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番外8(2 / 3)

“我娘將離世時,與我道,她看走了眼,看錯了爹爹,她原是想怎麼也撐到為我安排好婚事再去的,可惜她撐不了啦,她隻能留給我這個鐲子,還有一封信。她在信裏寫了,已為我安排好後頭的日子,讓爹爹必須依了她。”

田梨兒把信遞給季十八,想證明自己所言不虛,季十八不好意思看別人家的私信,慌忙擺手。田梨兒也不勉強,把信收回來,接著道:“總之,大意便是如此。她信中沒說具體什麼安排,因為她根本來不及安排什麼。當初外祖父為避難,躲開了舊時親朋好友,娘又隨爹回到這鄉下定居,身邊早沒了可指望的人。娘死前告訴我,爹爹跟那周寡婦有勾搭,她死後,那寡婦定會過門,爹爹不喜女兒,日後在那寡婦攛掇下,定也不會對我太花心思,她說她對不起我,她走得早,隻能讓我自個兒想辦法,能早些離家便離家。她再幫不了我,隻能留下這鐲子和這信,看日後是否能派上用場。”

用場?季十八默然。一個母親,能留給女兒竟隻這些,且指望這兩件能派用場,這聽上去,當真是淒涼。

“其實母親還留了些私房財物給我,但我藏在房中,那寡婦進門後都找了機會搜了出來,給了我爹。隻這兩件,我在娘下葬後就埋在了這裏,誰也找不到。這鐲子,因娘時時戴著,村中婦人見到都問過,所以斷鐲的故事村裏人都知道,標記明顯,一看便知是我娘的信物。我娘病倒後便將鐲子藏了起來,交給了我,爹爹或是其他人問起,她隻笑笑不語。我知她意思,這東西留了給我,一來危急時候我能用它換些錢銀救急,二來若是家中有事,我有何打算,這東西能當信物。如今,我說在外頭接了娘親生前安排的夫婿來,拿著我娘的信物,再加上這信,當著全村人的麵,爹爹便是無話可說了。”

當著全村人的麵?季十八臉僵了僵,立時明白了。這田梨兒一回村先去高嬸那,一是為了吃喝,二是為了讓她把這編好的故事瞎話傳出去,待他們回到田梨兒家時,定是已一堆人等著了。

等等,那她先帶他到這裏來拜墳,一是來拿信物,二是表現淒苦柔弱取他同情進一步說服他幫助她,三是給那高嬸爭取了傳遞消息的時間。

這一步步的安排,還真是……他該誇她足智多謀嗎?

啊,對了,她還一早拿走了他的錢銀,就算他不肯幫忙,她身有錢銀,便是還有後路。

季十八歎了口氣,問道:“姑娘,你下一步打算如何?”

“請大俠隨我回家一趟,我會與爹爹說個明白。事情便如我與高嬸說的那般,一切都是母親生前安排,大俠派人給我遞信,我在山上砍柴時遇到大俠的友人,看了信後,怕被那周姨發現斷了我的路,便將信燒毀,然後半夜裏我偷偷出村去接應大俠,大俠依約前來帶我回去成親。”

季十八又歎口氣:“姑娘可曾想過,一男子應約前來迎娶你,難道不該雇轎騎馬,抬著聘禮來嗎?”她這般編謊,三歲孩童都能戳穿她。

田梨兒眨眨眼,半點不慌神,道:“大俠帶著我娘的信物而來,便是憑證。我又有我娘的親筆書函,表示確有定親一事。再者說,我爹在我娘生前便與那寡婦勾搭,生生逼死我娘,這全村人都知道。依我娘的性子,既是安排好了婚事,囑咐不留聘禮讓那對男女逍遙也是合理。”

這合的哪門子理?季十八忍不住揉了揉額角。怎麼可能有這麼不合禮數的婚事,這鐵定是騙不過去的。

“總之,大俠隨我回去,有信物有書函有人證,我爹對不起我娘,他心虛,他不敢當著全村人的麵扣著我的。”

季十八覺得這事很是不妥,但既是到了這一步,也隻得跟她回去看看。他倒是不怕惹什麼麻煩,大不了走掉便是,隻是這姑娘雖狡猾,但也確是可憐,看看能否助她脫離虎口吧。

季十八這般想著,便答應了。

田梨兒帶著季十八回去,路上忽對季十八道:“大俠,我家院子裏,有棵梨樹,大俠一會能否幫我砍了它?”

“為何?”

