的緣故,我總覺得他的神情忽明忽暗,而一種距離感,也油然而生,加上他白衣迎風,真有一種飄然欲飛的感覺。

“你怎麼樣?沒受傷吧?”我開口,卻是問他。

“你傷得還真是不輕,”陳風白忽然笑了起來,不是大笑,隻是輕輕的動了動嘴角,“腦子都不好用了,你剛剛差點死了,手上中的暗器有毒,還那麼用力的推開我,結果手臂又挨了兩下,幸好是右手,如果是左手,這時大羅金仙怕也救不了你了。”

“是嗎,我當時沒多想,大約是腦袋確實因為中毒不好用了,”我的心忽然一沉,有莫名的委屈,這些年裏,還第一次有人敢這樣對我說話,“要是我多想一下,我才不會推開你,”話有些賭氣,更多的確實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