“那是我娘生我那年親手種下的樹,她說隻要辛勞付出便一定會有收獲,所以她給我取名梨兒,是想讓我知道這個道理。可是如今,有人占著我家,不勞而獲,每年還能吃上我娘種的梨,我娘在天之靈又如何安息?如今我要離開了,走之前就把這些賬清算幹淨。大俠可否幫我這忙?”

季十八實在是不知該答什麼好,這報複心還真是強啊,砍棵樹?“行吧。”其實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他厚道慣了,總覺得今日又是騙飯吃又是編瞎話還要砍棵無辜的樹,還真是……太不情願了。

“姑娘今日躲在那樹上是為何?”季十八這時候對田梨兒知曉冉非澤下落一事已經不抱希望了,若是她真見過冉非澤和蘇小培,定是會想盡辦法讓他們幫忙的,而他們不可能不幫她,所以,躲樹上這舉動,應該跟冉非澤沒有什麼關係吧?他雖是這般想,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問。

“我原是想著先逃出來安頓好,日後走一步算一步。可我半夜偷偷出門時,聽到我爹屋裏有動靜,我怕拿包袱拿東西的響聲驚動了他們便沒機會了,於是什麼都沒拿跑了出來。我走這一路,累了便上樹休息,一來可躲藏,二來可觀察周圍。然後我一想,我身上什麼都無,日後被他們追到,我也是個逃家的,怎麼也辯不過他們,逼急了告到官府也落不著好。所以,我便想著能有什麼法子,這時候看到大俠來了,還好心喂了狗。”

“嗯。”這好心喂了狗聽著怎麼有點怪。季十八揉了揉額角,這姑娘這麼快就盤算出了完整的對策來,還真是……嗯,急中生智。

“大俠。”

“嗯。”

“我家到了。”

季十八轉頭一看,嗬,是到了,看那小土院子前頭一堆人。

季十八自認是見過場麵的,但他還是有些心虛了,扯慌騙人呢,而且事關名節,他明明跟這姑娘半點關係沒有,怎麼能裝出是來迎娶她的呢?他一會一定會被戳穿吧?屆時委實太丟臉,他能不能直接丟下姑娘不管自己奪路而出呢?這樣不太厚道吧?她會被抓去賣到鎮上被惡少欺負嗎?

季十八轉頭看了看田梨兒。

她微笑著,很鎮定,喜氣洋洋地朝著人群走去,就好像她真的帶著她娘親為她定下的夫君。

季十八不由地跟著她一起走,他不希望她被賣掉。

“趙伯,陳嬸,高嬸,羅叔,哎呀,今天大家夥都這般有空閑啊,都到我家裏頭來了。”田梨兒泰然自若地打著招呼,可大家的目光都不在她臉上,全朝著季十八去了。

季十八臉有些僵,下意識地往田梨兒的身後站,可躲是不能躲,躲也沒法躲,他的身形可比田梨兒高壯太多。

這外頭的人還未怎麼說話,隻互相叫喚了幾聲,喊了幾句“梨兒回來了”之類的,屋裏頭便衝出來一個婦人,打扮得算是幹淨,但目光不正,風騷有餘,端正不足。季十八立時對上了號,這定是那位續弦寡婦。

“你還有臉回來!你爹的臉都給你丟盡了!”這一開罵,季十八便知道自己猜對了。本以為以這田梨兒能說會道,定是會與這婦人唇槍舌箭一番,結果田梨兒正眼都沒瞧她,卻是問一旁的一位老者:“趙伯,我爹呢?”

田周氏臉色頓時黑如墨,指著田梨兒的手都抖,“好,你真好樣的。”

田梨兒仍是不理她。這時屋裏走出位中年男子,相貌端正,看得出年輕時定是有些風采,可惜如今精神萎靡,有些鼠頭鼠腦。他一出來,田梨兒便喊了句:“爹。”

田榮貴走到女兒麵前,當著眾人的麵,二話不說,揚手便是給了田梨兒重重一耳光。

耳光聲響奇大,“啪”的一聲,一聽便知這當爹的是下了重手。季十八習武眼尖,看得出田梨兒在這一巴掌來時迅速順著巴掌方向側頭,這該是消了些力道,但她的臉也被打得立時紅了起來。

“莫憂心,這算打得輕的。”田梨兒側頭的方向正對著季十八,她沒事人一般地對著季十八一笑,清清楚楚地說道。仿佛挨打的人不是她,是別人。

但她這話這態度無疑更惹怒田榮貴,當著大家夥兒的麵,這讓他多沒麵子。田榮貴上前一步,揚手又要一耳光。

這次耳光沒打中,田榮貴揮出的手掌半道上被另一隻大掌握住了。